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4章 九死一生

白水秋大概整理了一下思路，把刚才从老妖怪和雨女那里得来的情报复述了一遍。

整个过程中，话筒那边一直沉默着。

等她说完以后，朝仓理绘声音才再次出现，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

“是的，灯笼山这边的确出现了一些异动……纱奈前辈当年留下的那道‘人符’，最近已经削弱到了极其危险的程度，很可能会在最近这几天内彻底失效。

而在这层封印逐渐瓦解的过程中，已经有阴气向灯笼山周围散布出去，所以才会造成了越来越多的‘阴气浓郁点’接连出现。”

听着从话筒那一侧传来的声音，白水秋微微蹙眉：

“原来理绘姐姐你……已经发现了？”

“嗯，我也是在今天凌晨的时候才刚刚觉察到，还没来得及告诉别人。”

朝仓理绘微微吸了一口气，开口解释道：“从‘里世界’回来以后，我就把阪东市那边的事情交给了望月砂和他们处理，然后带着麻美回到了灯笼山这边，那个时候，黑潭内的‘人符’就已经摇摇欲坠。

就在今天清晨的时候，我又针对灯笼山算了一卦，得到的结果是……

大凶。”

最后两个字，被朝仓理绘用很淡的语气说了出来。

但白水秋却听出了一股沉重的意味。

“理绘姐姐的意思是……”

“简单点说，按照我推算出来的结果，灯笼山上的封印最晚将会在半个月内破除，到时候白莲和黑泥即将肆虐整个佐仓市，乃至千叶县北部和首都圈地区，到那时候，将会有数以万计的人类死亡。

就算把所有短时间内能够调集的力量全部聚集过来，在灯笼山上决死一战……

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九死一生。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九菊一派之前将我们引入‘里世界’的举动，不仅仅是在计划接连受挫的情况下所做出的反击，也同样在提前按预料到了这一局面出现时间的前提下，故意给我们制造麻烦和拖延时间的举动。

无论是他们在‘里世界’将我们杀死，还是行动失败遭到反杀，我们这一批对策组成员都会被拖在那个地方，从而错过解决灯笼山事件的最佳时机。

他们的图谋几乎已经成功了。

虽然在小秋你的努力下，我们将九菊一派的第一重意图成功化解，但现在表露出来的第二重意图，才是真正的挑战。”

“九死一生……”

白水秋重复了一下这个词，有点迟疑地开口问道：

“难道连老……紫苑老师她们也不是对手？”

“如果只是黑泥的话，有青鹭火和雨女前辈在，再加上小秋之前从‘里世界’内收服的‘水母’它们，应该有不小的胜算。可是加上白莲，就不一定了，祂的力量可能还在青鹭火等妖怪之上，与昔年曾经祸乱东瀛的三大妖怪相当……

如果不能找到祂的弱点设法击破的话，那么这次行动，几乎没有胜算。”

朝仓理绘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而且，小秋你应该没有忘记我们在‘里世界’的多岔路口遇到的那个【文车妖妃】吧？”

“在理绘姐姐你的测算中，那家伙也会出现在灯笼山上？”

白水秋微微蹙眉。

这个隐患，她之前也曾经设想过。

文车妖妃的存在，是除了白莲以外的第二大不确定因素。虽然威胁程度没有前者那么高，但如果在特定的时机出现，还是能给她带来一些麻烦的。

而且……

白水秋也不确定，文车妖妃是否可以像【云外镜】和【青行灯】一样带人穿梭。

如果那东西能够把无人城市中的那些邪物，甚至是白雾区域内的那些东西，比如“山形怪”带到灯笼山上……那才是最麻烦的，也是最符合白水秋预想中的“九死一生”局面的。

如果朝仓理绘所说的局面，是那一种的话，那么就算是她，都想不到在那种情况下要如何才能取胜。

“不确定，但存在这种可能。”

朝仓理绘更详细地解释道：

“身处在现世的我，并没有能力算到【文车妖妃】的动向，所以它现在大概率还在‘里世界’内，或者是介于现世和‘里世界’的中间地带。

但高级付丧神大多都有着穿梭阴阳的能力，而且文车妖妃本身的智力水平，也远远超出大部分妖怪和邪物，是懂得运用计谋的存在，因此不能排除它会在关键时刻出现在的可能性，甚至会把‘里世界’内的邪物带到现世来。

那样一来，我们就会陷入腹背受敌的状态，情况会变得相当麻烦。”

而比起这些……我更担心小秋你。

因为按照我卜算出的结果，白莲脱困后的第一优先目标应该就是你，这也是我犹豫着该不该将真相告诉你的原因。如果可能的话，我个人其实是更希望你能远离这里的纷扰的，毕竟白水一族在这千百年间，已经为斩妖除魔做出了太多牺牲，没必要再把最后一丝血脉也砸进来……”

“……”

白水秋微微抿起嘴唇。

她想起了鬼束绫香之前所做的遗言——

“祂当年没有对白水纱奈做到的事情，一定会在你的身上实现的”。

虽然当时看起来，这句话更多的是一种威胁，但鬼束绫香身为九菊一派的重要人物，又亲身参与了针对灯笼山的一系列行动，恐怕也早就预料到了些什么。甚至白莲现在的苏醒，可能也在她的算计之中。

“我明白了。”

白水秋在心里想清楚了这一切，然后微微吐了口气，有点不自然地笑了一下：“理绘姐姐你刚才说，卜算的结果是九死一生对吧？那换句话说……

就是我们至少还有10％的胜率。”

而且，因为朝仓理绘的卜算，只能算到现世，却无法隔着一层“黄泉之门”，测算到“里世界”内的东西，介于这两个世界之间的中间地带一样。所以，雨师神提到的那“一臂之力”，应该并不在她所说的这九死一生的结果之中。

