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日后，别再来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柳如烟注意到陈旭的手缓缓落在了剑鞘上，就连祁连的面色都一点点凝重起来。

百里辰那边的人更是一个个翘首望着百里辰，肃杀之气在空中来回流转。

半晌之后，百里辰嗤笑两声，微微耸肩，撇了撇嘴角：“既然皇兄无事，那我便告辞了。”

言毕，百里辰拨开挡在身后的一干护卫，怒气冲冲地径直离开。

待到他的人纷纷散去后，祁连才着家丁将府外围观的人都一一驱散。

百里翼握着柳如烟的手缓缓松开。

他后撤一步，低头垂眼，咳嗽两声，却是一眼都未曾看向柳如烟：“以后别再这么冲动了。他刚刚回京，炙手可热，你非要与他顶撞什么？”

“王爷。”柳如烟喉咙发紧，小步上前，拧着眉心盯着百里翼小心道，“为何会突然病了？可曾宣了太医来瞧过？”

她一边说着，一边探出手，想要帮百里翼号脉。

可他却背过双手，依旧垂着头，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好了，回去吧。”

说完，百里翼头也不回，径直往府中走去。

柳如烟定定地望着百里翼的背影，他走得虽然缓慢，却格外坚定。

每走一步，那黑色的狐裘都颤动一下，每一下都击中柳如烟的心脏。

她凝视着百里翼，脚下仿佛被打了钉子似得根本挪不动。

百里翼头也不回，仿佛压根不知道背后还有一个人似得。

柳如烟不由苦笑。

分明是自己要和离，分明是自己要离开他，为何现在又是自己难过呢？

为何……

突然，眼前的人顿住了脚步。

他站在王府沉重的红柳门前，侧过眼，挑眉望着柳如烟。

那漆黑的双瞳，淡然的目光，一切都仿佛从来没有变过。

“柳如烟。”百里翼低声唤道。

柳如烟的身体不受控制，情不自禁地小步挪动上前：“王爷……”

就连她自己都听得到她喉咙里的干涩。

两人静静地望着对方，四周的一切逐渐消失不见，只有对面人的脸格外清晰。

许久，百里翼缓缓道：“既然你我已经和离，日后别再来了。”

他头也不回，径直入了王府。

那扇红柳大门缓缓关上，合页传来的吱呀声在这寂静之中听上去格外清晰。

柳如烟依旧立在原地。

她有些不明白百里翼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日后，别再来了。

他，终于也不想再见到自己了吗？

很好！

日后柳家不会再受到牵连。

药王谷也能平安。

可，心口为何那么疼。

柳如烟垂在身侧的一双手，紧紧地攒在一起，呼吸一点点变得急促，胸口的窒闷席卷而来。

“小姐。”

玲珑关切的声音打断了柳如烟的深思。

她打了一个激灵，神游一圈之后重新回过神。

柳如烟面无表情，缓缓别过头，眉心微蹙，挑着眼角打量着玲珑，仿佛眼前的一切对她而言十分陌生。

玲珑心疼上前，抬手扶住柳如烟：“我们回去吧。”

柳如烟缓缓点头，仿佛一只傀儡娃娃一般，由着玲珑带着她缓步离开。

王府门外，那道黑色的身影始终立在廊下。

直到祁连告知他王妃已经走了，他才从祁连手中接过那只金色面具，一言不发，退下狐裘，一跃跳出王府围墙。

……

柳如烟吩咐玲珑先回府去，自己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上元节快要来临了，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片热闹之中。

虽然百里席谋逆之事被朝廷压了下来，可是京城的百姓却最是敏锐，早早地就察觉到朝廷刚刚从一场大劫难中苏醒过来，他们似乎也卯足了劲，想要为朝廷的劫后余生欢庆一番。

柳如烟失魂落魄，耳边始终回响着百里翼方才的话，走起路来总觉得脚下轻飘飘的，仿佛踩在一团棉花上一般。

在这样的热闹中，她的清冷显得越发格格不入。

“闪开！闪开！”

突然几句高喊从对面传来。

柳如烟尚未回过神，便见一只白色的高脚马发了狂，正自远处狂奔而来。

它身后还拉着一辆马车。

马车被颠得上下晃动，里面的人抵在门上，不断挥着手，高声叫喊着‘闪开’。

转瞬的功夫，那马已经到了柳如烟眼前。

她顿顿地立在原地，仰着头，纹丝不动。

那一瞬间，柳如烟仿佛能看到马儿打着响鼻的样子，能闻到它身上淡淡的饲料味道。

马儿扬着前蹄，嘶鸣两声，前蹄不住晃动，眼瞧着就要落下来。

周围传来路人们的尖叫。

柳如烟这小身板若是被发狂的马儿踹上一脚，只怕非死即伤。

便在此时，柳如烟的身边突然多出一道黑影。

那影子一跃而起，一手拖着柳如烟的后腰，一手甩开身上披风，将柳如烟护在自己身下。

柳如烟被他带着飞身而起，一下子退出去十几米远，终于停下。

二人平稳落在地面上。

影子扶着柳如烟的肩膀上，上下扫视一圈，急切道：“柳如烟，你没事吧？”

柳如烟一顿，微微挑着眉角，打量眼前的人。

那金色的面具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

对上柳如烟的视线，阿丑立即后退一步，恭敬抱拳行礼：“小姐，是阿丑失礼了。”

柳如烟纹丝不动，挑着眉角，目不转睛地望着阿丑。

刚才那一幕，真的好熟悉！

“这位姑娘，你没事吧？”远处，一个男子满头大汗地小跑而来，身后还跟着已经平静下来的马儿。

柳如烟收回视线，望向男子，摇摇头：“无事。”

“这位姑娘，都是我家马儿不好。要不我还是带你去医馆瞧瞧吧。”

柳如烟摆摆手，微微摇头：“不必了。”

说完，她也不管男子如何回话，转身便走。

男子还想追上前，阿丑抬手拦住他，顿了两秒，也转身飞速跟着柳如烟离开。

二人一前一后，穿过热闹的街道，一路往柳府走去。

四周逐渐平静下来，热闹一点点褪去。

柳如烟回到府中，径直入了自己院中。

关上门，她终于再也忍不住。

泪水，肆意而下。

阿丑就站在门外，静静地听着柳如烟的嚎啕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