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无声的哭泣

少年在逃！

他已经再没有心情去想什么诸如野人的女人很水灵的事儿，他只知道一件事。

罗非……

死了！

他死的时候距离自已顶天了也就一千米。

本来，他还抱着看点好戏的心态，在听到身后遥遥传来波动交击的声音后，特意扔下女人蹿上树顶，远远地看着那边，半晌之后，他就远远看着两道人影一前一后腾空而起。

一开始，他觉得那个明显快挂的家伙就是不长眼还敢追击过来的野人。

他甚至还在品头论足，点评着那个人的愚蠢。

直到那一声恐怖的惨号，他才猛地发现。

原来，那个自己认为是野人的家伙，正是罗非！

戛然而止的惨叫意味着什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背上瞬间就冒出一层冷汗，想也不想，溜下树撒腿就跑。

至于女人……

诸神在上，要有命才能享受，命没了啥都没了。

罗非可是武师四重境啊！就算在宗门里，也是内门弟子中出类拔萃的角色了！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死了？

再一想自己的实力……

区区武者九重境。

我不能死！我乃堂堂烈火宗少主，就算我修行天份不高，就算我只是最不成器的老七，但是，只要我爹还是烈火宗之主，我就有大把精彩的未来！怎么能把命丢在这个破地方？

我……一定要活下去！活下去！

逃出这个野人的国度！

少年亡命奔跑着，浑然不知道他的衣裳被沿途的荆棘树枝刮得残破不堪，往日里很精致的所谓上层人的衣裳，此刻比乞丐装还不如，差点就四处漏风了。

我跑了多久？好像很久很久了……

我好歹是武者九重境，当我觉得很累的时候，那已经是非常遥远的距离了……

然而，他显然忽视了人在惊惧的时候，疲劳的感觉来得格外的快。

少年百忙间扭头看去，见身后没有半分动静，只有时不时腾起的一只只鸟儿在欢快地叫着，于是，就越发显得丛林中很是寂静。

“哈……”

“哈哈……我终……终于是逃出来了……”

少年原地停下，双手按着膝盖，呼哧呼哧地喘气，一边笑一边抹了把脸上的汗水，然后一怔，转眼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

“该死！这件衣服我花了两枚墨晶在战之城买的！”

“该死该死！该死的野人！你们……太放肆了！你们……会付出代价的！”

“等我逃出去，回头就叫爹爹过来……把那些畜牲……通通杀掉！”

他猛地一怔，然后脸上露出很冷静的笑容。

“是的……是的……”

“这有个很好的理由！”

“把那些女人，全部抓回宗门里！就像我们过去那么做，把一些最美丽的，送给那些需要交好的城主，稍差一些的，留在宗门里当赏赐品，剩下的全卖给那些城里的红院！”

“是的……这份利益绝对够大！爹爹一定会动心的！”

他显然对自己的这份计划非常满意，连连点头：“不行，没有人保护，我一个人在大荒林非常危险，必须得马上……”

当他转过身的瞬间，身体僵住了。

眸子中闪过惊怖，蠕动着嘴唇，喉咙里发出‘喀喀’的声音。

前方大约二十米处，一个浑身鲜血淋漓的少年正站在那里。

他周身翻腾着淡淡的仿佛火焰一般的黑暗，那双眸子，一片通红，里面流动着的每一缕波动，都能让他感觉膀胱阵阵抽紧。

然后……浑身冰冷，死寂。

他闻到了浓重的鲜血……与死亡。

当苏影缓步踏出的瞬间，这个小畜牲浑然忘记了自己是一名武者九重境的事实，下意识退了一步，然而僵硬的大腿完全不听指令，于是，左脚绊右脚，一屁股坐到地上。

当屁股与地面亲密接触的瞬间，那股震动一来，于是乎，下面一紧一松……温热的液体便喷薄而出。

他恍若未觉，死死地瞪着一步一步踏来的少年，仿佛面对儿时恐怖梦境一般，无助又绝望，双脚双手扑腾着死命往后挪，仿佛这样就能离死亡远一些。

当苏影踏到他的身边之时，他麻木不仁的脑袋就像泼了一盆冷水一般，终于是活络了些许，于是，他抖索着嘴声嘶力竭地叫着：“不……你不能杀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苏影强行将那股疯狂涌动的杀意压下去，强行令自己的口气变得不那么刺骨疯狂，沉声道：“你是谁？有什么特殊的身份吗？”

仿佛一把抓到救命稻草，他疯狂地叫道：“我爹爹是烈火宗宗主，韦烈，我是他的第七个儿子！韦夏！”

“烈火宗宗主么……很厉害吗？”

“哈……哈哈……”少年失心疯般笑着，笑得比哭还难听：“我……我爹是武宗八重境！即将踏入武王境！这……这样……你放我一条生路，我向我父亲保你一个名额，你可以不用经过试炼进我宗门修行……你……你知道的……像你们这类野……啊不……不不……我是说……我们能给你提供修行物资和功法……我以诸神的名义起誓！”

