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第四十八章

怪物张大了嘴巴，恶臭飘了过来，未白往秦舟背后缩了缩。

“……”

怪物的口腔如同鲨鱼那样好几层利齿，舌头生着倒勾，又像蛇一样舌尖分叉。

它的舌头翘起，发出了低沉而徐缓的声音，与它的形象大相径庭，反而有几分圣神的意味。

秦舟不敢松懈，也不明白这怪物想要做什么，但很显然，这怪物能够说出他们听得懂的语言，应该是可以交流的，如果它的理智还是正常的话。

很快，他们清楚的感觉到怪物发出的声音提了一个音量，原本该是舒缓的声音开始让人浮躁。

未白突然投手捂住了秦舟的耳朵，他看到怪物身边的小孩身体开始扭曲了起来，怪物发出的声波仿佛实体化影响到了他们。

不知是不是错觉，未白感觉那声音开始有了规律，连绵的声段变成了鼓点，但细听又仿佛没有什么变化。

怪物的声音再一次变化，像一把锤子狠狠地砸在心口，未白感觉眼前黑了一瞬，秦舟被他捂住了耳朵，并没有感到太严重的刺激，但也明显能察觉到声音的不对。

他把未白的手扒下来，发现他的手僵硬，肌肉紧绷，整个人都处在紧张的状态。

“未白！”秦舟喊了他一声，却没有得到回应，连眼皮子都没有眨一下，怪物发出的声音令他的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

现在他就是傻子也该明白未白状态百出的原因大概率和这怪物有关了。

之前几次他不清楚这个怪物是怎么影响到未白的，但这一次，肯定和它发出的声音有关。

未白眼中的世界开始颠倒，他知道自己可能又要出问题了，但他动弹不得，心中焦急，想着果然还是要杀了那个怪物。

那群小孩迟钝的开始惶恐，发出尖叫来，尖叫声仿佛浇在火上的油，在未白耳边炸开，令他头晕目眩，脑袋一阵闷痛。

他想站起来，给那群小孩和那个怪物都来一枪，或者揍他们一顿，然后把他们的舌头□□，把嘴巴撕烂，割破他们的声带，让他们再发不出一丁点儿声音。

可他动不了，大脑与身体分裂开来，他太熟悉这种感觉了，自十八岁开始，每一次的易感期都让他无比煎熬，殿下研制出的抑制剂只能让他稍微缓解痛苦。

往后这种痛苦只会变得更长，直到特制抑制剂被研究出来，或者他死的时候才会终结，而现在，他该庆幸自己的腺体没有跟着凑热闹。

陷入自我意识时每一秒钟都变得格外漫长煎熬，他感知不到正确的时间流速，那群小孩从惶恐不安变得安静下来仿佛过了很久，又或者只是一念之间。

眼前的所有物品失去了他们原本的形状，变成了交融混杂的色块，像漩涡想要将他卷进去，那群小孩的模样反而变得清晰，让他暂时不至于沉沦。

他是记得那群小孩的编号和名字的，他可以叫出他们的名字，这是他的示弱方式，只要喊出来，他们会暂时放过他，也会暂时救他于水火，这不是没有过的事，但他的意识开始变得迟钝。

似乎示弱的心思升起的那一瞬间，那群小孩便都将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虎视眈眈地，宛若有了质量一般压在了他身上，令他觉得呼吸都是一件费神的事。

他们在期待他喊他们的名字，而他一直没明白为什么他们要他记着或者喊出那些没有意义的称号，让他每次见到他们都要想起他们来，如果是要他为他们的死而感到愧疚，那可就白费力气了。

他努力想要看清眼前的一切，但他甚至无法分清那些颜色原本属于谁。

不过值得高兴的是，小孩在一个个消失，他们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从他们眼中看到了失望难过，又或者别的什么的东西。

“你还不放弃吗？”

