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被迫离乡

既然已决定放弃，李小楼紧贴着崖壁稍稍休息了片刻，便准备返途下去，可不经意的一低头却让他心惊肉跳不已。

“难怪世人皆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幸好先前一路攀爬时，我从不看下面，否则可能连这里都到不了。”

接着，不停喘息的他闭上眼睛调整了一下身心状态，再将先前一幕从脑海中过滤，然后才睁开眼睛开始慢慢向下攀爬。

远方，天际层云多变之后，便开始有点点星光映射大地。

而不管天色怎么变，江边身着碧色褙子百褶裙的那一位还是一直动也不动地杵在那里，她双手攥得紧紧的，眼中更微微闪烁着点点泪光，若有人走得近些或许还能听到她嘴唇蠕动间的呢喃。

“死小楼，你为什么还没有回来……你是不是成功了呀……不过就算没有，你也千万不可以有事啊……虽然这崖壁这么陡，但我相信你吉人自有天相，不不，你才不是什么吉人，你是坏蛋、是祸害……大家都说祸害遗千年，你这样大大的坏蛋才更不会有事的才对……”

突然，一只黑手从后面穿过了连小七的肩膀，揪住了她的小脸蛋，并紧跟着探出一个脑袋来。

“说谁坏蛋呢？小丫头。”

听到熟悉的声音，连小七的脸色顿时像脸谱一样变了又变，最后终于忍不住带着哭腔道：“死小楼，你终于回来了，你这个死没良心的，你知不知道我是第一次离家这么远的，你知不知道我……算了，我咬死你！”

“停……停！”

李小楼一边躲避一边急忙打着手势好言相哄。

又突然，一个温和的声音突兀乍起。

“两位青葱年少，两小无猜，倒真是让人羡慕啊。”

“谁！”

李小楼猛的转身，只见三丈外原先空无一人的地方已多出了一个背着剑的长衫青年。

此人双手环抱而立，袖袍翻飞，显得很是风度翩翩，姿态潇洒。

“阁下何人，不知有何赐教？”李小楼一边警惕地问着话，一边不动声色地将连小七护在身后。

“不必紧张，我乃长亭剑宗赵停，来此也只是为了完成卢师叔先前曾许下的承诺，小兄弟你虽然未取得师叔佩剑，但也攀爬到了那崖壁五百五十丈处，依约应当获取奖励。”

闻言，李小楼、连小七不禁欣喜地对视了一眼，随即便赶紧躬身向对方抱拳行礼道：“见过赵前辈。”

“你们不必多礼。小兄弟，我见你身上似乎没有经过任何高深门道打熬的痕迹，想来出身也不过普通罢了，而小小年纪就能做到如此地步倒也算不凡了，这是黄阶下品功法《囚牛劲》的手抄本，接好了。”

青年淡淡一笑，说话间使人如沐春风，同时只见其手中戒指光华一闪，便随手抛出一物。

李小楼轻松接到手，低头一看正是《囚牛劲》，再抬头时已然不见了青年踪迹，只听得连小七突然在一旁惊讶叫道：“快看，那人会飞。”

李小楼连忙顺着连小七手指方向眺望过去。

果然，确实有一道模糊身影在低空飘摇远去，想来便是先前的背剑青年无疑了。

凌空虚渡，负手前行。

这是两人第一次看到有人在飞，带来的震撼可想而知，以致半晌才纷纷回过神来。

“也不知最后会是何人能拜入长亭剑宗。”

李小楼偏过头，恋恋不舍地仰望了一眼此时字迹看着已十分模糊的崖壁，然后才回过头对连小七笑道：“走吧，我们接下来走水路回去。”

“水路？”

“不错。”

傍晚之中，迎着晚风，李小楼牵着连小七开始沿着江岸往红枫河方向走去。

很快两人就看见一个小码头，并已停靠着许多渔船，船家大多数都是附近村庄渔民，此时他们正忙着拉客送人的买卖，这也是李小楼从对岸游过来时巧合发现的。

待临近码头，秉着低调行事的两人在经过俏摸着来来回回筛选一番后，最终走进了一只普通至极的小乌篷船里。

这船家明显也是一位普通至极的渔民，所以李小楼只花费了三锭银子便足以让他答应将自己两人送至红枫城池附近水域。

是夜，一只普通的乌篷船在夜色里逆流而上，少年立船头，少女坐船中，承载着漫天星光归乡。

归途枯燥，李小楼便从怀中掏出《囚牛劲》来，借着星光仔细打量。

他很早便知道了这个世界不简单，从小到大，种种所见所闻无一不在阐述这是个伟力归于自身的世界。

以前没得选，所以他选择了苟，选择在红枫城平平安安、老老实实生活，也许若是没有这一次的际遇，他也许就会如同他老爹李大年当年一般，长大后娶妻生子，然后再继承那栋小楼院落，最后再慢慢老去。

