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三百里奔赴，殚竭终落第

“而再之后，那奇人便于高悬九百九十九丈的佩剑旁开辟了一身之地，坐北朝南盘膝而坐，开口间更有一席话声传四野。”

“老夫卢玉坤，乃雁平郡长亭剑宗三长老，今游历至此心有所感，欲招收一门人弟子传我衣钵，故悬剑于此崖以作考验。凡年满十二至十八岁的后生子弟，不论贵贱贫寒皆可前来一试，不借外力攀登五百丈之上而未取剑者可得黄阶下品功法《囚牛劲》一本以慰辛劳，终取剑者则可为我衣钵亲传弟子，随老夫一同回长亭剑宗修行。”

老许头说的那叫一个风情并茂，使得在场众人尽管是未曾亲眼得见，却也感受到几分那等奇人高士之风采，纷纷不吝心向往之。

“老许头，这最后可有哪家幸运后生取得奇人佩剑哇？”有人耐不住性子好奇道。

这话一出，引得楼上楼下一片骚动。

啪！

只见惊堂木再响，楼内顿时平静，老许头环视一圈后撇着嘴，老神在在地重重吐出两字。

“未曾。”

霎时，楼内复现的骚动更烈，很快便有人三三两两地急忙走出楼去，嘈杂中，李小楼则起身带着连小七走向了说书台，与眼中含笑的老许头招呼起来。

……

半个时辰后。

红枫城外官道上，叼着根狗尾巴草的李小楼牵来一匹老马，连小七凑上前来看了看，略微嫌弃地捂着鼻子道：“这马行吗？”

要知道自今日清晨，奇人挂剑收徒的消息传入红枫城后，对马市商贩来说无异于是喜从天降，前来借马的人是络绎不绝，最后竟然导致全市一马难求。

“老许头说行啊。”李小楼毫不在意地吐出狗尾巴草道。

“你知道路吗？”连小七又问道。

“不知道。”李小楼无所谓道。

“那你怎么去？”连小七顿时气急。

翻身上马的李小楼垂下身子敲了一下连小七额头，笑道：“笨，路上去的人多了，跟着他们不就行了，你去不去，去就赶紧上来。”

“噢。”

待连小七憨憨地上了马，李小楼一抖缰绳便策马南行，一路上风驰电掣下尘土飞扬。

老许头真的没有骗他，这马虽老却仍有千里之志，不出两三个时辰便跑到了到陇春城地界。

路上两人紧赶慢赶，过程中虽有点曲折却也无伤大雅，不过就在两人行至这尾途经过一条林间小道时，突然有几道黑影从前方草丛里陡然窜了出来。

“朋友留步！”

“吁！”

李小楼急忙一勒缰绳，老马前足凌空扬起，一声嘶鸣惊起林中飞鸟。

接着，只见他面不改色，甚至还蹩脚地学起说书戏文里的豪侠气派，高声喊道：“前方何人挡路，有何贵干？”

若不是紧拉着李小楼的连小七从手心中感受到一点湿热，当真是要给前者竖起大拇指，由衷地赞一声“临危不惧”。

“呵呵，小兄弟千万别误会，我等并没有恶意，此番拦马，也不过是有些要事想与小兄弟相商罢了。”

李小楼向前望去，只见领头小哥一身黑色武者劲装，看起来略微年长一些，但想来也不超过十八，其余几人则要相对稚嫩一些，并且还有两人看起来与自己年若相仿。

嗯，还好，不是劫匪。

念及此，马背上的李小楼微微倾下身子露出一张人畜无害的笑容，道：“哦，误会？那你且说说看，我等素不相识，不知究竟是何要事，竟让诸位不惜做出这等拦人马匹的失礼之举？”

“好说，观小兄弟此行，莫不是也想去试一试那长亭剑宗卢前辈的收徒考验？”领头小哥问道。

“不错。”

“可惜，小兄弟恐怕还不知道前方临近罗夫江的路口处，已被封路拦截并设置关卡了吧。”

“什么人干的？”李小楼微微皱了皱眉头。

“还能是什么人，陇春城里那些狗*养的大家族联合起来干的呗，不仅这个路口如此，其它方向的路口也是一样。”领头小哥身后一人恶狠狠抢先说道，看来这会儿确实是恨透了那些大家族。

“怎么，这么做就不怕范众怒吗？”李小楼有些讶异。

领头小哥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道：“小兄弟你不知道，这每个路口除了有数百明、暗劲武者策马巡守外，皆还有一名化劲武者挡关坐镇，实难突破啊。”

闻言，李小楼问出了话中关键，“你是怎么知道里面有化劲武者的？”

“实不相瞒，我等已经换了不少方向数次冲关尝试了，包括江上水路方向，皆不能成功，所以……”

“所以你们就开始联合后来之人，欲聚众冲关。”

“小兄弟聪慧，此事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不知小兄弟……”

“我答应了。”

“小兄弟高义。”领头小哥眼中一亮，随即隔空抱拳重重一礼，倒真有那么股子带头大哥风范，李小楼也赶紧抱拳回礼。

而马背上的连小七这时则悄悄问道：“喂，你真要加入他们吗？”

