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年轻修长的手缓缓抬起来，这双手因为过于消瘦，白中透着青色，指节骨感明显。

严瑯伸手到董明紫颊边，少女的脸颊有微微软软的茸毛。手停在紫儿颊边，严瑯觉得自己大拇指有些痒。

他想试试那茸毛是不是看上去那么软；他想试试紫儿的脸颊是不是温热；他还想试试紫儿睫毛是不是凉凉的顺滑。

半晌拇指无意识的动了动，严瑯垂下手，垂下头眉宇淡淡哀愁。

严瑯慢慢起身踱向龙床，冰凉的金砖早已浸透布袜，双脚变得冰凉。

第二天和顺来伺候皇帝早朝，严瑯忽然淡淡吩咐：“朕不耐熏炉烟气，即日起撤掉熏炉。”

和顺给严瑯系带子的手一停，劝谏：“您不爱用地龙，再去掉熏炉，怕是太过寒冷。”正月里正冷，皇帝一点取暖不用，得了伤寒怎么办？

可严瑯是个从不听劝的主儿，和顺愁的搜肠刮肚，恨不能旁征博引洋洋洒洒劝谏帝王。

“那就燃起地龙。”

和顺想了一肚子话儿全噎住了，像是被人捏住脖子的鸭子，瞪大眼睛奇怪的看着皇帝：这么好说话？

严瑯没有理会和顺反应，转头看了看自己床边脚踏。脚踏是金丝楠木做的，四尺长两尺宽，圆鼓形脚腿半尺高，颜色金黄见光。

和顺吓了一跳。这物件可是个宝贝，贵重不说最重要冬暖夏凉，皇上下床时不会被冰到脚。

“皇上……”和顺惶有些惶恐“这是去年南蛮国进献的贡品，您可不能看它不顺眼。”

严瑯瞥了一眼和顺，吩咐：“用貂皮铺了。”

……原来是嫌凉脚，和顺放下心：“是，奴才这就催人去办。”

“等等”严瑯眼睛在脚踏、龙床，上来来回回瞄索“床边垂上狐皮。”

脚踏铺貂皮是为了防脚冷，床边垂狐皮是为了什么？和顺有一丝疑惑，不过他很快把这个念头抛到耳后。

只要皇上肯好好照顾自己，几张皮子算什么。

和顺抱着拂尘躬身：“奴才遵旨。”

严瑯举步要走，忽又想起什么，吩咐道：“最近宫里伤寒人数增多，吩咐下去，这三日宫人三餐要加姜汤。”

哎呦！皇上不但会顾及自己身子，还会体恤下人。和顺激动的简直想哭，想给在天有灵的皇后娘娘烧香。

他们聪敏温润、体恤民情的皇上要回来了吗？

呜呜呜和顺好想哭，是高兴的。

紫儿拖着寒冷僵硬的身体回到屋舍，在微微火星的炭盆旁烤了半天，才觉得身体软了一些，又温水洗漱后才躺下。

躺下的那一刻，紫儿觉得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沉甸甸扔在哪儿，像一堆烂木头。

真的躺在床上，紫儿反倒睡不着。脑里反反复复想的都是严瑯。

第一次见面，第二次，第三次……

统共并没有几次，如果是她熟知的那个阿瑯……

董明紫熟悉的严瑯是冲动的、任性的，不如意便要撒泼撒娇胡搅蛮缠。

如果是她熟悉的严瑯，那么严瑯认出她绝不会着么风平浪静。

如果没认出，又不会这样处处特异。

董明紫想的头晕，模模糊糊将睡未睡时，忽然被杂乱的声音吵醒。

“万岁有旨，后宫宫人每日必须三碗姜汤。”

……董明紫。

李程两位宫女连忙谢恩，并叫董明紫：“紫儿喝这个刚好，受了一夜寒气，这个最驱寒。”

李红云开玩笑：“昨日有人笑皇上没给妹妹加菜，今天皇上就给后宫发姜汤。”

董明紫笑笑起身：“姐姐也说是皇上给后宫发姜汤，这是万岁体恤宫人，妹妹不过沾光。”

金钟尝了一口，嫌弃的将碗挪远：“我不喝，辣死了，我看万岁就是怕咱们病了，没人伺候。”

屋里几个人都笑起来：“就你一张巧嘴。”

董明紫看着屋里笑闹的女孩儿们，坐在床上小口小口合着姜汤。或许自小在太湖边长大，地处湿寒，冬季时常常喝姜汤，董明紫是喜欢这个的。

暖暖的姜汤顺着喉咙流下去，热气慢慢延伸温暖柔软僵寒的身体四肢。

董明紫想，严瑯这碗姜汤到底是给后宫的，还是给自己的？

连着三日，董明紫都打着十二分精神应付差事，可严瑯好像忘了自己这个人。除了每天要连着值丙班和丁班，她和别的宫女没有任何区别。

没有多一句话，没有刁难也没有赏赐，好似她就是屋里一个摆件？

只偶尔晚上要奉茶，不过董明紫睡觉轻，也从没误过差事。

直到第三日晚，紫儿刚靠着柱子睡着，忽然察觉龙床上有声音。董明紫睁开眼没动，侧耳辨认一会儿，发现是严瑯梦魇了，口里吚吚呜呜挣扎。

“陛下，陛下？”董明紫轻轻摇晃皱着眉头挣扎的严瑯，严瑯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看向董明紫。

“朕魇了半天，你怎么才来叫朕？”

“……”紫儿后退蹲身“奴婢万死，请陛下责罚。”

“罚什么罚”严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以后你就跪在榻边伺候，一旦朕做了噩梦，你就立刻叫醒朕。”

“……”这与规矩不和，可紫儿再想，不过一件小事，皇帝金口玉律，她不能反驳。

“奴婢遵旨。”

严瑯似乎满意了，翻个身哼哼唧唧睡着了。

董明紫跪在脚踏上，其实铺了貂皮的脚踏比金砖地舒服多了，软软暖暖的。

悠长的呼吸声从床上传来，严瑯显然睡熟了，董明紫慢慢软下身体靠在床边，垂着狐皮的床边靠着又暖又舒服。

这比柱子靠着舒服多了，紫儿迷迷糊糊睡着了。

听到身后细微清浅的呼吸声变得均匀，严瑯慢慢转身，身后那个女孩儿，正头靠着龙床睡得正香。脸庞上浮出微微红晕，几根白狐毛调皮的刺在她鼻旁。

许是睡着了重心不稳，女孩儿身体沿着床边慢慢向前滑。严瑯伸出手，轻若鸿毛的扶住她肩膀，慢慢伸长胳膊，将她放倒在铺着貂皮的金丝楠木脚踏上。

看着女孩儿脸庞微红睡在哪儿，严瑯不知道自己眼神有多柔软，嘴角自己浮起的弧度有多温柔。

看了一会儿，严瑯拉开龙被轻轻盖在女孩儿身上。

紫儿一个激灵惊醒，今晚睡得太踏实了差点误了时辰。今晚怎么这么温暖舒服？

清醒过来的董明紫发现，自己靠着床边睡在脚踏上，身上……身上竟然还盖着……明黄龙被！

董明紫倏然而惊，不过她并没有慌乱，而是轻轻揭开龙被起身。这时她才发现，严瑯不知什么时候睡到了床边，面向脚踏睡得正香。

一条明黄龙被，几乎都落在脚踏上，他身上只盖了半条，后背都露在外边。

许是晚上睡觉翻身太多，才把被子掉到地上。董明紫一边想，一边将被子拾起来，轻轻给严瑯盖好。

然后整理好自己宫装，等交接的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