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第四十章

秦舟听到这儿，他忍不住问他：“你逃出来了吗？”

“……”未白沉默了片刻，说道：“如果逃出来了，我就不会落得现在这个模样。”

秦舟张了张嘴，一时无言，未白说的那些信息量实在太大，他一时没法好好理清楚。

而未白接着说道：“人类曾经历过三次大灭绝，第一次，‘溺雨’大灭绝致体弱者死去，至此人类开始了第一次进化，身体素质远超曾经的人类，但到底没有改变太多社会秩序，而第二次，‘蚀雨’大灭绝致不幸者死去，灾难降临的那一天，被称之为‘审判日’。”

古地球诸多信仰都喜欢预言末日，天灾水祸，似乎是先人的警示，但这没有任何办法避免。

就如其中一个信仰，预言着神明对世人最后的审判，善良与信仰神的人能够得到救赎，被允许入住天堂，而邪恶和对神不敬者将被审判，将其打入地狱。

而在那之前，祂会先让死人从坟墓里活过来。

这是神的手笔，如何杜绝？

神明是不存在的，但那场灾难中，死人却真真切切地带着地狱来到了人间，人文社会顷刻间坍塌。

在那之后，人被分成了四类，死人，活死人，普通人和异能者。

那一场灾难几乎毁灭了所有的文明。

但审判日终究会过去，而人类十不存一。

经历了第二次灾难，文明重建，人类却被分成了两类，异能者和次等人。

历史是螺旋前进的，曾经的文明毁灭，新建的城邦却是阶级分明的奴隶社会。

所幸的是，这样的社会并没有存在太久，五百年之后，第三次大灭绝“长夜”降临，于异能者名为“黑祸”，于次等人，则名为“救赎”。

黑日高悬，三日长夜，异能者化为藤木，污水，尘埃……尽数死亡。

最终幸存者不过百万。

“长夜”后第一个降生的孩子，身怀异香，第三次进化紧随其后。

进化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腺体打破了人类一直以来两种性别的认知，但最初的孩子并没有安然的长大，许是异能者带来的阴影尤在，身怀异香的孩子被视为异类，他们害怕这是新的异能者，早早死在了他父母的手中。

但这并不能阻止人类的进化，他们不可能杀死所有的新生儿，最终当他们开始接纳这群新人类时，又惊恐的发现他们成年后常常会进入和野兽一样的发情期。

必须通过交合来度过。

腺体进化成熟的历程是痛苦和黑暗的，他们被当做宠物，或者禁脔，因为他们自愈能力要比普通人强大得多，所以他们从来不会手下留情。

而这样的日子同样没有太久，因为他们只是凡人，只要是凡人，就有寿数尽时。

先死去的人或许是幸运的，因为那时他们即使已经苍老，却依然是多数者，还能善终，而当他们一个个死去时，孩子们和前辈们的地位便完全对调了。

当新人类意识到压迫残害他们的人已经老去时，所有的孽果皆有尚存者吞下，痛苦死去。

未白说到这里，便不需要再说了，秦舟比他学习好，比他更了解人类腺体的进化史

秦舟表情有些木讷，好半天他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不可置信的问他：“你的意思是，那个……木头哥哥是异能者？”

“是反祖……”未白说：“异能者在长夜中死于自己的异能，但木头哥哥并没有经历过蚀雨而拥有异能，他同样也没经历过长夜而杀死异能进化腺体。”

“他介于两者之间。”未白想了想，说道：“我曾经一直没弄明白他们到底想要异能还是进化腺体。”

“后来我明白了，他们想要两者兼备，他们想要高于Alpha的腺体驱使现今的Alpha，又贪图异能者神秘莫测的能力驱使不受腺体影响的beta们。”

但是异能的出现与消失，和腺体的进化人类都是被动的，就像是神迹，是瞬息之间存在消失的，毫无规律可循。

所以木头哥哥介于两者之间，被进化而出的腺体使他活着，被消灭的异能使他死去，他的身体化作藤木，“永生”使他成功跨立在生死之间，成了一个活死“人”。

他的父亲想要的是永生，是自由的，不会失去本来面目的永生，而非变成一堆怪物，所以木头哥哥是一个失败品。

但父亲将他藏于后山泥土之下是绝对的偶然，但凡木头哥哥的异能是除了木元素之外别的什么，他都不可能借此达到一个绝妙的平衡而保持着意识。

尽管这种平衡是短暂的。

秦舟脸色苍白，现如今距离那两次大灭绝是非常遥远的事了，异能者以及丧尸甚至都有人质疑其存在的可能性，怀疑是古人对于事物不了解而产生的合理想象，毕竟大灭绝之后科技文明几近覆灭，那时口头传承的科技知识甚至被如今的科学推翻难以立足，被打上了伪科学的标签。

