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出了书屋，时间已是临近午时，许三生就在附近找了家食馆。

食馆之中，不少食客正高声饮酒，引得唾沫飞扬，谈至兴起，甚至起身、挽袖、踩椅，蛮野之性尽显。

许三生选了个挨窗的角落位置，要了一碟素菜、一碟肉食，就安静的看书等候，一副他人喧哗不入我心模样。

“你们可知这东山之中有仙人”

当仙人二字入耳，许三生顿时变得无心书简。

寻着声音看去，大厅一侧有三人一桌，桌上菜食已经见底，几个空酒壶倒卧桌角，一个虎背熊腰的中年大汉一脚踩椅一脚站地，肤色古铜面色赤红，显然酒已喝上头。

“哈哈，岂止东山，这西山、北山之中同样有仙人”

“若非亲眼所见，这里随处皆可能是仙迹”其同伴取笑道。

“我乃是亲眼所见”中年大汉顿时提声说道。

此话一出，顿时吸引了大厅之中所有人的目光，中年大汉似乎有些得意，借着酒意环视大厅一圈，而后清了清嗓子，说道:“数日之前，我在东山狩猎，便有仙人如燕如鹰般，从我头顶飞过”

“是否是你酒醉而眼花，将鸟兽当了仙人”厅中顿时有人轻笑道。

“胡说山中狩猎，怎敢纵酒我看得真切，那就是仙人”

“那仙人长得什么样子是否有披光伴霞，脚踏彩云”又有人问道。

仙人，只知其存在，但能亲眼所见之人甚少，皆是道听途说、胡乱臆想，以讹传讹因此便被染上了神秘色彩，或许只能怪这莽荒小城偏僻，尽是愚民。

“未看见有披光伴霞，脚踏彩云，只看见仙人背负长剑，飞掠而过，样貌倒是不及看清”

“这样说来那就是浮光掠影，恍如作梦一场”一人笑道。

众人大笑，只当是醉酒胡言，而自己又多了一道佐酒菜肴。

“我想起来了，那仙人仙袍上以金线绣着一截似断剑尖，如山峰模样的图案”中年大汉大声说道。

只是众人听后皆是摇头笑笑，以为哗众取宠罢了。

中年大汉见众人如此，顿时觉得无趣，正欲坐下，突然一个声音传来。

“你可曾看清楚，确实是断剑尖如山峰图案”

这声音轻灵而婉转，如莺如燕，又如此时窗外吹来的初春之风，薄纱拂面的温柔，让人酒意顿时醒了七分；声音之中还透着清凉之意，如泉水叮咚，忽远忽近的清脆，响在这个时节，将那剩余的三分酒意一同敲散了去。

听着声音，让人不禁想道:“到底是何等绝色才能有如此声音”。

在众人的举目期盼之下，只见食馆二楼款款走出两位女子，一位身穿冰蓝色衣裳走于前，一位身穿白色衣裳走于后，两人只隔一步之距。

两人皆是巾纱掩面，看不清容颜，如隔雾望山，朦胧的唯美，再加上曼妙到极致的身姿，似乎只有仙子二字才能形容。

众人完全不知道二人是如何从食馆二楼下来的，只是回过神之时，她们已站在中年大汉面前，只有那拂面而来若有若无的幽香，证明着两人曾经经过。

“你可曾看清楚，确实是断剑尖如山峰图案”身穿冰蓝色衣裳仙子问道。

中年大汉此时已然酒醒，只是似乎又陷入了一种更浓的醉意，无法自拔，其眼神已是直愣。

“问你话呢。”白色衣裳仙子大声说道。

中年大汉这才回神醒转，以袖挽擦拭着那口中已经溢出的口水，又突然发现如此之举有损形象，赶紧将挽起的衣袖捋直，说道:“二位美仙子，有何事要问我在下”

蛮汉装书生，便如榴莲果扮鸡蛋，洗不去那层刺与臭。

“再问你一遍，你可曾看清楚，那日你所见仙人衣服上是否有断剑尖如山峰图案”。

冰蓝色衣裳仙子声音渐冷，如初春返寒，令人瑟瑟。

只是中年大汉似乎浑然未觉。

“原来是这事啊，不急，二位仙子坐下来听我慢慢说给你们听你们两个还不快点给仙子让坐小二，收拾一下桌子，整点好酒好菜”

