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第九十章，长夜

夜晚，漫长的夜晚。

挂在空中的月亮，弯弯的月牙，已经开始渐渐向西移动。

月光照耀之处，黑色的树林之间，一个小小的红色身影奔跑在小路上，身边跟着的是一个黑色的庞然大物，狼一般的形体，黑色的毛发上不带一丝杂色，喘着粗气，滴着涎水，四肢快速地移动，追逐着猎物。

跑啊，再跑快一点。小女孩心里这样想着，兴奋地追赶着。空气中浓浓的气息很好地指明了目标的去向。她们紧紧跟着目标，始终保持着距离，享受着追逐猎物的时光。

过程越漫长，就越有趣。

身边的黑色巨犬如同是回应她的想法一般吠叫了两声。声音低沉，响亮，带着浓浓的杀气。她明白，眼前的猎物对于黑狗具有多么巨大的吸引力。虽然就本人而言，她更希望去猎杀头号目标。但是就像刚才说过的一样，奔跑的猎物才更加具有猎捕的价值。

近了，越来越近了。空气中的汗水味越来越浓，她已经能够听到猎物的脚步声了，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猎物的体力已经快要被消磨光了，这场追逐即将到达尽头。

她能够嗅到恐惧的气息，能够嗅到惊恐，不安，迷茫还有求生的情绪。猎物很害怕，猎物想要逃离，猎物想要活下去。这浓浓的情绪更加增添了狩猎的乐趣。她很希望能够尽快追上逃跑的猎物，能够看着猎物的双眼，看到那双眼中的希望消失，变为绝望，生命消失，只留下死亡。.七

快跑，快跑呀。她想着，兴奋地睁大双眼，猎犬就跟在身后，不跑得快一点，就会被撕成碎片的。

（猎手与猎物，我要求你们以此为题写一篇故事。不要散文，不要抒情，仅仅是一篇故事，一个小时的时间）

我现在没空想这个呀！

青鸾沿着小路拼命地奔跑，耳边听到，身后传来的富有节奏的，四肢踏动地面的声音，听到那低沉可怖的喘息声，越来越近了。她自己现在的处境越来越危险。

身后，是不断逼近的敌人（以及狗）。而自己也已经开始疲劳了，双腿越来越沉重，已经几乎丧失了力气，更何况，背上的疼痛，渐渐扩散，已经几乎蔓延到了全身。她现在，仅仅是动一下胳膊都会感到钻心的痛。

这种内功到底发挥了什么作用啊。她想，怀疑女人刚才的传功完全是在欺骗自己，完全只是一个垂死之人的疯言疯语，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的异想天开。世界上，真的存在内功这种东西吗？就算真的存在，仅仅是几秒钟不到的时间，就可以传输给别人，怎么可能的事情？功力这种东西又不是数据，复制粘贴一下就能传输的。

等下，数据是什么？

耳边低沉的吠叫声提醒她，现在真的没有时间去想这些事情了。

可是不由自主地，她跑着跑着，思路就会开始飘散，飘散到一些完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她总是能听到脑海内的一个声音不停地念叨念叨着无聊的事情。那个声音很耳熟，听起来，就像是——

追上啦！

女孩已经看见了前面猎物的背影，那青色的衣衫，长长的头发，身后挂着的日本刀剑。那就是一直追逐的目标，那就是她们的猎物。

她打了个唿哨，巨犬闻声而动，猛地向前一扑，两爪搭上猎物的肩膀，拖倒在地。

巨犬向前翻滚了几圈，然后转身，与此同时，女孩也停下脚步。一人一狗，包围着猎物，并不急于进攻，而是等待着猎物的最后反击。

青鸾迅速站起来，感受到双肩传来的刺痛。

衣衫被锋利的巨爪划破了，留下几道深深的印记，血涌了出来，疼痛比起身体其他各处更为剧烈。

她观察着周边的情况，发现自己已经被包围了。一边是黑色的巨犬，另一边是带着大大的红色头巾的小女孩。女孩看起来并没有威胁，但是那双眼中贪婪与嗜血的目光已经说明了其危险性。

尤其，她看到女孩抽出一把匕首。一人一犬，围绕着自己，逡巡着移动，逐渐缩小包围圈。

青鸾抽出背后的太刀，摆起防御的架势，准备迎战。

（呃，等等，你不觉得还有些谈判的余地吗？）

“呃，等等，我们可以，谈一谈吗？”她捕捉到脑海中的这一丝念头，嘴里就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