这样的说法被绝大数人赞同，再加上古地球如今也难以进行考古行动，数百年前人类匆匆离开地球，在意那些遗失文明的人少之又少，导致这样的言论甚至无法辩驳，更胜者一些人将相信大灭绝的人当做了迷信，他们认为大灭绝绝没有书上写的那么严重，毕竟没有可考的文献。

如果古人类得知了现在人们的想法，他们会摇头，会捶胸顿足，会破口大骂，他们已经彻底抛弃人类的根源，辜负了先人们在灾难中对后人们的祝福和期盼，他们不配再称之为地球人，所以并不是他们抛弃了地球，而是地球驱逐了他们。

秦舟脸色有些难看，他并不是全然否定那些历史的人，但他所接受的教育里，对那些历史并不注重，网络上的言论多少影响到了他，但现在未白告诉他，这些是真的，他的三观整个被颠覆了。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在那个徽章里。”未白笑着说道：“不得不承认他们是疯子，他们去过对人类而言致命的地球。”

“他们的求知精神令我万分钦佩。”未白的笑变为嘲讽：“他们得到了许多关于大灭绝的资料以及标本，那些裸露于海水上的陆地，随便哪一个，都够现在那些考古学家们钻研一生了。”

“但他们的目的性非常强，所有于他们实验无关的资料都是没有意义的，关于大灭绝的资料，整个星际都找不到比他们更全面的了。”

“但是，他们选择了私藏。”

秦舟听的心惊肉跳，他试探的说道：“他们利用那些资料研究出了木头哥哥？”

“他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未白思索了一会，补充道：“我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他们放弃了异能的反祖，因为他们通过大量的实验题得知异能无法在拥有腺体的身体上存在，即使是beta，也拥有着发育不成熟的腺体。”

木头哥哥已经是他们实验最佳的结果，是一个怪物。

所以轮到未白时，便只有腺体改造了，但结果依然是失败的，腺体进化异变中止，一切都前功尽弃，甚至是他们想要的永生也伴随着腺体改造而落空，他们这些被实验改造的孩子还因此寿命折半。

腺体是非常重要的器官，与如今的人类息息相关。

“我当初被带回庄园，本来就没打算放我离开。”未白说道：“我是他实验的一个备选，因为我是他的儿子。”

“我的母亲与他的契合度非常高，但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屈服于信息素契合快感而产生感情，他们只是遵循长辈的命令，生下一个完美基因的子嗣。”

他们的结合是迫于强权的。

所以他的母亲出于报复，将他带离了父亲的身边，却也没有尽到作为母亲的责任，他的父亲放任了她几年，最终还是随便找了一个最合理的理由将他带回了庄园。

但那时父亲对他的存在认知早就不是什么完美基因的子嗣，而是一个有着优质基因Alpha的试验品。

如木头哥哥所说的那样，他已经被贪欲蒙蔽了双眼，走向了万劫不复。

未白眉头皱了皱，突然想起来医生曾对他下的诊断，他的基因并非是所谓完美的，基因缺陷的人不可能生下完美基因的子嗣。

换而言之，他的父亲便是个基因缺陷患者，他和他妹妹小缘一样，遗传了这种缺陷，区别在于，他要比小缘健康。

他想，父亲真是莫名自信于自己的基因，他应该克隆一个自己做实验才对，虽然克隆人是非法的，但非法的实验不差这一项了不是吗。

秦舟站了起来，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心情万分沉重，他说：“我得回去好好想想。”

“哦。”未白没有多说，不知为何，他将这一切告知给秦舟后，心情愉悦了许多，他想，或许这是倾诉的力量，曾经医生常常想和他谈心，但都被他拒绝了。

“对了！”秦舟走到宿舍门口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这是他在听未白的过去时察觉到的，却又被未白说出的骇人内容惊忘了的。

他问：“你一直没有告诉我你的父亲到底是谁……”他迟疑了一会，看未白没有想解释的样子，他又问：“我幼时曾在一个庄园见过一个只能在无菌温室生活的女孩，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和身份。”

那是非常久远的事了，他只匆匆一瞥，那个扎着辫子的女孩，坐在秋千上，怀里抱着一个破布娃娃，娃娃头上戴着红色白色两朵花，诡异至极，因着这娃娃，他才对那个女孩有些印象

“哦？”

“但我知道那个庄园的主人是谁。”

秦舟看未白并没有很在意他知道了这件事，甚至试图打开他送给他的蛋糕盒子。

“你的原名，叫穆离吗？”

“不是。”未白语气波澜不惊，他抬眼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我从未被冠以穆姓，我身上的确流着穆家的血脉，但我并不是穆家人。”

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只有‘离’这一个名字。”

“那你为什么要叫未白的名字。”

“……”未白一时没有回答他，秦舟就等着。

“因为我只想到了这一个名字。”

未来的未，纯白的白。

他自私且霸道的将名字占为己有，父亲从来不知道未白的名字，他是世上唯一知道这个名字的人，与其被他一个人记住，不如让这个名字成为自己的。

反正死者不会来与他争辩，他也不在意这是一个死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