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梅雨季节提前来临，连绵的阴雨天让整个校园灰蒙蒙的。刘奇望着窗外的小镇，守着日记本不知道该写些什么，想记下最后的这些日子，可这些令人崩溃事情该怎么下笔。日记本使劲往前翻，于筱菲的名字占据了一大半，今天她穿条纹衣服的样子很好看，今天她让我帮她剪头发分叉，今天放学回家一直走在她的身后。写下这些东西有什么用，用来回忆吗，除了给伤口浇开水，还能用来做什么。

刘奇的钱包被别人偷了，班里很多人都丢了东西，听说是外校的人翻墙进来，发生了盗窃。那几天刘奇一直闷闷不乐，没人知道他出了什么事，也没有人去过问。

张乐一眼看出来刘奇出了事情，过去问他是怎么了，是不是钱丢啦。

“确实是钱丢了。”

她拿出几十块钱让他先用着，下次一定要小心点哦。

“我不能要你的钱。”

“就当我是借你的。”

张乐隐约的听到他和某个人的事情，但她表明不了任何态度，只想亲自问他事情的真相。刘奇当然不会告诉她真相，即使在很多年后。他也不能告诉张乐自己喜欢于筱菲到了哪一种程度。

张乐对刘奇说:“我跟你讲个事情吧。以前上初中在班级楼梯道里住了一个老头，头发胡子花白，听说是退休的教师。每天早上在教室门口刷牙。偶尔的时候，他竟然会帮任课老师看自习课，但坐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他基本上每天没有任何事情做，有时候看看电视，我们能听到电视节目内容。我们班纪律差，讲话声音一大，他就会出现后门口，吼一句，你们还要不脸。学校给了他一台打印机，学生去打印五毛钱一张，我们有时候去，他甚至不要钱，但我们还是强行把钱扔在桌子上。后来我们很长一段时间听不到楼梯道里的电视节目声音，才发现那个老头不知道去了哪里。”

“你说的好像不算什么事情，老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啊。”

“对啊，我们遇到的很多人都是这样，你没有办法去形容他，但他确实的出现过。刘奇，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付出的仍然对不上开始的初衷的话，那就适可而止吧。”

张乐看着他，语气中带着警示和严肃。

刘奇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仿佛做了亏心事一般。

张乐送刘奇一个笔记本留作纪念，上面亲笔写了很多祝福的话。从他位置上路过的时候，总要和他说两句话。每次弄点水果，洗完都要分一半给他。刘奇有时会说太凉，肚子受不了。张乐说，你这种将来就应该找个贴心的，每天烧各种汤和粥给你。她似乎意识到，和刘奇真正相处的机会只剩下最后那段时间。

小镇的雨下个不停，让人惆怅的心烦意乱。刘奇回家的时候没有带伞，张乐担心他被雨淋着。

“你把伞给我了，那你怎么办。”

“没事，我和朋友一起回家，我和她打一把伞。”

刘奇没事的时候也在想，为什么来帮助她的总是张乐，而不是于筱菲，下雨借给他伞的也是张乐。快到毕业了，张乐至少来问他关于以后的打算，将来准备做什么。但于筱菲对自己要考哪里的大学，将来干什么工作，只字未提。

回校以后，于筱菲质问刘奇，张乐是不是借伞给你了。

“是的。”

她可真懂浪漫，要是我就把伞送给你了，哪还谈上借啊，她就是假惺惺的。

刘奇想，你连问我都没问，怎么有资格去说张乐。

你不能这样说她，前几天我钱丢了，就是她借给我钱，不然我这一个半个月都完了。

她那是故意讨好你，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刘奇生气了，不管怎么说，我出了事情，帮我只有张乐！你说谁都行，但是不能说张乐。

好好好，我不说她，她比我重要行了吧。于筱菲的口气像吃了醋一般。

你知道张乐为什么对你那么好吗，我听说是因为她觉得你像他以前的男朋友，于筱菲告诉他。

张乐哪来的男朋友？

于筱菲几乎是嘲笑的口气，她这个人哪里都好，就是太矫情了，你是不是以为张乐这么纯洁的女孩子，没有谈过恋爱，我告诉你吧…像张乐那种女生，就应该躲在男生的身后啦，拉拉人家的衣角，撒个娇，告诉你什么是小鸟依人。

