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第六十四章，黑色

结束了？

（我想是的吧，心脏都被捅了，还能怎样）

那就好。

（嗯，那就好）

（你也很累了，先休息一会吧）

一会？

（是啊，你已经很努力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什么？

（什么什么？）

（我还得认真码字呢）

（唉，工作呀工作）

（每天都在工作……）

（不过，我还挺喜欢这份工作的）

（你先睡会，等下我忙完了再来叫你啊）

（乖）

一切，都结束了吗？

所有的过往，所有的故事，都走到了终点，最终，帷幕落下，一切，都淡出黑色了吗？

青鸾抽出胁差，鲜血喷涌而出，喷溅在她的身上，衣服上。那件青色的衣服，终于沾满了鲜血，变深，深化为无穷无尽的黑色。

一切都结束了。

那为什么夏玉雪依旧站立？

为什么血流个不停？

她惊恐地看着自己最后的一击。看着面前的人，呼吸一点点减缓，却始终没有衰退，像是最后的挣扎一样。

可是，已经不可能再有什么举动了，对吧。致命的一击已经造成，一切都已结束。所有的仇恨，所有的过往，所有已知与未知的谜题都画上句点。

（当时有标点符号吗？我想问）

所有的一切，都已结束，对吧。

她静静地看着，等待着。直到，她听见一个声音。

“走……”

那是从夏玉雪微微张开的嘴唇中轻轻呵出的一口气，她的双眼依旧死死盯着自己，一眨不眨，毫无生机。她的笑容早已消失，只留下空洞的表情。她刚才说了什么，还是只是最后的呼吸造成的错觉。

“快点离开。”

这一次，是明显的嘴唇蠕动，可以肯定，是她在说话。

“你说什么？”青鸾紧张地问。

“快走……”夏玉雪接着说，“……不然的话，你会死的。”

她让自己快走，这是什么意思？一个已受致命重伤的人，怎么可能还会有力气，或者想法威胁自己。

“我……”青鸾愣了一下，随即恢复神智，“你还能做什么，夏玉雪。心脏被捅穿了，你怎么还能杀了我？”

“不是我，是——”

剧透退散！

青鸾突然感觉到脑海中一个响亮的声音，随即，如同爆炸一般，自己的身躯飞了起来，重重地落到地面上。她根本就来不及反应，被推离了站在那里的人，相隔一丈之远。

夏玉雪最后的一击，一掌击中了她的身体，将她推开。是那只受了伤的，被镣铐拖累的左手，在那一击过后，重新垂到体侧，机械地摆动。原本缠在锁链上的太刀也被甩到一边。

可是她没有受伤。青鸾感觉自己的身体并无异样，只是摔倒时有些疼痛。她支起上身，看着面前的人。

她惊恐地看见，一团黑色的烟气。

烟气从夏玉雪全身冒出，所有暴露在外的皮肤，所有的伤口，所有衣服上被血沾湿的部分，头发上，一缕一缕的烟，黑色的，纯黑的烟气，渐渐地，愈来愈浓。包围着站在那里的夏玉雪。渐渐地，将她淹没。

怎么回事？青鸾莫名地感到不安起来，感到夏玉雪刚才的威胁实际上是一种提醒。提醒她，如果再不走的话，就会死的，真的会死的。

那烟雾移动了。向着自己靠近了一步。随着移动，烟气也开始向后方飘散。显示出黑色烟雾内包裹着的人体。

那是夏玉雪，但这不可能。她已经死了，根本不可能再有力气移动。

可是站在那里的人分明就是她。一样是垂散着的头发，一样是沾满鲜血的衣服，身上同样布满两处伤口，其中最严重的地方，一处在左臂，另一处在心脏部位。

可是，却又不像。身形变得挺拔了，似乎高了不少。那张脸似乎也开始发生变化，最关键的是，重新带上了笑容。那笑容，配合着黑色的烟，看起来可怕了很多，很像刚才的笑，但是程度更甚，完全，彻底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那个人站在那里，她动了。慢慢地迈开脚步，慢慢地抬起手臂，随之，全身都开始运动。黑烟随之飘移，依旧浓烈，但却完全没有遮挡她的身影。

一个已死之人，如何还能够运动？

更加可怕的事情是，她身上的伤口。在黑烟的笼罩下，伤口似乎开始变得模糊了，变得无法认清，看起来好像在缩小。其中，左臂上，最为严重的那一处，黑烟尤其比其他地方更浓烈，而那处伤口，渐渐，由原来坏死的暗褐色，渐渐变浅，变成粉红色，一点点减小，缩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肌肉重新长出，血管重新衔接，表皮重新覆盖上去。

片刻的功夫，伤口已经完全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连一道疤都没有留下。其他各处的伤也同样如此，包括心脏那里的致命之处，即便衣物遮掩住看不见，青鸾也相信，创伤愈合了。

这段时间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站起来。然后，就只能如此，根本无法挪动脚步。她手中的胁差握紧，抖动，她等待着，带着恐惧等待着接下来的事情。

女人站在那里，身上依旧冒着黑烟，已经变淡了，却还环绕着她，就像一件黑色的衣服。她一言不发，站在那里，带着可怕的笑容。

她开口——

算了，还是闭嘴吧。

别破坏气氛。

青鸾站在那里，手中握着胁差，但是感觉完全无用。她看着眼前黑色的人影，那阵阵黑烟不停地从那个女人身体表面涌出，在风的吹拂下飘向远方，飘向天空。身体还是夏玉雪的身体，但现在，控制身体的完全是另外一个人。

