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加强针

沈梦书站在她母亲罗书月的墓碑前的时候，才从刚刚那种尴尬中解脱出来。霜羽被她关进了精神世界里，短时间内——至少今天一天内，她不想放这个无法无天的鸟儿出来了。

其实这也不能怪霜羽，因为之前的肯塔星剿匪行动中对方使用了违禁药剂想要诱发沈梦书的狂躁症，她的精神力现在过于活跃，霜羽想必是很难受，靠近向导是本能使然，更何况那名向导的精神触角如此温柔，连沈梦书都在靠近那个男人的时候变得平和了一些。

沈梦书将蓝星草放在墓碑前，那里已经放着另一束蓝星草了。沈梦书将两束花并排放整齐，撒上了一些水，她知道另一束是那个老男人送来的。

在这里沈梦书不会和沈衡闹别扭，连着他带来的花都看上去顺眼了许多。墓碑表面嵌着罗书悦的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她眉目里全是温柔，是沈梦书这些年来看惯了的样子，似乎死亡时的狰狞只是个噩梦。

沈梦书很久没有来看妈妈了，在申请加入第四星系驻防军之后，假期变得屈指可数，就算有假她也往往选择留下巡逻，边境从来没有闲的时候，一些人休息，另一些人就要顶上。

沈梦书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拼了，在她连续巡逻加战斗两天三夜的时候，在她为了第一时间出发睡在机甲里被硌醒的时候，在她想来看妈妈的时候。

但她没法停下，她怕自己做的不够。人怎样才能问心无愧，这个问题对她来说简直是无解的。

“妈妈，我回来了，我好久没来看你了，想我吗？”

“我很想你啊。”

“边境不太安宁，艾因帝国最近的小动作很多，贪狼和灾星都不安分，独立团又在闹······边防军每一天都有人受伤。”

“我有时候会错觉首都星在另一个世界，这里和平的让人害怕。”

“妈妈，我回来的时候去了肯塔星，杀了很多人，但他们都是坏人。我在肯塔星找到了kcp，是kc24516的升级版，真讨厌啊，这些人，肆意毁掉别人的人生。”

“我记得你带我去过肯塔星，我们逛过的那间花店还在，蓝星草仍然开的很好，比首都星里卖的都好看。”

“妈妈其实有个问题你还没回答我，你说你喜欢蓝星草，但你告诉过我草是绿色的叶子，有香味儿的叫做花。”

“那为什么蓝星草明明是花，却用草来做名字呢？”

沈梦书站起来，低头看着那两束并排的花，“妈妈你那时说等到见了爸爸让爸爸告诉我。你说你和爸爸讲过，我们要考考他。”

“爸爸他忘了，不过没关系，我已经知道了。我会找机会告诉爸爸的。”

沈梦书转身离开了这里，墓碑上罗书悦仍然笑着看她，眉梢眼角都是满足，仿佛真的看到自己的孩子一点点长大。

沈梦书本来打算找老同学聚一聚，慕归哨兵学院培养的不全是预备军人，她的同学有一部分长居首都星，但一个通讯打乱了她的计划。

“你好，沈大校，打扰了，我想请你现在来防控中心一趟，有一件事我们需要你的帮助。”陈理理医师的声音冷静礼貌，一点儿也听不出来他总是因为沈梦书的棘手病情而抓狂。

然而这才不正常，根据沈梦书对他这十五年来的了解，陈理理性格外向跳脱，他越冷静说明事情越重要。

“好，我现在就去，可以问一下是关于什么事吗？我记得我上一次的检查结果虽然依旧不好但还算稳定？”沈梦书打开悬浮车的门坐进去，定了目的地之后选择了自动驾驶，她现在有些累了。

“防控组上周收治了一个出现应激觉醒先兆的孩子，她的情况有些异常，你是现在唯一一个应激觉醒的例外，所以想请你过来做个检查对比一下结果。”

“我以前的病历本应该还在吧，各种检查我这些年都做过，你先调用一下看着，我现在离白塔距离有些远，去的话还需要一会儿。”

确实有些远，白塔位于首都星最中心的地段，这座陵园却远在城市之外。

“就是因为我们做了初步对比之后发现结果有一些相似所以才叫你过来，说不定这一次继续研究下去，应激性觉醒的解决方案就能有进展了。”陈理理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急切，沈梦书利落的将悬浮车的速度调高了一些。

二十分钟后，白塔精神力异常防控中心，应激性觉醒防护组会议室。

沈梦书敲了门儿进去，陈理理和其他两位高级医师正在聚精会神的盯着光屏，对比着两份精神力波动报告。

沈梦书匆匆忙忙赶回来又做了精神力测试，现在是真的快精疲力尽了。

本来这段时间精神力的活跃就给她的身体带来了不小的负担，她如果再找不到办法压制住她的精神力的话，或许很快她的狂躁症就会发作了。

“你的脸色很吓人，恕我直言，沈大校，你真的应该好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不然我害怕等不到你下一次来找我复检。”

