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好巧

沈梦书十六岁进入军校之后就从沈家搬了出来，自己在学校附近买了房子，军校本来就假少，住在学校附近比较省时间，而且她觉得自己住在这儿比住在家里方便很多，沈家的大宅子是沈衡封将之后购置的，位置在权贵聚集的富人区，沈梦书住在那儿总感觉不自在。

事实上如果作比较的话，她最喜欢的住所其实是军部的家属院儿，这种大院儿联邦的每个星球都有，从本星球入伍却没有落脚地的军人可以在家属院领取一套房子用于居住，邻里之间关系很亲近，大家会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地聊天。那里有沈梦书最无拘无束的时光。

但是将军是不能住在那里的。因为会有很多人想要将军的命，他们会弄出很多事情，然后误伤别人。

沈梦书打断了自己的思绪，她一回首都星就会想起来很多事情。

她现在住的这套公寓很舒服，装修时不仅参考了沈梦书的喜好，而且还咨询了陈理理的意见，努力提高了沈梦书的入住体验。

沈梦书洗完一个热水澡之后钻进了自己的被子里，这张床大而柔软，被子前不久才晒过，满满的温暖。

她几乎是躺好的瞬间就睡着了。床头柜上放着和田玉石，这种珍贵的玉石有温养精神力的奇特作用，是可遇不可求的宝贝。沈梦书的精神力逸散出来，和田玉石被激起了共鸣，亮起了微小的光。

在东湖米和和田玉的作用下沈梦书终于睡了个好觉，霜羽在她陷入深度睡眠之后获得了自由，在房间中现身，因为沈梦书的精神力不再那么张牙舞爪，霜羽也不再亢奋地难受了。

雪白的海东青敛起翅膀立在架子上，精神力温养下她浑身似乎也在发着微微地光。

一夜过去，沈梦书的精神好了一些，她起来之后先给陈理理发了讯息，得到加强针已经批下来的消息之后迅速解决了早饭，驱车前往白塔。

她所要打的“加强针”全名是“强效镇定加强针”，是强效镇定剂的加强版，镇定作用更明显，当然，药量也成倍增加。

强制冷静剂和普通的强效镇定剂都是军队的刚需，已经经历了多次迭代，副作用已经接近没有，但加强针却还是实实在在的新产品，对沈梦书来说完全治标不治本，但是这也是目前对沈梦书最有效的干涉手段。

这种药剂可以强行稳定住沈梦书失控的精神力，副作用是会导致沈梦书的精神力越来越不稳定，每一针下去沈梦书都离精神力暴动更近一步。因为这种药剂的副作用太大，所以没有并推广开，而是被白塔集中管理，不对外售卖，只有a级以上的医师可以申请，医师执照等级不同所能申请的数额也不同。

今天这针应该是沈梦书打的第三针。她在肯塔星执行任务时吸入了不少诱发剂，又接触了“kcp”这种新型毒品，凭借自己已经压制不住精神力了。

陈理理已经在自己的诊疗室里做好了准备，沈梦书出了电梯就要过去，没想到在电梯口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熟人。

“欸，你好，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昨天她在陵园见到的年轻向导阮泽正在等电梯，见到她之后友好的冲她打了个招呼。昨天两个人已经交换了名字，但并没有多聊些什么，聊了几句就告别了。

“你好啊，你的名字是阮泽对吗？确实挺巧的，你来这里是？”阮泽没有精神力异常的表现，他的精神力给人的感觉就像水一样，温和包容又具有强大的力量。

向导的领域在哨兵的感知力里很有存在感，高阶向导的领域甚至普遍具有一种压制感，但沈梦书现在就站在阮泽的对面，她要非常认真的用精神力搜寻才能感觉到阮泽的精神领域。

真是奇特的天赋，他没参军也太可惜了，这样的精神力可太有用了。沈梦书分神想到。

“我在白塔有一份兼职，不过也很少来，这次来主要是看我的学生，她出现了应激觉醒的先兆，现在留在白塔观察。”

阮泽回答，他本来就对沈梦书有一种亲近的感觉——他猜是因为他们的匹配度可能比较高，阮泽很喜欢沈梦书的精神体，海东青是力量与美丽并存的猛禽，在陵园的初见更让阮泽对沈梦书充满了好感，毕竟那处烈士陵园之所以不对外开放，是因为在那里长眠的人都对联邦做出了特殊贡献。

“啊，这样啊，希望你的学生能顺利度过觉醒期，平凡一生。”

“平凡一生”在这样的语境里是很真挚的祝愿，毕竟应激觉醒的结果只有那两种，如果能作为普通人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辈子，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沈梦书没想到阮泽出现在这里会是这样的原因，她原本以为阮泽是白塔的工作人员，毕竟他是高阶向导，在这里工作也不奇怪。她隐隐觉得自己和阮泽说话的时候好像就没有顺利过，总是话说得不太合适。

“所以说你的职业是老师吗？应激觉醒的孩子年龄不超过十二岁······”沈梦书反应很快，“幼儿园老师？”

