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第四十九章

秦舟是被未白背去医务室的，这一路遇上了不少同学，估摸着学院论坛将会一片腥风血雨。

他的脚踝充血肿胀得厉害，看着不太正常，秦舟不太当回事。

但医生检查了之后一脸严肃，显然事情没那么简单。

未白坐在外面的长椅上晒太阳，原本他以为被怪物影响的不适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可一旦松懈下来，腺体便不甘寂寞地传达他的胀痛感。

为了不给自己的脖子增加什么负担而牵扯到腺体，他直接躺在了长椅上，双手交叠置于腹上，省的手垂在两边带来悬空的不安感。

因为腺体的特殊性，他对腺体出现的问题格外的敏感，自左祁进入危险期后，他更是不得不在意自己的腺体。

他与左祁几乎是同时被推进实验室的，前期所有的进程都是统一的，他曾庆幸这种统一没有使得他们失去参考性从而导致谁被提前淘汰。

直到他被偷偷注射了阻断剂，他的腺体异变中止，这让当时的他惶恐不安，所有的变化都让他不安，但是没有变化也让他恐惧，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与同期的所有孩子不太一样了。

尚只有十来岁的孩子，却能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可怕信息素，即使是极其温和的信息素也让人无法忍受，他感觉周围所有的空气都被他无法分辨的各类信息素占有。

他像一颗被大树挡住了所有阳光无法吸收养分的树苗，那是他第一次面对死亡的恐惧。

他不相信没人发现他的不对劲，但无人敢伸出援手，又或者无力援助，每过几天就会有一个孩子死去，死亡的阴影馋食着他们的心灵，在他们眼中，他会是下一具尸体。

他也是在那个时候发现七号的信息素异常，在那之前，他也闻到过他的信息素，淡淡的栀子花香，那时他认为，他们还是孩子，腺体发育尚未完善，以后气味会慢慢浓郁的。

但那次，他发现七号的信息素比之前更加的清淡，如果不是七号背着他离开人群，他不会发现。

他腺体异变中止那段时间，他常常跟在七号身后，他的信息素很淡，不会让他难受。

再往后更多的日子里，七号的信息素越发的淡，到如今，他彻底失去自己的信息素。

而他与七号截然相反，清甜的信息素变得浓腻，又齁又闷，总归不算舒服，这让他最初有些难以接受。

他不知道这种异变是不是也是对照实验的一部分，如今再回想也没必要知道了，当时注射阻断剂的孩子应该不止他一个，但活下来的，却只有他。

也是从那个时候知道，他们被改造的腺体，单单是信息素，就足够让正常人忌惮。

但是他们都死了，活下来的左祁没了信息素，而他的信息素也不足以致命。

但他的腺体在异变，从未停止，从最初对他人的影响，再到对自己的。

左祁和他的情况太不一样了，他所有的症状都无法参考套用，但他们的结局必然是相同的。

其实他不太愿意想这些，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他，他的生命在倒计时，如果不快点……

“你还好吗？先生。”

医生打断了他的思想，他抬眼看去，他的主治医生穿着白大褂，正将一副眼镜往口袋里放。

未白问：“你的眼睛近视了吗？”

“并没有。”医生又将眼镜拿出来，递给未白：“这是科研院弄的小玩意，能够进行简易的模拟推算，以便减少不必要的实验失误。”

“没有用的东西，实体实验永远与推算相差甚远，即使是微末的差异也非常具有实验意义。”

他将眼镜戴上，眼镜的投影设备便将所有他所注视的东西分析后投放到他的视网膜上。

比如他眼前的医生，被注释了拥有的无机物和有机物的种类以及整体比例，又划分了种族与性别。

未白感到新奇：“它可以扫描我看到的东西？”

“不能。”医生说：“但这是他们的研发方向，眼镜的核心芯片与我们终端的核心芯片并无太大区别，只是为了增加模拟推算功能，删除了部分操作，投影技术则是为了方便降级为视网膜投影。”

“可以直接升级终端，他们是有什么新的研究课题吗？”

“我并不清楚他们最近的动态，但他们对精神力的研究抱有很大的热情，当年第七代机甲研发给了他们很大信心，或许他们从中得到了什么启发。”

“哦。”未白把眼镜还给了他，闭上了眼睛，说道：“当年他们的团队加入了一个很大胆的成员，他很会做梦，他想把当年自己看过的科幻小说搬到现实中来。”

“……第七代机甲是他的幻想产物吗？”

“只是其中的衍生产物，意外的获得了成功，这也给他们的研究打下了一个基础，而那款大火的游戏，是其伴生产物，但却机缘巧合的与他最初想法的雏形形似，当年我太小了，许多事情我没能力参与，但我猜他们将来是想开发精神力的作用，以后许多产品应该都会多少与这方面有关……”

未白皱了皱眉，腺体由胀痛转为钝痛，他忍不住坐了起来，算了算日子，便问：“左祁的情况怎么样？”

“左少将即将进入易感期，意识已经没办法聚拢，我们正在调配合适的抑制剂。”

未白问：“找到别的办法了吗？他还能撑多久？为什么会突然异变呢？”

“先生，这正是我所担忧的。”医生说：“左少将的身体指数可以说是一瞬间崩坏，我们很难不怀疑这是人为操作，但我们找不到任何影响到他身体的因素。”