陈理理的话说的远没有上次客气，也难怪，医师总是对不听话的患者没有什么好心情。

“也许我是时候再来一针了。”沈梦书苦笑道。陈理理瞪了她一眼，却没有说出来拒绝的话。

“那你在这儿歇会吧，我给你打申请，我这会正忙着，顾不上你。先让人给你带点东西吃，自己在家里住还天天喝营养液你也是真的厉害。”

陈理理嘴上说着不愿意管她的话，身体却很诚实的给助理小刘发简讯让助理带一些热量高又好消化的食物过来。

沈梦书自己在会议室里找了个有座垫有靠背的椅子窝进去，从兜里掏出来一个便携颈枕套在脖子上就闭上了眼睛。

她在边境呆的时间久了，最能适应环境，随时都能睡着，也时时刻刻都准备着醒，屋里的三个医师的讨论声根本影响不了她，反而是陈理理看得难受，顾不上正在看报告，默不作声地去自己的休息室抱了个小毯子给她盖上了。

没过多久刘助理就敲了门，送来了一瓶牛奶和几包饼干。沈梦书在助理敲门前就睁开了眼睛，利索地把小毯子叠好了放在旁边地凳子上，颈枕一取下来就自动收缩成小小一块儿，沈梦书又把它丢回了兜里。

“谢谢啊，我正馋牛奶呢，这玩意儿不好保存得自己去牛场买，我回来这几天还没来得及去。”沈梦书不和陈理理客气，道了谢就开始喝。

大宇宙时代有牛奶也有饼干，只不过产奶的牛换了种类，饼干的原料也不再是古蓝星的粮食，称呼倒是一脉相承。

“快吃吧，我估计你的针也快批下来了。说真的，我真害怕我哪天因为你被吊销医师证，我敢说整个首都星就我一个s级医师能每年都把自己的针剂领完。”

报告看得差不多，其他两个医师很快就出去了，陈理理保存了笔记，合上了光脑屏，坐到了沈梦书对面。

沈梦书看着他坐下了，默默地加快了进食速度，她知道陈理理快要开始了。

果然，沈梦书还在努力吃着，陈理理已经开始了他的强势输出。

“我是真的害怕你哪天直接把自己玩没了，神游里做梦丢了命或者精神力暴走了六亲不认然后自残，你这个狂躁症目前除了你自己控制和打加强针以外一个办法都没有，我每年的强效镇静剂全换了加强针都不够你用的。”

“你数数你这些年回来过几次？除了受伤你回来见过我吗？除了军部问你要报告的时候其他时候你主动找过我复诊吗？你是不是不把你这条命丢了就不算完？”

“你上次还蒙我你这次是受了点小伤没啥事，检测报告没出来就给我说军部紧急通知你要走，我放你走了，然后呢？”

“后脚报告出来说你的精神力活跃频率里有异常波段，什么异常波段你猜猜？毒品！”

“挺好啊，都敢去接触毒品了，这种能影响精神力的毒品要你的命你知道有多简单吗？你知道吗？”

······

沈梦书痛苦地停下嘴，陈理理在耳边这么痛心疾首地念叨她，她是真的吃不下去。

“好了，好了，我的陈医生，你先歇会儿好吧，喝水不喝？小刘快来给你陈医生倒点水喝，你看看你咋没点眼力见呢！”

“我的错我的错，关键是谁能知道清理个黑市能清出来毒品呢不是，我也注意了的，不然我还能活蹦乱跳的回来吗？别担心了，啊！不会害你被吊销执照的，你放心好了，我都这么大了，有分寸的，你知道吧。”

沈梦书哄人的话张口就来，看样子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沈梦书！你能不能重视点！你再这样下次你的报告我就直接交到陆上将那里去，你自己是能压制住，军部地检查你次次都能卡边混过去，但我不信陆上将能看不出来你这些小伎俩！你当我不知道你每次都是用回来赶得太急了太累了这样的理由在陆上将那儿蒙混过关的吗？”陈理理这次却没被哄住，脸色仍然很难看。

“可别，我陆爸爸他事情多着呢，而且我这事儿告诉他他也没办法，就别拿去叫他头疼了，我相信你，咱俩通力合作一定能战胜病魔的嘛，别老看不起你自己，你可是s级医师好吧，而且现在这不是有新的研究方向了吗？应激性觉醒的解决方法一定会有进展的！加油！”

“你！”陈理理被她堵的不知道该说好，沈梦书趁机给他喂了一片饼干，“别急了赶快尝尝，我刚吃了，这饼干的原料可是兰蒂斯城的东湖米，甜口的你保证喜欢！”

陈理理一个不注意被她堵了嘴，只好把嘴里的饼干嚼了，防护组配的都是好东西，一般都有温养精神力的作用，这东湖米做的饼干还是个看季节和原料产量的东西，确实好吃。

沈梦书心满意足地喝完了最后一口牛奶，站起来就朝着陈理理告别，“那个什么我先走了啊陈医生，谢谢你的招待和照顾啊，我先回去歇歇做个冥想明天来打针哈！剩下那块饼干给你留的你吃了吧！”

陈理理自知拦不住她，坐位置上就没动，等到她出了会议室，陈理理才低头叹了口气。

他拿她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