“是的，我在六一幼儿园带美术课，也兼职生活老师，偶尔忙起来也帮忙做点别的。”阮泽看了一眼表，提醒道，“沈小姐，我刚刚从陈医师那里出来，嗯，他是不是在等你？你们有事的话要不你先去找他？我们可以下次再聊。”

说着，阮泽就点开了自己的光脑，在联系人的界面点了加号，“请问可以加一下你的光脑吗？”

“”当然可以，我也觉得和你说话很舒服，那么下次见！”沈梦书点开自己的光脑和阮泽的光脑靠近感应了一下，加上了阮泽的好友，阮泽的精神力太温和，和他说话真的很舒服，她都快把陈理理忘记了。

两人就此道了别，阮泽乘电梯下楼，沈梦书大步流星地往陈理理的诊疗室走，她本来火速想了一个理由来解释自己的迟到，没想到陈理理就站在诊疗室门口等着她。

那陈理理如果出来的早的话，大概看了个全程吧。

“陈医生你怎么在这儿站着呢？”沈梦书再一次嘴比脑子快，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不是给话头让陈理理调侃她。

“不站这儿怎么看得到您沈大校是怎么见色忘友的呢？碰见个向导站楼梯口就聊上啦，要不是人家阮泽急着走你都想不起来还有个任劳任怨的陈理理在这儿等着给您看病呢吧······”

陈理理是真的能说，沈梦书真的怀疑他不是八十四岁而是一百八十四岁，真的是能说的她头疼。

不过沈梦书倒是承认她确实是和阮泽聊天忘了时间，都怪阮泽的精神力太柔和了，她本身就因为应激症和当兵的原因神经日常紧张，阮泽和她的匹配度似乎不低，精神力又特殊，沈梦书觉得自己没啥好心虚的。

“得了吧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要是能把我治好了我保证每次飞奔着来见你，我给军部打申请叫你跟着我去边境都行，还说我不积极，你见过谁还上赶着打针啊。”

沈梦书和陈理理贫惯了，瞎话张口就来，好像一点都不记得是她自己昨天和陈理理说要来一针加强针的。

“你！别贫了你，赶紧进来吧，你这是第几回嘴比脑子快了？怎么好好睡一觉感觉你脑子更不够用了。”陈理理调侃两句也就放过她了，再说下去他也说不过这小妮子，算了算了。

说起来，其实“嘴比脑子快”也是精神力过于活跃的表现之一，注意力没法集中就会这样。

“来了来了，直接进来这不就好了，你一个医师天天干婚介所的活儿。”沈梦书嘴上赢了，顿时更理直气壮了，感觉诊疗室里都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打加强针很痛苦，因为需要短时间里注入大量药剂，所以针头比一般的针剂都粗一些，而且这类药剂需要直接打进血管里去。

哨兵本来就五感敏锐，精神力活跃时感知力更是成倍成倍增加，打针的痛苦也就成倍成倍地增加。

沈梦书自己在医用床上躺好了固定住身体，又把双腿放进束带中，束带上缠着厚厚的海绵，这是为了防止病人挣扎时勒伤自己，她右臂还有些伤没好，这次加强针要打在左臂上，陈理理正在开封针剂，一时顾不上她，她就自己费劲巴拉地把右手也固定好了。

“您可悠着点哦，上次差点没把我痛死在这里，这次本来就会比上次更疼，您再不讲究点儿，我怕您摊上事故啊。”沈梦书有点紧张，话就更多了。

陈理理不理她，自顾自地调整好了针头针管儿，点了医疗床上自带地光屏几下，沈梦书身上的束带收的更紧了，他在沈梦书左臂上找到了血管的位置将针管对准，手部发力，针头稳稳地扎进了血管里。

与此同时，沈梦书一使劲咬破了自己的嘴唇才没有惨叫出声，她能感受到陈理理的动作已经比上次和缓了很多，但针头刺破皮肤进入血管的过程仍然疼的她出了一头的冷汗。

哨兵的精神屏障在这种痛感下似乎完全失去了作用一般，她不禁想自己的情况是不是严重到了连屏障都无法保持，否则在屏障的保护下都这么疼，那如果失去屏障她岂不是会直接疼死在这里。

在沈梦书习惯了这种疼痛之后，另一种不适感接踵而至，冰冷的药剂随着陈理理缓慢的推动流进了她的血液，大量的镇定成分立即起效，哨兵对于身体的掌控缺失了一部分，沈梦书几乎生出自己已经失去了左臂的错觉。

这一针打完的时候沈梦书出了一身汗，但其实也只过去了五分钟而已。

打完针她躺在医用床上缓劲儿，陈理理又点了几下光屏松开了对她的束缚，尽管隔着厚厚的海绵，她的右手腕上仍然被勒出了深红色的痕迹。

陈理理收拾好垃圾，坐在旁边又叹了口气。

陈理理总觉得，自己一辈子的叹息都是留给沈梦书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