曲江的人很多，初夏时节，大家都会多出来游湖走走看看。
秦长苏心里有事，坐在湖边亭里望着湖面。
一船夫撑着船从他面前经过，秦长苏没有什么反应，那船夫却吓了一跳。
他甚至在秦长苏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一头扎进了湖里。
秦长苏被落水声惊醒，顾不得其他，解开佩剑就跳进去把那船夫捞了起来。
船夫心里害怕，呛了不少水，看着救他上岸的人是秦长苏，心都凉了半截。
秦长苏皱眉看着他，“你是船夫，怎么会突然掉进湖里？”
船夫有些意外，秦长苏没有认出他？
他谨慎地答道：“不小心踩空了，多谢大人出手相救。”
秦长苏看他无事，拿起亭中的佩剑策马回府。
船夫在原地坐了半响，神情挣扎地撑船回去。
白未蘅和月秋几人收拾完房间，坐在花园里看荷花池里的鲤鱼。
后院没有女主人，秦长苏便歇在了前院，白未蘅瞧见他浑身湿漉漉地从垂花门过，一下子从石凳上站起来。
她走到秦长苏房门外等着他换好衣服出来。
一打开门，秦长苏就看到白未蘅站在门前。他扬起笑，“宓儿，怎的了？”
“爹爹为何浑身湿漉漉的回府？可是出了什么事？”
秦长苏摆手，“没有，不过是一个船夫不小心落水了，我下去把他救上来了。”
说起那船夫，秦长苏又觉得有些奇怪，“他看起来像是个经验丰富的船夫，按理说不会失足落水的。不过嘛，人总有失误的时候。”
直觉告诉白未蘅不会这么简单，她问：“爹爹可记得那船夫的模样？”
“有些胖，看起来很老实，下巴上好似有个痦子。”秦长苏拧起眉头，有些不太确定的说。
得了这个细节，白未蘅也没什么其他的疑虑了，“爹爹且忙吧，儿出去走走。”
秦长苏也没阻止她，他给白未蘅配了四个武功高强的婢女，有她们陪着秦长苏很放心。
白未蘅没有带月秋和月夏，反而换了一身轻便的胡服，带着四个婢女一路往曲江去。
她坐在马车上，让人去打探秦长苏嘴里描述的那个船夫。
等了一炷香，麝月走回来对她说：“小姐，属下找到了将军描述的那人。”
白未蘅从马车上跳下来，拍拍手，“走吧，咱们去会会他。”
麝月几人把她围在中间，往河畔小巷尽头一家低矮民房走去。
杨桓提着桶从井里打水，麝月抬手叩开他家门，一用花布包裹着头的妇人拉开门，有些惊疑地望着她们，“女郎找谁？”
白未蘅越过她，看向提着水站在院中的杨桓，他下巴上确实有一个小痦子。
看见她的相貌，杨桓手里的桶跌落在地上，水打湿了他的裤腿和鞋袜。
妇人惊叫一声，忙走回去把桶提起来，“哎哟，你今日是怎的了？方才跌进水里，现在又把水打倒了。”
白未蘅推开门走进去，盯着杨桓问：“你认识秦长苏将军是吧？不对，你也知道我是谁是吧？”
杨桓闭了闭眼，抬手对白未蘅行礼：“小姐稍候，小人去换身衣服。”
白未蘅转身走到院里唯一的木椅上坐下，目光扫视着这不大的一进院落。
那妇人觉出白未蘅身份不一般，跟在杨桓身后走进卧房，低声问他：“那女郎是谁？你怎么如此怕她？”
杨桓换了干净的裤袜，双手扶着她的肩膀，“你可记得九年前你救了我之事？当年我就跟你说过我终有一天会被发现的，这不，时候到了。”
妇人脸上闪过慌乱，扯住他的衣袖说：“我去求她，求她放过你…对，你快从后面跑，跑得越远越好。”
杨桓无奈，伸手抹去妇人脸上的泪水，“丽娘，躲不了了，别怕，你在房里呆着等我，啊？”
说完，他猛地推开丽娘，大步往外走。
丽娘伸手去抓，去只抓到了空气。
杨桓看着坐在树下，一脸恬静的女郎，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走过去。
“你和夫人的感情很好？”白未蘅偏头看向堂屋里含泪望着他们的丽娘，问。
杨桓没有回头，“是，娘子救了我的命，除非是死，我会一直守着她的。”
白未蘅笑起来，“真是令人感动，今日来我是有问题向请教你。”
杨桓垂头忙道：“不敢，小姐请问。”
“你是何人？为何看到我父亲那般失态？又为何用看故人的目光看着我？”白未蘅手里的鞭子在膝上轻敲。
杨桓沉默了一瞬，说出的话让白未蘅猛然起身，“小人乃是安南王长随之一，杨桓。”
白未蘅扶着石桌，有些薄怒，“你说你是桓廷安的…所以，你参与了当年的事？”
杨桓抬头，头摇得像拨浪鼓，“小人并未参与过，就连王爷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不得已？”白未蘅气笑了，“我娘亲乃是大将军之妻，是什么样的不得已让桓廷安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做那样畜生的事？”
“当年…”杨桓眼里闪过害怕和痛色。
当年，桓廷玉是朝廷里仅有的三个异姓王之一。
他风流却不纨绔，有才却不慕权。
为朝廷收复了河东后，为避免功高盖主，桓廷玉便安心的当起他的闲散王爷了。
九年前，秦长苏奉命出征，桓廷玉还亲自去了城门相送。
当时秦长苏还拍着桓廷玉的肩膀直道可惜，若是桓廷玉能和他一起出征想来定会势如破竹。
桓廷玉说他只想在家吟诗作画，陪着妻儿度过后半辈子。
秦长苏大笑，说这也是他的梦想，只愿早日平复南诏之乱，回京和顾清相携度过安稳的后半生。
他们还约好了，等秦长苏凯旋便一起喝个不醉不归。
可是，造化弄人啊。
秦长苏离京后三个月，桓廷玉的幼女无端溺死在家中井里。他痛不欲生，却收到了一封让他更加痛苦的信。
信上说，要桓廷玉夜探将军府，和顾清行夫妻之事。否则，他们能在重重守卫下杀了他的幼女，便能杀了他剩下的两子二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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