“哦？你们功法很稀罕么？”

“我们的功法可是人品！放在神州极南……也是很有名头的，能够早……早早就接触火之规则……你……你是武……武师境……应该知道一部这样的功……功法有多厉害……”

苏影沉声道：“口说无凭！拿出一些能证明你能付出代价的东西！”

少年瞬间就有精神了，语气也不那么结巴了，一双手在怀里摸索着，最后在绑腰夹层中取出一枚玉片，他带着希冀的眼光看着苏影：“这……这是我的印印记……拥有它……就相当于看到了烈火宗少主……整个烈火宗上下……你说的话……都算数……”

苏影没有接玉片，冷笑一声：“这显然没诚意，连去烈火宗的路都不告诉我，神州这么大，我上哪找你们烈火宗？”

少年一咕噜半蹲起身，连声道：“烈火宗在战之城之北，烈云山上！只要到战之城一打听，就很清楚！”

然后他巴巴地捧着那块玉片。

苏影咧嘴一笑，探手去抓。

就在这个瞬间，少年眸子中陡然闪过一丝狠意，手猛地往玉片上一按……

“去死吧……该死的野……”

“呃……”

仿佛鸭子被扼住咽喉，少年两只眼睛瞪得滚圆低头死死地看着自己的胸口。

那里，一只手掌按在其上，毁灭气息挟着龙气摧枯拉朽般将他的命魂位直接冲毁。

他，废了！

然后，那只将要落到玉片上的手指，也被一只手啪地扣住。

少年抖若筛糠，这下，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张口就是一连数口血。

苏影很温柔地拍了拍少年的脸。

“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我可都听得一清二楚啊……”

失去力量的少年根本无力挣脱，也没有那个实力。

苏影拎着少年，将之按在地上。

“我听得很清楚呢……你们过去做过无数次的勾当，找到野外的炎黄人聚居地，然后，杀了男人和孩子，把女人带回去，用的用卖的卖……我听得是一清二楚啊……”

苏影的眼眶挣得血红。

滴答……

一滴眼泪，两滴眼泪溅落，然而，苏影此时却出奇地没有半分疯狂与愤怒。

只是那话音，越来越温柔……温柔地捏断了少年的四肢……

惨号连天，惊得林中惊鸟簌簌飞走。

他捏着少年的手，从怀里掏出那柄匕首……

“这双手，到底杀了多少我炎黄人呢？我想看看你们这些畜牲，是不是连骨头都黑了……你……好奇吗？”

“嗯……你不需要说话……免得我听了，会忍不住给你一个痛快……因为啊……我和你们不一样……在我心底深处……还有那么一点儿良善……我一点都不想要的良善啊！”

苏影很温柔地撕下少年的衣裳，将那惨号声堵住。

然后，拿起刀，一刀一刀地，专心致志地做着工作。

鲜血……飞溅，溅得他满身满脸，少年疯狂的悲号声就连堵都堵不住。

“真是奇怪呢……为什么……你们这种畜牲的骨头，居然也是白的呢？”

“不公平……不公平啊！”

苏影摇头，那双眼中仍在流泪。

“真的不公平啊！我不相信，为什么这贼老天……会给你们这样的畜牲拥有人的身体……”

“老天给得不公平，我来替他公平吧！”

“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

“无情者……伤人命……伤人者……不留命！”

“这做恶的身躯，还是不要了为好，我帮你一点一点切掉吧？啊？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鲜血再度飞溅，刀刃刮骨的悚然声音仿佛九幽鬼啸。

一双脚踏在身边，伊希斯看着眼前恐怖场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然后，强忍着心头不适，蹲下身，一把扣住苏影仍在雕剔着骨肉的手，那双手上已凝满了无数滑腻的东西。

“够了。”

苏影猛抬头，当对上那双血红得欲择人而噬的眸子，然后又看着眼眶中蕴着的泪，伊希斯心头就是一缩。

在这眼中，他看到的不仅有毁灭一切的恨意，还有那绝望的善良，它们就这么复杂地糅合在了小小的眼眶里。

苏影看着伊希斯，微微咧嘴。

“你说，像这样的人，为什么他的心，居然是红的？”

“我说……够了！”伊希斯终于忍不住低声喝道：“他已经死了！早就死透了！”

“死了？”苏影笑了，笑得不像个正常人类：“死了好啊，这种畜牲……就该用这样的死法！”

伊希斯终究还是看不过眼，长叹一声：“杀人不过头点地……”

苏影倏然一怔，瞪着眼睛看着他，半晌突然笑了，一边笑一边指着他：“哈……”

“哈哈……”

“杀人不过头点地？哈……”

“你去问问，这神州，他们是如何对待我炎黄一脉的……他们……还能算人吗？那个孩子……那个孩子……他才五岁！”

“五岁啊……”

苏影无声地哭泣着。

“高贵的精灵啊……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