一个清脆的声音将所有杂音覆盖，未白茫然的循声看去，那个小孩是模糊的，或者只是他看不清楚。

他的大脑缓慢运转着，这是新来的小孩吗？黑色的头发，他从未见过的，完全陌生的。

令人畏惧的。

他心中警铃大作，脑子一瞬间的清明，这是新诞生的小孩，他是与别的小孩截然不同的，仅仅是存在那里，就让他感到万分恐惧。

那个黑发小孩并没有靠近他，他一直站得很远，他也一直存在，只是在这时，未白才发现他的存在。

“你不累吗？”那个小孩问他。

累什么？

“你在坚持什么？你要看到殿下登基吗？你要亲眼看到七号死去吗？你要亲眼看着所有人离开吗？”

“……”

未白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他没办法再思考，也无力警惕他的存在，他只能在此刻恐惧，前所未有的。

“要不要停下来休息一下？”

休息？

“殿下不会放任你不管的，即使七号先于你死去，殿下也会继续救你的，你不必这样焦虑。”

“一切都来的及，你可以轻松一些。”

那群小孩其实比他对危险更加灵敏，但现在他们所有人都安静地等着他的选择。

停下来吗？

我……

“未白！”

眼前混沌的色彩中参杂进了一抹亮丽的金色，像洒进丛林的晨曦，静谧又喧嚣的，温暖的让人忍不住靠近。

他喜欢这种金色，他是在什么地方见过的，温柔的，美丽的。

“是秦舟啊……”

不知道哪一个人提醒了他，又是一个没听过的声音，他想着，却猛然回神，大脑清晰了起来。

他向黑发小孩看去，他站得很远，虽然看不清楚，却有了猜测，他想开口询问，却感觉腺体突然刺痛，眼前的色彩有了自己的形状，他渐渐将那些东西分辨了出来。

最先看到的就是落在他身上的金色长发，目光远去，看到一层蓝色的光屏挡在他们与怪物之间，怪物抓狂地拍打光屏，蓝色的流光如同电流向被攻击的地方聚集，然后“啪”的一声将怪物弹飞出去。

怪物撞在了墙上，未白才看清怪物的脑袋上有一个黑色烧焦的洞，这个伤疤他认得，是秦舟的粒子枪造成的。

这样还死不了……

“好些了吗？”

秦舟的声音将他的神智彻底拉了回来，未白愣了愣，察觉到腺体有些温热。

他的颈带被取了下来，腺体被一只手按着。

“你……”未白大惊失色，你怎么碰我的腺体？耍流氓？

“别紧张！”秦舟制止他，他脸色有些苍白，说话的声音都有一些心有余悸的颤抖，他摸了摸未白的心跳，感受到了胸腔内有力跳动的心脏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将颈带替未白带回去，解释道：“刚刚你的呼吸都没了……”

“……”未白茫然沉默。

“那个怪物的声音我除了吵没觉得有什么，但它能轻易的杀了你，我开枪打断了它的声音，可一直叫不醒你。”

“……”未白好半响才喃喃开口：“我宁愿你用刀捅我一下。”总好过自己的腺体被人触碰，实在是……

秦舟忍不住被他气笑了，他没想到，未白在这方面竟然意外的保守，他说：“我这里没有药剂，你受伤了会很麻烦。”

“哦。”

“……我会负责的。”秦舟认真地说道。

“那倒不必，我又不是Omega。”未白没察觉到秦舟的语气有什么不对，他推开他，站了起来，四肢有些无力，但很快就能恢复过来，他看向怪物，它似乎还想发声，却只能发出类似哭喊的声音来。

“它应该是被他们特意放出来的。”

秦舟收拾心情，问道：“它被运送到这里，是为了对付你吗？”

“不是。”未白摇头：“如果是为了对付我，那么他们早该用上了，不必等到今天，特别是还有你这个干扰项存在的情况下。”

“……但他们知道这个怪物能杀了你。”