如果将后者加上的话，那么这次行动的成功率，应该还会再提升一些……

从一九开提升到四六开，不过分吧？

白莲是神明，雨师神也是神明，两者位格相同。

哪怕雨师神现在的状态不太好，但怎么想也应该能凑个两三成胜率出来……

如果这样都不行的话，也许就真的只有跑路了，反正这种事情对于白水一族来说，也不是第一次了，白水秋没什么心理负担。就是真正实施起来，可能会有点麻烦……

“现实又不是游戏，‘九死一生’可不是这么算的……”

朝仓理绘有点无奈地笑了一下，然后轻吐了一口气：“不过小秋你要表示的意思我明白了。不管怎么样，你的决定我不会干涉，无论是来是走，选择权都在你自己手上，对策组方面都不会去阻止的，甚至我个人还有八坂神社，会尽量为你提供便利。

而灯笼山这边……

虽然只有那一线生机，但我们会尽最大可能争取。之前那一两周内，我已经联络到了关东和关西几家老牌修行世家的人，并请他们陆续派出援军来到了千叶县，还有东京对策组的人手，以及自卫队方面……有必要的话可能还会再调集一些防空部队过来。

如果到了事不可为的时候，就只能动用热武器对灯笼山实施地毯类的轰炸，看看能不能消灭掉一些邪物，也算是为后来者减轻压力了。”

之前，因为担心黑泥会提前破封，从山区侵入周边的城市，所以对策组一直都采取大规模的军事行动。

但现在，黑泥破封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区别只是具体而已，就没必要再畏手畏脚了，集中一切火力对付黑泥，以及其他那些埋藏在黑潭内的邪物，才是最重要的。虽然这些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对黑泥用处不明显，但是像水虎、河童这些有实体的妖怪，还是可以被重创或者杀死的。

至于这套操作能够杀死百分之多少的邪物，又会不会引起千叶县周边民众，以及米国驻军的注意……

就是次要的了。

如果不能在灯笼山一带将黑泥解决的话，等这些邪物进入周围的佐仓、成田、甚至东京都，死掉的人数可能就要用千或者万作为单位来计量了。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全国性灾难。

“总之这些事情就劳烦理绘姐姐了，对了，你有测算出‘人符’彻底失效的时间吗？”

白水秋又问了一句。

这才是最重要的问题，为了避免最糟糕的局面出现，她必须赶在‘人符’破封前去往灯笼山。但是也不可能提前个十天半个月跑过去，然后每天提心吊胆的待在灯笼山上，那样还不如留在自家神社专心地养精蓄锐呢……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在这个月中旬，也就是十天到十五天以后。”

朝仓理绘说道：“再精确的话就算不出了，因为那口黑潭几乎都被黑泥占满，而那东西又已经和‘黄泉之门’以共生的姿态融合在了一起，无论是在现世还是在‘里世界’进行测算，都会受到很大的干扰。”

“了解了。”

白水秋点了点头：“我会尽快做出决定的。”

电话挂断。

接下来，白水秋直接向学校请了两周的病假。

这个学期以来，白水秋的病假次数有点多。

前不久才刚刚因为去往“里世界”，生了一场“扁导体炎”，由神代惠子帮忙请了假；现在才刚回来没几天，又要请半个月的长假，弄得学校里面都有人给她打上“病弱美少女”的标签。

如果做出这种事情的人是神代惠子的话，倒也没什么，但白水秋几个月前才刚在京都的体育场上大展英姿，拿下IH大赛全国冠军的桂冠，现在又陷入病魔缠身的境况，落差实在有点大。甚至同班级的桥本千奈几人，还在LINE询问过是否可以过来“探病”，被白水秋委婉拒绝了。

但这也没办法。

毕竟世界都要毁灭了，谁还有心思上学……

说“世界毁灭”固然夸张，但“里世界”的那些邪物，还真的很难用常理揣度，只要灯笼山上的那些东西破封而出，先把关东地区的这几个县搅得天翻地覆是没什么问题的，然后一个处理不好，再蔓延到整个本州乃至东瀛全国，甚至漂洋过海影响到整个东亚……

也不是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若是再有一批邪脑、水蛭、山形怪之类的高危型邪物，从“里世界”逃出来，扩散到了人类社会中，那后果就更难以预料了。

半个月的时间，差不多就是黑泥破封而出的上限，到时候白水秋要么把事情解决，然后安安心心地回来继续上学和生活，要么就再也不用去上学了……她可还想再多活几年，所以必须尽最大努力，阻止后面一种结果的出现。

把学校方面的事情处理妥当以后。

白水秋又前往本殿内的那处空间去了一趟。

这已经是她从“里世界”回来后，第三次来到这个溶洞内了。

而这一次，白水秋是自己一个人去的，没有带着任何人。

雨师神像是早就预料到了她的到来。

“……看来纱奈那孩子的灵魂，终于要支撑到极限了啊，这么多年来，也实在是太辛苦她了。”

雨师神喟然长叹了一番，才接着说道：

“所谓‘人符’，其实并不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法术，并没有固定的使用方法，也不需要严格的术印催发，唯一的要求就是具有足够强大的灵魂力量。而且一旦动用这种手段，就等于是将自己的灵魂当作烛火点燃，直到蜡炬最终成灰，过程中没有任何逆转的可能。

而且事后不会留下一丝残魂，连转世重生的可能性都没有。

所以就算是历史上那些有名的人类修行者，也很少会使用这种办法。

纱奈能够在这种情况，将灯笼山暂时安定的局面维持到七十年后的现在，殊为不易，但如今，终于要到极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