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千里之蟹

船头姜东习收了仙法，大声喊道：“又怎么了？”探头一看，发现船居然浮了上来，这一惊非同小可。姜元、殷会期也都向船外望去，只见船底竟然是一大块青黑油亮的土地。巨大的水花溅起，无数的死鱼死虾迅速往边上滑下，船身兀自被那块地抬到了半空。众人还未来得及弄清怎么回事，那龙船离了水，重心不稳，很快朝一边侧倒。

船真的要翻了！宁羽无暇细想，顺手把旁边唯一不会法术的船夫丢了出去，自己也迅速离开。那船夫没站稳，一脚滑倒在地，立时揉着屁股“哎呦哎呦”叫个不停。其余几人身负灵术，自然难不倒他们，全都跳出船来稳稳站定。

龙船的龙头与地面相撞，发出木头折断的裂响，紧接着整条船侧翻于地，船里的物品“劈里啪啦”往外掉。

“救命啊！——”可怜的船夫终于声嘶力竭地大喊起来。

姜元在旁刚刚站稳，抱住宁羽的胳膊颤声问道：“这平白无故怎么会突然有一大块陆地出现？”

众人自是不知。宁羽在地上跺了几脚，沉声道：“还真硬。”看那船夫还捂着屁股鬼哭狼嚎，想必跌得有够呛。

殷会期和姜东习闻言都不自觉往自己脚下看去，这土地呈现出一种介于鸦黑和黛青之间的颜色，最奇怪的是，脚踩在地上感觉到如玉石般生硬平滑。墨不异径自走到宁羽和姜元中间，把两人分开，挑眉对姜元道：“谁和你说这是一块陆地的？”

姜元张大了眼睛一脸惊疑：“墨师兄，可这不是陆地的话是什么？”

墨不异没回他，手向一处指了指。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青黑地面的边沿竖着两根粗长的黑色棍子，上头各顶着一块圆溜溜的同色石头，中间大概隔着一丈之遥。因为刚才天色昏黑又仓促惊惶，大家都没注意到。

殷会期向其中一根棍子走去，只见那棍粗如房梁，长约两尺。从来到这片水域至今发生的一切都太奇怪了。殷会期狐疑地伸出手准备触碰那黑棍。

“别碰！”宁羽的声音自后传来，“大师兄，我们都还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呢。”

殷会期略一迟疑，但听他言辞严厉，心下甚为不喜，没去理睬他，反而故意把整个手掌覆上了那黝黑的粗棍，发觉触手一片冰凉，“能有啥事？”他故意语带轻佻地反问。

宁羽、姜东习和姜元都朝那棍子望去，表情皆是越来越惊。殷会期发觉不对，也转过身抬头张望，这一望不要紧，他居然看到那两个被顶在最上头的石头正在滴溜溜地打转，看那转速简直和陀螺有得一拼。这诡异的场景令表面上一直强装镇定的殷会期立马吓出了一头冷汗，赶忙缩了手跳回到众人身边。

墨不异把一切看在眼里，冷冷道：“找死。”

殷会期一颗心仍狂跳不已，嘴上却仍是逞强：“不就摸了一下而已嘛，你什么意思？！”

墨不异道：“你以为你摸的是什么？”

殷会期一头雾水：“我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才摸摸看而已！你知道那你说是什么？”他“什么”两字刚出口，平地又突然升起三尺，站着的人感受到甲板如地动山摇。随后，从青黑地面的两侧居然各破水而出四爪一螯，每只长度相当于四、五个成人合起来，上面长满了寸尺长的坚硬刚毛，两只巨螯大张，挥舞着向众人扫来。

众人大惊失色，幡然醒悟：原来他们竟是站在一只巨型螃蟹的蟹壳上，方才殷会期手摸到的居然是那蟹的柄眼！

“啊呀呀呀呀呀呀呀！”船夫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发出一连串的尖叫，冷不防两眼一翻倒在地上——不，是壳上晕了过去。

墨不异对宁羽道：“蟹螯招呼不到它自个儿的背壳上，只要我们呆在上面，它就拿我们没办法。”

宁羽点头，朗声说道：“大家先别慌，稳住阵脚要紧。”

话刚出口，两只巨螯便挥舞着过来了，众人慌忙退到蟹壳中央。那巨螯呼呼而至，挟带一阵劲风，螯尖如钳，内里两排锋利的锯齿，螯上粗长的毛上湿漉漉的河水正不住往下流淌，还沾着些许水草小虾。

众人站在蟹壳正中，巨蟹一击未中，两只硕大的柄眼又开始滴溜溜乱转，像是在打什么坏主意。那巨螯竭力地要转个方向，显是想钳住这些立在它壳上的不速之客。众人挤做一堆，巨螯一张一合间，“乓乓”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但还好无论如何它就是够不着。巨蟹似乎勃然发怒，另八只蟹脚不断拍击着河面，把死鱼水花一并激起了三尺多高。

宁羽估量了下那巨螯的咬合力，想必被它钳住身体就得被截成两段了。姜元脸色煞白，他天生胆小，若不是修习灵术，应该也已经和那船夫一样晕过去了。不过他想着要真晕过去也好，免得看到如此可怖的场景，不知道以后要做多久的噩梦。

见那巨蟹屡次进攻而不得，众人稍稍放下心来。殷会期这下再也装不起来，失态地叫道：“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这到底是怎么鬼回事？！”他狠狠向墨不异一指，“你早就知道这是个大螃蟹怪了吧！？”

墨不异淡淡道：“是又怎么样？”

天气湿热、心情急躁，殷会期气得简直冒烟：“那你不早说？！还眼睁睁看着我在这妖怪身上摸来摸去？！”

姜东习在旁劝道：“好了好了，大师兄你先冷静点，至少我们现在站在这里是安全的。”说完他缩了缩脑袋，又往中间靠了靠。

殷会期又对着他大叫：“我们现在正站在这怪物的身上，你和我说是安全的？！”

姜东习心道，不这么自我安慰让我怎么说，难道直说：完蛋了，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

他心里七上八下，在九天宫修仙十八年，论天资、论家世，他无一出彩，好不容易熬到跻身高阶弟子之列，却遇到了这档子怪事儿。看着那巨螯在半空中张牙舞爪，他愈加感到忧心，就怕自己平白无故地交代在这儿。

这时，一直未发话的姜元颤声道：“我觉得，我们是不是遇见书中所说的上古妖灵了？”

殷会期：“什么上古妖灵？”

“书中记载，有种巨蟹藏于深海，身广千里，是上古时期就存在的妖灵。若它双螯出手，可霎那削平一座山，断茬处平滑如镜。不过这巨蟹倒不至于‘身广千里’，但书里总有夸张，可能说的就是它？”

殷会期不耐烦道：“甭管是不是，书中有没有记载怎么对付这妖灵？”

姜元默默摇了摇头。

宁羽也曾在藏书阁看到过对这种巨蟹的记载，可惜书中只是一笔带过，这巨蟹所为何来、去向何处、如何应付，一概没提，当时他看书时也没想到真有这种妖物。

突然，那巨蟹的身子陡然一偏，竟是想要把众人都从他背壳上给甩下来。宁羽眼疾手快托了没站稳的姜元一把，心道坏了。他刚才起就担心这茬，这螃蟹既然是上古而来，活过千万年，再蠢笨也该积累了不少经验，没道理想不到把人先从壳上甩下来再干掉。

众人忙乱地想要掌握好平衡，无暇顾及其他，却见那躺在地上的船夫瘫软的身子缓缓向一边滑去，眼看就要掉入河里，而他自己仍闭着眼毫无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