是敌人？

那个女人看着自己。然后，迈开了脚步，在行过的道路上留下黑色的烟气。她渐渐走近，再走近，一步接着一步，离自己越来越近。但是青鸾，就像被催眠了一样，立在那里毫无反应，惊恐已经让她无法再行动，只能看着女人走近自己。

她走到自己面前，青鸾还是一动不动。看着她缓慢地举起右手，伸出食指与无名指，脸上带着笑容，手指慢慢伸到自己眼前，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可是自己却无法反应。脑海中拼命地在喊着防御，逃离，可是身子却无法行动，只能看着手指一点点靠近自己的眼球。

（快走，快反击，别只是站着——）7K妏敩

嘘，别说话，我正玩得开心呢

你看她傻傻的样子，如果就这么被戳瞎了，那不是很好玩吗，玉雪？

女人兴奋地舔了一下嘴唇，那两根手指，眼看着就要插进眼球。指尖上的黑色烟气，已经笼罩在青鸾的眼前。

突然，从背后响起一阵金属声，那是拔剑出鞘时的声音。女人听到响动，回头，看见唐凤已经抽出剑，向自己刺过来。

她即将戳瞎青鸾的左手突然猛地一扫，烟气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唐凤突然感觉自己的剑势被止住了，就好像被一面墙挡住一样，女人的两指并拢，夹住剑身，剑尖还在不停抖动。唐凤再怎么用力，那柄剑都无法多进一分一毫。

她抬头，惊恐地看着那个女人，发觉她很面熟。那个笑容好像在哪里见过，那阵烟的味道也很熟悉。

还来不及回想起是谁，她就被踢飞了。胸口中了一脚，如同被刀捅穿一样疼痛。她倒在地上，一时间心脏差点停止跳动。唐凤喘着气，手撑着地面站起来，才发现自己现在两手空空，刚才持剑的右手现在火辣辣地疼痛，磨破了一层皮。

剑，依旧夹在女人的指尖。她观察了一下，随即丢弃一旁。女人转过身，看到身后的青鸾已经恢复了意识。

胁差向自己划过来。

她向后略退了一步，轻松躲过这致命的一击。然后同样的，脚尖踢向青鸾的小腿。

这一击，青鸾感觉腿就像断了一样，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她跪倒在地，极度的疼痛甚至让她主动放开了胁差。

她咬紧了牙才没有喊出声，可是眼泪还是淌了出来。她仰起头，看着那个女人。那张笑脸，看起来那么可怕，那些黑烟也是那么恐怖。

女人的周边，黑色的烟愈来愈浓，已经遮盖住了全身，渐渐地，连那张笑脸也被遮住了，整个人都消失在一片黑烟中。烟雾翻滚着，像墨汁滴入清水一样缭绕翻腾，将一片青色的天空染黑。黑色的烟同样在大地上扩散，蔓延，遮盖住那一片片红色的血迹。最后，甚至连太阳也一时被这烟雾遮蔽。整个空间，都笼罩在无尽的，象征死亡的黑色中。

她不由自主地闭上双眼，虽说那并没有什么区别，依旧是一片黑暗。但感觉总是会好一些，让人心安一些。

她等待着，等待最后死亡的降临。

“青鸾？”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呼唤，遥远得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让她重新睁开双眼。

唐凤站在她的面前，一只手捂着胸口，喘着气。另一只手无力地拎着剑。

自己还活着吗，好像，是的。

那片黑色已经消失了，只留下几缕黑烟在地表飘散，不一会也无影无踪。

自己的面前，原先那个女人站立的地方，现在，躺着一个人。

那是……夏玉雪吗？

她还活着，她的呼吸匀畅，闭着双眼，躺在地上，看起来好像是昏过去了。

青鸾试着站起来，感觉到小腿上还是一阵疼痛，不过似乎没有骨折。她没办法站立，唐凤将她搀了起来。

“你没事吧？”

“嗯，没什么大碍，你呢？”

“还好。”她看着躺在地上，昏迷的夏玉雪，“她还活着？”

“嗯，好像是的。”青鸾问，“发生什么事情了，那阵黑烟呢？”

“散了。”唐凤回答，“我在一边看着，那烟越来越浓，然后什么事都没发生，烟又开始散了。然后，就是现在这个局面。”

“这样吗……”虽然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青鸾还是很庆幸，自己还活着。

“她刚才好可怕。”唐凤心有余悸地望了倒在地上的夏玉雪一眼，“我知道她很强，可是刚才，那种强超出我的预想。青鸾，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青鸾摇摇头，“刚才她就像变了个人一样，那么可怕，她的眼神真的像是要杀人的眼神，我从没见过她有那种眼神，那些黑烟也很奇怪。”

“这一切都很奇怪。”唐凤说，“现在，我们该做什么？”

“……不知道。”

黑烟散尽了，消失在空中。可是，所谓的消失，不过是太过分散，被透明的空气稀释了而已。该存在的，依旧存在，永远存在。那不可见的，如同海洋中的暗流的黑色，乘着风，一路向北，向北直达京城，那时，已经是入夜了。

在夜色的笼罩下，它们悄无声息地汇集，聚合，被吸引着，穿过街巷集市，穿过紫禁城门，穿过宫殿朝堂，没有引起注意。最终，落在一处小楼的门口。

门打开了，一个人走了出来。黑烟随即涌了上去，包围，笼罩，淹没了她。

她五指一张，烟气被吸入掌心，一点一点，直到最后，彻底消散。

她笑了起来，邪恶的，危险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