但现在他握着这本大概在那个叫“赵停”的大派高足眼中什么也不是的东西，却好似握住了一个梦。

一个世界那么大，可以去看看的梦。

恍惚中，他在不断波动的河水中仿佛看见了自己鲜衣怒马仗剑走天涯的一幕，直至那本手抄本的《囚牛劲》被握出了些许汗渍，有所感后才如梦初醒过来。

“哈，真是失态。”

乌篷船虽是逆流而行，但在船家娴熟的撑船技巧下倒也算不慢，不说一日千里，可三五百里还是有的。

途中曾经过陇春城那些大家族于水路上联合设置的封锁区，不过幸好的是两人乃是出而非入，如此倒也未受到刁难，船家只是陪着笑脸说了几句好话便得以顺利通过。

就这样一路前行，直至临近红枫城城池附近水域，船家驻船催促后，李小楼才转身走进乌篷船里。

他借着有些年头的小木桌上的那盏微弱烛火，有些愧疚地望着正睡眼惺忪地趴在小木桌上的小姑娘。

也不知是已知城门已关无法再进，还是他不忍叫醒她。

总之这一夜，红枫河上孤舟烛火相摇曳，三人和衣入梦去。

长夜，寂静。

万物，蛰伏。

第二日，天清放晓。

李小楼牵着连小七从渐渐消散的雾霭中踏上岸边，再顺着官道向南城门走去。

“你昨晚怎么不叫醒我，白白让那船家多赚了三两银子去。”

“当时城门已关，叫醒你下船后，我们住哪？”

“反正现在是夏季，随便找块草地歇息不就好了。”

“那你就不怕有什么蛇虫鼠蚁什之类的？”

“不……不怕，反正不还是有你在的么，要咬啊也是先咬你。”

“呵，傻丫头，走吧。”

两人一路拌嘴前行，本想着先去小茶楼，但估摸着这儿应该还未开门，就决定先行回家。

红枫城并不算大，四四方方的，东西、南北的间距皆不过三十里左右，是以李小楼与连小七两人进得城后，不须两个时辰便回到了西屏街，只差几步便能走进家门前的巷子里。

可现在就在这巷口前，李小楼夫妇与连兵头夫妇皆忧愁地站在那里低头等候着，这让两人看到后有些发怵，不过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过了过去。

“爹、娘。”

“爹、娘。”

听到熟悉的声音，两家做爹娘的赶紧一抬头，其中连小七的娘则三步并着两步走，一把上前来拽着连小七左看看右看看。

“死孩子，这一晚上你们都跑去哪儿了？”

或许是摄于爹娘的威严，连小七不由得支支吾吾扭捏起来：“我……我们……”

“你们不会……”连母心中咯咚一下，不禁变了脸色。

在另一旁一直留心关注的李小楼赶紧上前解释起这两日所发生的事情，而连小七则渐渐疏解了些紧张，甚至还时不时的搭话帮腔，让双方爹娘听得是一愣一愣，李大年更是在一旁偷偷竖起大拇指来。

“事情的经过差不多就是如此了，爹、娘，连伯伯、陈姨，咱们都回去吧。”

“好，回去……不不，不能回去”头脑清晰过后的李大年赶紧直摇头道。

与此同时，另一边高大壮实的连兵头也是叹了口气，劝道：“小楼，你爹说的没错，你确实不能回家去了。”

李小楼不由十分惊诧，道：“为何？”

“因为你要跟我们走了！”

李小楼闻声侧过头望去，只见巷子岔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三位兵士，正向这边缓步走来。

“小楼！”

李小楼连忙回过头，只见老爹李大年的脸上换成了十分不常见的凝重脸色。

“他们是前来征兵的，凡是够满十三岁的男丁都要征，所以你快走，快离开红枫城，越远越好，最好一年内都别回来。”

说话间，李大年接过周三娘不知从哪里拿出来的包袱，一把塞在李小楼手里。

“这……”

见自家宝贝儿子还有些迟疑，李大年不禁低声急吼道：“走啊！”

而另一边的三位兵士仿佛是知晓了什么，赶紧撒起腿跑过来。

“不准走！”

李大年夫妇与连兵头夫妇赶紧过去将人拦下，一番好声好气只为了能多拖延一点时间。

见状，一旁的连小七也焦急地上前推了一把李小楼。

“小楼哥哥快走。”

“哪里走！”

只见后者方这才反应过来，转过身迈开腿狂奔，可他没跑出几步又似乎是想起什么，忙不迭转过身挥舞着手放声高喊道：“小七，等我回来！”

连小七双手放在嘴边隔空回喊道：“小楼哥哥，放心吧，我一定会等你回来的……”

至此，李小楼纵有千般不舍，也只能再次转身离去。

在所有人的目光下，他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西屏街的人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