（恐怕不行哦……）

巨犬率先发动攻击，又一次扑了上来，完全没有避讳锋利的刀剑。她只能一边避让着躲过攻势，一边用太刀防御。

狗瞄准的目标是自己的双腿，张开巨口，试图啃咬。青鸾面对着完全比自己矮上一截并且不是人类的对手，完全没有回击的余地。只能不停地躲闪。双脚在地面上来回移动，确保自己不会被咬到。

黑夜之中，树林之中，白色的月光下，她尽力躲避着攻击。听着黑狗那低沉可怖的，从喉咙中透出的吼叫，看着那锋利的森森的白色牙齿，闻到猎犬口腔中令人反胃的气味。她尽力躲闪着，太刀挥动，却丝毫不起效果。

这怎么打啊。她想，我从来没和狗打过架呀。

（当心背后）

又是一声脑海中的警告，但是她还来不及反应，就感觉背后被什么东西扑中了。是那个女孩从背后夹击，扑了上来。四肢紧紧地攀着自己的上半身，匕首挥动着，割破了自己的肩膀，手臂。慌乱之中，她丢掉了太刀，双手无用地四处乱抓，希望能够抓住女孩的衣服。

她的双眼突然被捂住了，面前一片黑暗。只能够听到耳边，女孩还稚嫩，但是兴奋的喘息声，以及脚边那低沉的吠叫。

青鸾终于抓住了女孩的衣服，尽力抓紧，胡乱地向着某个方向扔了出去，感受到女孩的手指在自己的脸上撕裂皮肤的痛楚。与此同时，脚脖子传来更加严重的疼痛。

她被狗咬中了，随即感受到一份巨大的力量，将自己绊倒在地。她的眼前终于重新看到周围，那个女孩被自己甩开，落在一旁，蹲伏在地面。而自己的眼前，那黑色的狗扑了上来。

“——”

她本能地想要叫喊，但是声音却被堵在喉咙里。猎犬锋利的牙齿扎进了自己的脖子，洞穿了气管，她感受到一份窒息的痛苦，感受到自己的脊椎在强力的双颚的挤压下逐渐粉碎，感受到猎犬恶臭的涎水和自己的血混合在一起，不停地流淌着。

太刀被丢在一边，她本能地双手攀住猎犬的头颅，但是不管怎么击打都没有效果，黑狗依旧死死咬住自己不放，她感觉到呼吸越来越微弱，意识越来越模糊，眼前越来越黑暗……

“传功已经结束，唐青鸾。你现在已经有我的内力了，这应该能够帮你突出重围的。”

青鸾的脑海中，回想起女人对自己说过的话。

所以，这传功完全什么作用都没起到啊，除了给自己带来一身疼痛之外，该有的效果，完全没有。

她快要死了。

（嗯……好吧，我想可能我的说明不够确切）

那上一章那么多字完全是在凑字数喽

（哈？也不全是啦，你看，现在你已经开始从我们的角度来看待问题了吧，你学的还挺快的，玉雪直到现在还没能达到这一步呢）

废话什么呀，我快要死了……

（不会呀，只要你愿意活下去，内力自然会发挥作用的）

我当然想活下去呀。

青鸾的意识越来越薄弱，脑海中已经开始出现幻听，和颅内那个熟悉的人不停地交流着。如果死前最后的想法就是这样的话，那也太……

（太没排面了）

我想活下去的，当然想活下去了。她想着，虽然眼看着，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回击的余地了。

或许，她真的会死在这里，死在巨犬的噬咬下。

可是不应该这样，自己不应该就这样死在这里……

（因为你是主角？）

因为我答应过唐凤，会平安无事的。

承诺过，会和她一起回家。

所以一定不要死在这里。

所以即便感觉有阴谋，也还是接受了内力。即便这样做很不好，也还是丢下了负伤的女人独自逃生。即便是付出一切，即便被疼痛折磨，被利用，被暗算，出卖身体和灵魂，也希望能够活着，希望能够活着再见到唐凤。

（唉，我说，要是这样的话，你还是死了好吧）

我要信守对她的承诺。

（好吧好吧，反正是你的选择）

你会让我活着吗？

（……）

（行吧，反正这腻歪的独白我是听不下去了）

“嗷呜——”