“哦。”未白看了他一眼，说：“你是担心我也会因此走入末路吗？”

“是的，先生，抑制剂的研究已经有了进程，我们得到了腺体改造的药剂配方，关于左少将，我们想用冰冻的方式，降低他身体的活性，让他能够坚持到我们研制出抑制剂的那一天。”

“……”未白并不想赞同这样的办法，风险太大了，左祁如今的身体很难说能不能承受得住长时间的冰冻，而且冰冻也并不是让身体永远处于那一瞬间，解冻时的受损细胞又是否能够及时被修复？

这些都是未知的，其中任何的意外都会致使左祁提前丧命，但仔细想想，如今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

“左祁的想法呢？”

“他并不看好这一方案，因为他认为自己不仅仅是身体单方面的衰败，他的意识可能先一步身体走向死亡。”

未白神情恍惚了一瞬，他问：“他的精神状态很差了吗？”

“冰冻封存已经迫在眉睫了。”

“……”未白吸了一口冷气。

现如今的冰冻技术已经步入成熟，在不能得到及时救治的情况下，有条件的人都会选择这么做，但他们的身体具有太多未知性，左祁有第一次跳崖式衰败，会不会有第二次，第二次会在什么时候，那个时候，他们来得及应对吗？

他感到深深的无力，仿佛这么多年来的努力都得不到回应。

如果……当初一起死在那场大火里就好了……

“先生。”医生担忧地看着出神的未白，出声将他的注意力拉到自己身上，他想了想，先说道：“方才我给秦大少爷处理伤势的时候，通过眼镜分析发现他的伤处有未知的药物残留，这可能导致他恢复得没有预计中的快。”

“有害吗？”

“问题不大，残留已经清洗掉了，用修复液擦拭过。”医生关于秦舟的伤势在此打住，他又问：“先生，秦大少爷很关心您，你们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或者您的身体出现了别的异状？”

“……”未白想了想，摇头：“不算吧。”

医生神情严肃，他说道：“先生，希望您能认真对待自己的身体状况，任何您认为的小问题都可能导致不可逆转的衰败。”

“我觉得这……”未白揉了揉太阳穴，却在这时，腺体又是一阵刺痛，他沉默了下来，伸手去按住自己的腺体。

“先生？”

未白茫然地望向他，好半天，才听到他开口说道：“……或许是有些不太好了。”

“……”

秦舟走出医务室室发现未白与医生之间的气氛有些沉重，他有些犹豫要不要走过去，未白看到他，站了起来：“感觉怎么样？”

秦舟迟疑了一下：“还好。”

他又看了看医生，发现的他的表情有些复杂：“你们认识吗？我影响到你们说话了吗？”

“没有，你要回去吗？”

“暂时不，我想去找丁珏，姜学长不在这个医务室里，应该是被带到别处去了，我去看看他。”

“……”未白走到他身边，看了秦舟被包扎起来的脚踝一眼，说道：“你的脚成了这样还到处跑，你有什么代步工具吗？”

“有。”秦舟点点头，他的能源腔杂七杂八的东西不少，但凡是使用新能源制作的物品这里几乎都有几份。

如今的代步工具五花八门，路上跑的，天上飞的，水上漂的，自然是为了迎合市场需求，但总共只有两类，一类是悬浮车，私有悬浮车在这颗星球并不多见，并不是因为贫穷，而是因为这里是属于功能性星球，居民并不算多，更多的还是军人以及学生，这两类人活动范围不大，即使需要出远门，也有公车搭载。

学生间比较多的是适合短距离活动的悬浮板，不过这类代步工具安全问题有待提高。

秦舟的悬浮板有好几个，可以坐着的却只有伤残人士推荐使用的悬浮球，是个半球形状。

悬浮球款式有些过时了，能量也因为待机消耗了不少。

秦舟坐上去时发现未白看悬浮球时的神情有些诧异，他有些奇怪的问道：“怎么了？这个有问题吗？”

“没，这个悬浮球是初代系列吧，我第一次见到用它的人，是我的妹妹。”

“啊……我不太了解这个，不过款式确实是很久以前的了，如今市面上不再售卖，新的系列产品比这个功能要多一些，用的人也少了。”

医生看着二人相谈甚欢，心中万分诧异，听他们谈话，秦大少爷是知道的不少，他担忧未白的情况，特意走上去，压低了声音，又刻意让秦舟能听到的音量说道：“先生，关于您身体的情况，还请您尽快回去做个全身检查，记录一下各项指标。”

秦舟听到后果然开口问：“未白？你是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紧？”

“……”未白轻飘飘看了医生一眼，没有呵斥他，只是说道：“这两天我就回去。”

他取出代步工具，拉着秦舟走了两步，突然又停住，他回头看医生，问道：“你说，我们投资研究他们的项目，是否有希望捕捉左祁的精神电波，让他即使□□死亡也依然活着？”

这样将左祁冰冻后就不用担忧解冻后的风险。

“这太天方夜谭了。”医生无奈地说道：“他们的项目还在起步阶段，您说的办法，是一个我们这一代人都无法实现的目标。”

未白笑了笑，不然怎么说那个人是个大胆的家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