“那你有别的办法吗？”

“没、没……”

“那不就结了。”

“来，小兄弟请随我来。”领头小哥一边前行，一边右手虚抬引路，李小楼见状赶紧走马跟上。

没走多远，一行人便来到一个简陋营地。

李小楼环视一圈，发现这里竟然已聚集了近五六十人，或躺、或倚、或坐、或立，对于他们两人的到来只一眼扫过，便不再关注。

两人也乐得如此，找了个角落便自顾自地歇息着，之后领头小哥匆匆交代了几句，便又带人匆匆离去。

约摸一个时辰内，领头小哥又陆陆续续带来十几批人，多则七八人，少则一两人，李小楼在一旁忖着下巴看的是啧啧出奇。

“这效率，可以啊。”

放领头小哥再带回三个陌生面孔后，他或许是觉得人数差不多了，便走到众人跟前高谈阔论了几句鼓舞士气，随后领着众人就浩浩荡荡冲向了罗夫江方向，呐喊声震天动地，其中有策马狂奔的，也有一步跃三丈拼命奔跑的。

“叱咤风云我任意闯……”

“你嘀咕什么呢？”

“咳咳，没什么，抓紧了，驾！”

不出一炷香，大家伙便冲到了陇春城里大家族设置的临时关卡之前，虽说这百人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但一股脑地呐喊袭来，却也着实让守关挡路的那些人大吃一惊。

“列队、列队！”

“我**，所有人尽量拦截！”

守关人之中有一位戴着铁护手的光膀莽汉正一边奋力指挥，一边出手拦截，看其身手应该就是领头小哥口中的化劲武者无疑。

场上一片混乱，叫吼声蔓延，不断有人倒下，也不断又有人站起来。

初始双方人马相斗还讲究点武者形象，你来我往间一招一式倒也耍的像模像样，但随着时间推移渐渐却如顽童一般摔打滚抱在一起，毕竟大多人都是只学了些粗浅庄稼把式的普通武者，在克制着下死手的前提下发展成这样也实属无可厚非。

而李小楼那边则不然，神魂强于常人许多的他，感官亦是增强了不少，在这种混乱的局面里可谓是如鱼得水，只见他左闪右避，十分灵活，就算是带着连小七这么一个拖油瓶，最终也是有惊无险地快速穿过了人群，顺利来到罗夫江前。

至于先前老许头的那匹老马，则因太过碍眼早不知道被他丢弃在哪个角落里了。

两人向前放眼望去，只见江流湍急，大浪浩浩荡荡拍岸数十里，江面上无数船只随波起伏且人声鼎沸，江对岸则有一高耸入云之崖矗立着，衔远山而沐光华。

再抬眼，刻着豪迈诗句的远远高崖之上有一团缥缈金光正闪烁不定，李小楼明白那极有可能便是奇人悬挂于崖壁上的佩剑反光所致。

两人正抬望眼，测度着大致的攀崖路线。

突然，一声惨嚎从天边传下，只见约百丈外有一道人影从天而落坠于江中，“噗通”溅起数丈水花。

但波平浪静过后又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江面上船只之间依旧是欢声笑语不断，仿佛对这早已是见怪不怪了，倒是李小楼与连小七两人隐隐有了些怯意。

“要不我们……”连小七拽了拽李小楼的袖子，后者则咽了口唾沫，咬咬牙轻轻抹开前者小手，向前走去。

“我会量力而行的，你就在这里等我，记住，不要乱跑。”

“嗯，我知道了，一切小心。”

李小楼抬头看了天色，午时刚过。

“富贵险中求，拼了！”

只见他深呼吸一口气，一头便窜入了江水中，划拉几下便不见踪迹。

徒留岸边少女的眼中则充满了担忧，她捧着手祝福祈祷着，仿佛只有这样做，她才安心一点。

湍急的江水并没有阻拦住李小楼向前挺进的身影，从小熟识水性的他如同游鱼般游曳在这大江里，很快便游过了数十里，直抵对岸崖脚。

也是，怎么说李小楼好歹也是一名迈入了暗劲境界的武者，力有千斤，体魄之强更数倍于人。

浮游渡江，对他来说的确实非难事。

李小楼踩着一块石头上了岸，他脱下衣服拧了拧水迹，复又穿上，微微活动了一下筋骨，稍作修整，便又踩着一块石头开始了向上攀登。

十丈、二十丈……一百丈、两百丈、三百丈……直至五百五十丈。

远方烈日渐渐泛红，云霞层层叠叠交错辉映。

高耸入云的巍峨青崖峭壁之上人潮如虫蚁，不断有人摔下，也不断也人攀升着，前赴后继，周而复始。

李小楼便是其中之一。

不过，现在他已经停在这一处好长时间没有动弹了。

已克服了不知道多少次惊险，越过多少人的他，终究是再也无法继续攀登了。

不光是因为他即将精疲力尽了，更因为这里气压变得极低，已快到他所能承受的极限。

“看来我终究还是无缘了。”

大风拂面，紧紧扣着岩缝的李小楼，气喘吁吁地望着头顶上方比之前亮眼了许多的那袭金光，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罢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