女孩突然听到黑狗的一声呜咽，充满痛苦，这是前所未有的场面。它受伤了。

她看到巨犬松开猎物，跳到一旁。痛苦并且警惕地望着猎物。她看到本已无力再战的猎物此刻重新站起，脖子上狰狞的伤口鲜血直流。

此刻，月亮已经西斜，月光被树林荫蔽，猎物的全身，被黑暗笼罩着。猎物的手低垂着，手指弯曲，指尖上滴着血。

黑狗的脖子上，相应地被划破了两道口子，两道血痕，皮毛绽裂，沾染血迹。

不……不会有猎物能够伤到黑狗的。她不敢相信眼前的场景，本该是猎手与猎物的关系，现在，好像完全翻转了。

她看着猎物，低沉的脸上看不到表情，发带松脱，头发杂乱地披散着，脖子上带着伤。站在那里，站在黑暗之中，看起来，很可怕，足以致命的恐怖形象。

女孩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但还是依旧站定，颤抖的双手伸进嘴里，打了个唿哨，示意黑狗继续攻击。

巨犬犹豫了一下，再度扑了上去。

猎物完全没有退让，只是伸出两只手，在半空中阻拦住攻势。双手如同铁钳一般钳住狗的喉咙，以难以想象的力量，将它按压在地面上。

黑狗无力地扑腾着，四肢乱挥，划破了皮肤，鲜血流淌，但是猎物却毫不在意。猎物松开一只手，拿起身边掉落在地的太刀，高高挥起。

“别——！”

女孩的声音没有起到一点阻止的效果。眼看着太刀落下，直直插入巨犬的心脏。

那双爪子最后扑腾了一两下，黑狗的口中泛着血液，头歪向一边，再也不动了。

女孩难以相信眼前的一切，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原本是猎物的敌人从尸体上抽出太刀，手持着，离自己一步步走近，却吓得无法动弹。

她看见那人身上，黑烟渐渐笼罩起来，原本青色的衣衫，此刻近乎漆黑，那人的面庞，也同样漆黑一片，只是，隐约像是在……在微笑。

她被吓住了，不能进攻，也不能逃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死亡的靠近。

看着太刀再次挥向空中。

她吓得闭上了双眼。

（咳，咳，那个……差不多行了吧）

我没杀够。

（呃，她还只是个孩子呀）

所以不要放过她。

（我说，嗯，算了吧。要知道，杀狗就已经很……越界了，杀未成年人，我担心……尺度有些……你懂的）

我还以为你无节操无下限呢。

（算了吧，你不是还要……我是说，你不是还要去找唐小姐吗？）

……

是啊。

女孩静静等待了许久，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她睁开双眼，看见面前，一个人也不剩。

地面上，只有曾经是自己朋友，伙伴和保护者的黑狗，现在只是一具尸体。

她……她站在那里，回忆着刚才的场景，依旧感到后怕。

那可怖的黑烟，可怖的身影，可怖的微笑……

一丝光照射过来，刺到她的眼中。她这才发现，天亮了。

小路继续向前走，在蜘蛛设下陷阱的地方，曾经有一队杀手在那里等待着。蜘蛛的陷阱敌我不分，他们不敢乱闯，只能在入口等待，截杀后面到来的目标。

现在，全都死了，死状凄惨，没有一个活口。

蜘蛛的陷阱中，曾经还有无数丝线，还有无数被夏玉雪和唐凤错过的陷阱，还未被触发，还未被破坏。

现在，丝线全都断裂了，地面上布满了箭矢。有人硬闯过了这片陷阱，完全没有理会顾忌那些本来足以致命的暗器。

继续向前，来到一片竹林。竹林之中，地面上，躺着一个人。

她的身上，各处都受了伤。她躺在那里，黑色的，卷曲的长发披散着，青色的衣衫破破烂烂，手中的太刀也沾满了血迹。黑烟包围着她，修复她身上的伤口，直到第一缕阳光照射进竹林，那黑烟才默默消散。

青鸾感受到光线照射，醒了过来，依旧睡眼朦胧的样子。

“嗯？”

她揉了揉头发，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最后的记忆，是被那只黑狗死死咬住喉咙。后面……没有印象了。

不知什么时候，自己来到了这片竹林。

不知什么时候，天已经亮了，漫长的夜晚已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