“嗯……”未白看向他：“你只是觉得吵吗？”

“会变得烦躁。”

未白思索了片刻，说道：“他们把它运过来绝对不是为了对付我，当年他们内部理念出现不可调节的矛盾后，已经四分五裂了，如今抛去穆家，还有两方股势力想杀了我们。”

未白将视线落在别处，说：“其中一股和你秦家有一点联系，那一股势力有两个不同处理方式，一种就是你爷爷那样熬死我们，另一种比较激进，当年的大火应该就是他们干的。”

秦舟心头一跳：“我……”

“另一个想杀我们的势力，是当年实验的投资人，为了毁尸灭迹，唆使同伴放火，又偷偷毁了大部分实验资料……”

未白顿了顿，说：“但是这个实验室的人不是他们，他们依然做着成神的美梦，我们还是他们可观察的实验体，是他们无法再完成的实验的希望，我们的意外死亡对他们没有好处。”

“可你说这个怪物是他们放出来的。”

“或许他们终于意识到我们已经不可控了。”

也可能是如同放弃

未白拿出一把能源枪，对准了怪物，却没有立刻开枪，他看着怪物脑袋上的孔洞犯了难，脑袋被开了一枪都没有死，它的致命点在哪？

防护球被内部打破可没办法立即再凝结出屏障，但怪物可以立刻扑上来用他的利齿将他们咬碎。

他自己有把握躲开，但秦舟不行，他的脚还伤着。

只是思索片刻，他就换了一把威力更大的能源炮，能源炮没办法储存更多的能量，只够一炮的量，他不喜欢用，平时几乎用不到，既笨重不便于行动，后座用力还大。

第三次大灭绝“长夜”，黑日高悬，所有异能者死于他们的异能。

木头哥哥化为朽木，而眼前的怪物化作了一滩清水，唯有那股恶臭飘荡于空中。

秦舟沉默地看着那滩水，心绪万千，未白告诉过他幼时遇到的木头哥哥，他并没有什么实质的认知，那像一个孤独的孩子幻想出来的小伙伴，只因为那是未白说的，所以他相信了，如今，他亲眼看到了这样的存在。

脱离了人类身份而活着的异能者，他们曾经是人类，如今成了怪物，死后连尸体都无法留下。

木头哥哥留下了名字，而它彻底被人类遗忘了，以后他想起来，也只会想起一个怪物。

未白揉了揉腺体，脑袋有些眩晕，他瞥了秦舟一眼，没有打扰他。

他找了把椅子坐下，看了看四周，那个黑发小孩已经消失了，别的孩子也在慢慢离开。

看着最后一个小孩离开时，他突然想起来了一片云雾，那个被他藏起来的秘密。

“幸好……”他松了一口气，幸好他足够谨慎，不然即使秦舟及时打断怪物的声音，他也死定了。

“未白。”秦舟爬起来，慢慢走到他身边。

“嗯？”

“你之前说的，另一个想杀你们的投资人是谁？他们会知道这种怪物能够杀死你吗？”

未白看向天花板，有些怅然：“知道吧。”

“他们是谁？能告诉我吗？”

“太子殿下。”

这件事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早晚昭告天下的事。

秦舟一惊：“不可能！”

“不信也没办法，他想要毁尸灭迹，以便日后登基没有把柄落在他人手上。”

未白想了想，没有说太多，他不知道秦肃知不知道这件事，他只算半个太子党的人，不过知不知道都无所谓，他的命在殿下手上，又不在太子手上。

杀人灭口也灭不到他的身上去。

“还会有其他的怪物吗？”

“不知道……”

秦舟没再说话，其实有没有很明显，既然敢将怪物送到这个地方来，还被这么轻易的放了出来，就说明不止这一个怪物，这个怪物甚至可能是个被放弃淘汰的东西。

未白说：“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有用的，拿上就差不多回去了，我怕再放出一个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来，他们真是一群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