中年大汉说着便欲伸手去拉冰蓝色衣裳仙子，只是手伸至一半，突然止住不前，眼神之中充满着异样的惊悚。

此时，白裳仙子取出一块巴掌大小如令牌模样的物件，上前问道:“是否与这图案一样”

“是是是”中年大汉颤抖着声音说道。

“那是何时之事”

“三日前”

问完之后，白裳女子走到冰蓝色衣裳女子身边，极小声说道:“师姐，应该是师兄。”

“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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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走，应该还能赶得上。”

“那他与他们”

“不用理会”

食馆之外，某个偏僻角落。

“师姐，你还在等什么快走，晚了就赶不上了。”白裳女子整个身体已离地数尺，脚下却无物托衬，欲飞姿势，催促道。

“先出城，寻处无人之地再飞”冰蓝色衣裳女子将白裳女子拉下，说道。

“为什么”白裳女子不解的问道，

“此城总给我感觉有些古怪，却又说不上来”

“师姐，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杀了那人再将余下的要么杀了，要么抹去记忆”

“此地让我心中隐隐不安，甚至有些心惊”

“那就赶紧离开我们走”

白裳女子拉着冰蓝色衣裳女子，浮空而去。

“师姐，用你的冰蓝滟，那样更快一些”

“嗯”

只见冰蓝色衣裳女子随手一甩，一条冰蓝色丝带迎风见长，承着两人瞬间消失于东方，天际只留一抹冰蓝，久久未曾褪去。

“快看，有仙人”

“哦，天真的有仙人在天上飞”

“莫非是我眼花，白日幻梦梦到飞天仙人”

“那不是刚才出去的二位仙子哦，天我居然与仙人如此之近”

随着呼声，此时的映月城，似乎一下子矮了许多。人们纷纷跑上街头，向着东山方向，为仙迹显现而虔诚的跪拜。

食馆之中，只有两人依然站着，如被塑了身，姿势未曾有过变化，那便是许三生与那中年大汉。

中年大汉依然是手臂半伸，脸上带着极致的灿笑，眼中神情却是恐惧莫名。

而许三生，站在窗前，抬头相望，脸上淡笑依然，眼中那一抹冰蓝色飘扬不断。

冰蓝色，许三生最喜欢的颜色，他和老石头说过。

冰蓝色入梦，能让神灼之痛变得不是那么难熬，他自己知道。

浮空而灵动的冰蓝色，闯入如此之近的梦幻，溢出的甜腻实在清晰，让人分不清身在何地。

飞仙落入凡尘梦，未至晨晓语一生。

今日的映月城，从此之后再也无需道听途说、胡乱臆想，亲眼所见的真切，他们拥有了一生的谈仙之资。

许久许久之后，跪拜的众人慢慢开始起身。

中年大汉依然姿势不变的站着。

食馆中的众人，此时看中年大汉的眼神也有了一些不友善，其同伴上前，拍了拍他，欲叫他离开。

只见中年大汉姿势未变，缓缓地朝着一侧倒去。

一声清脆的声响，如冰块碰撞地面，中年大汉碎落满地。

众人看得真切，中年大汉确实是碎了。

中年大汉碎了，食馆之中却未见慌乱，反而点头、心安，似乎就应该如此，因为他亵渎了仙人，理应受此惩罚。

中年大汉的碎裂，让众人保留了那份对仙人敬仰的完整，虔诚不散，也算是碎的有价值。

在二位仙子飞天之时，映月城某间木门半掩的小屋之中，一老者突然抬头望天，目光似能穿透重重阻隔。

老者口中喃喃私语，道:“居然有浮星境界的修者出现，难道这里的规则将要被打破到底是哪位大神通者，居然有如此通天手段，将此地数千里范围的规则篡改，近乎蒙蔽天道此地仙迹少有，人心虔诚，应该便是与这里的规则被篡改有关，只是规则似乎并不完善，尚有些低阶修者存在如此手段，着实可怕”

许三生出了食馆，便朝着东门走去。

一步一步，走的很慢，走的很沉稳，每一步落地都有声响，随着脚步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慢慢被唤醒。

“一千三百二十步这便是我与仙人一呼吸之间的距离。”许三生望着眼前东山之中无垠的翠绿，自语道。

同样是遇见仙人，有人心存虔诚而叩拜，有人不切实际的幻想，但有人却用脚步来丈量。

差别的只是一颗仙心，求仙之心。

仙心如种子，许三生这一颗是冰蓝色的，因为它是为神灼之痛而生。

如今那一抹冰蓝已入土，何愁种子催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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