你觉得许方荣这人怎么样？

刘奇说，还行吧，她这个人挺好的。

我觉得她这个人不怎么样，她名声不是很好，你可得离她远一点，别和她走那么近，我怕你被她害了，我是为你好啊。

在临毕业我们完成了一件大事，帮邱立彦过了十八岁生日。这个主意是张勇出的，然后邱立彦又发现自己很少过生日，而且下一次生日周围的人就不会再是我们。

她的钱不是太够，张勇给她添了一些，买了一个大点的蛋糕。

女生宿舍正门不敢走，大家从窗户爬进邱立彦的宿舍。

张勇对她说，我们帮你过十八岁的生日，等到二十周岁就到大学让你男朋友帮你过啦。

邱立艳彦了他一巴掌，现在谁都不许说伤感的话。如果我还能再上学的话，我还是会希望和你们做朋友。

张勇说她，说的就跟自己老了一样。不是自己说不许说伤感的话吗，怎么又自己伤感上了。

张勇没有想过，人这一辈子只有一个十八岁，我们只能当一次学生，只出现一次。

学校里不能喝酒，只喝了点饮料。聊我们刚认识的时候，聊那些杂七八的事情，一直聊了很久很久。最后离雨秋提议，每个人都说一句话，祝福或者是将来的打算。

吴轩说，考的好大学，然后攒钱买房子，给我爸我妈一人买一套。

方荣说，想考个好大学，去找他，一辈子能安稳一些。

离雨秋说，找到好的工作，不管什么，只要能顺心就行。

张乐说，和离雨秋一样。

邱立彦说，希望十年之后还能和你们一起喝酒。

张勇说，想当兵，然后挣钱，找个好点的媳妇，过的开心就行。

高考来临的前几天，学校给学生放几天假，回去准备考试。每天傍晚，学校都有沥沥拉拉的学生往宿舍搬东西。刘奇把旧书抱回宿舍，走在路上，张乐喊住了他。

刘奇回头问

你有什么事吗。

没有什么事，快毕业想跟你聊聊，将来有什么打算。

还没有考虑清楚，一直在想。

你有没有想过去当兵，我觉得你穿军装的样子简直帅呆了。当个飞行员也不错。

刘奇没想过去当兵，只说想当一个心理医生，帮别人解决烦心事。

你自己整天遇到事就闷闷不乐，还怎么帮别人解决不开心。

这个可能不一样，说不定我当了医生就好多了。

刘奇，我觉得我能见到你的日子越来越少了，你可不能忘了我啊。不管以后发生了什么，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再是朋友了，你一定要记住现在的我们。

刘奇笑笑，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么伤感了。

这可能不是伤感，我觉得我们长大了就得面对这些，人早晚都分离，没有谁能一直陪着谁。

当时刘奇没有把她的这些话放在心上，他幼稚的以为，我们是好朋友，怎么可能有分开的一天。

夕阳落进校园里，操场上传来学生拍篮球和体育生跑步的声音。两个年轻人默默的往前走着。张乐喜欢这里的傍晚，天色快结束的时候。有很多话她不知道该怎样开口，言语很难将她的情感表达准确。

张乐低着头，问了他一个想了很久的问题，他们都说你喜欢于筱菲，是不是真的。

当然不是真的，我和她只是朋友而已。

是什么样的朋友。

差不多就像我和你这样吧，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张乐笑了出来，你不必这样说，但我想听到你这样说。

所有都以为张乐什么都不知道，其实她心里像明镜一样透彻。但是听到他那样编造的假话，她心里会得到一点安慰。

你不要想这些问题，要考试了，还是多想想学习上的问题。刘奇说。

张乐点点头，你考完试还回不回学校？

当然要回学校，我还要回来拿成绩单。

那好吧，我还能再见到你两次。

张乐从宿舍的阳台看到，黄昏下的小镇像个缩小版的乌托邦。不同的人在里面走动，杂乱的声音混合在一起。潮湿的空气压的她有点喘不过气来。她看到水房的水又沸腾了，热水在空中升起的雾气和燥热的夏天显得格格不入。据说，它马上就要被拆掉，被新的热水机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