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第五十九章

“那沉重的负面情绪因为精神状态让他有了一丝喘息的空间，这或许是一件好事，但也仅限于此。”

“因为为了不被那些记忆彻底压垮，他就不能正常的接受治疗，在这期间他的性格发生了极大的变化，那些不属于他的负面情绪虽然没有直白的被他表现出来，但依然存在，仿佛被塞进房间角落的垃圾，在看不到的地方腐朽发酵飘出恶臭影响了整个空间。”

左祁叹了一口气：“起初我并没有注意到他的问题，我们这样的孩子最后疯掉的很多，他的异样在所有人当中并不显眼……”

八号对于非己情感剥离花费了很长的时间，那段时间，他的所作所为都极度割裂。

他有时会友好的与大家交流相处，但他说的话往往有极强的心理暗示，无端的恶意促使那些无辜的孩子将自己心中的怨愤不适当的表达了出来，当时实验基地发生过许多次混乱恶性伤人事件，其中绝大部分都有八号的影子。

但更多的时候，他会安静孤僻地躲在角落，藏在阴暗的地方，这或许与他的过往有关，他拒绝亲近任何人，对任何事物都没有热情，他会看着人们，看他们在深渊里哭笑，挣扎，看他们绝望的死去。

很多时候，左祁不知道自己希望八号该怎么做，他有自己的信念，彼时他还以为家人还活着，还抱着希望想要活下去，他不知道八号的过去，也不能理解八号的消极。

后来这种割裂感慢慢的消失了，他在两种不同的状态下自然切换，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以为这是八号的本性。

直到在疗养院，他与八号关系更加亲密后，他才发现了其中的不同，安静的他站在高处，望着下方，无喜无悲，空落落的，风一吹，摇晃着就要坠下去。

左祁心惊胆寒的将他拉回了安全的区域，对他使用自己的小把戏，又对他说道：“要好好地活下去。”

这是一个指令，这一个指令彻底打破了隔离八号和未白思想的壁垒，他两级分化的行为开始趋同，这是他最后悔对八号下达的一个指令。

将八号拉回来的方式有很多，他却选了最直接，最方便，却也是最后患无穷的办法。

八号就像是开始接触墨汁的清水，他渐渐认同未白偏激的思想和理念，却又在一个极限点上保持着自我。

“不可以随便杀人。”

“请永远保持清醒。”

左祁长叹一口气，他看着秦舟，说道：“他的精神分裂成了很多个，将所有违背这三个指令的欲念彻底剥离，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本人没有了问题。”

八号虽然最后彻底接纳了未白，但又因为不可为的欲念被分裂了出去，一部分情感不得不移情到别处。

真正的未白仇恨对象是皇帝，可这份对皇帝的仇恨八号却没有认可，让八号痛苦的源头是穆信，于是仇恨便转移到了穆信身上，也就是他父亲。

“而未白的偏执……”左祁沉默了片刻：“应该是落在了我身上。”

“我能活到今天正是因为他，我很感激，现在八号想救我，但当年的实验数据被摧毁，而能够复刻当年实验数据的人并不愿意伸出援手，导致我们几乎处于被动中，八号不得已想要采取一些特殊手段，其办法实在是让我无法接受，这是我与他最大的分歧点和矛盾所在，我想这件事他对你并没有什么隐瞒。”

他想干掉所有人，秦舟点点头，心想是个正常人都无法接受，这里头无辜者何其多。

左祁：“我自认已经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他的时间要比我长得多，还可以慢慢来，没必要为我犯下这样的过错。”

“对于阻止他的报复行为，我不请求你，你应该也会去做，我在意的便是我最开始说的，我不希望他就这么结束一切，他还可以有未来。”

秦舟说道：“相比之下，你要比他更消极，你怎么还担心他会不会想死？”

左祁摇头，解释道：“我很明白自己的情况，我想活着，但能活下去的希望太渺茫了，而他呢，他所有的求生欲来自于外界，或是未白的执念，或是我曾经催眠他的暗示。”

“是执念，就会有消失的那一天，而我的暗示也逐渐无法约束他，当所有一切能留下他的外界因素都不存在了，他该怎么办呢？”

“……”秦舟心里有些堵，他问：“你想我怎么做？”

“八号必须活着，他活着要比死了更有价值，他知道那些怪物的弱点，因为他曾在科研院生活过，所以皇帝知道他的存在，也能猜到他和未白的关系，却除不掉他，皇帝不允许你爷爷他们救我们也是因为这件事。.七

至于八号对外界的威胁，是事实，却也没你们想的那么可怕，他没有破坏倾向，你们不折腾他，他也不会咬人。”

八号太偏激，意图用你们家属的命来要挟获取抑制剂，而皇帝，他手上握的东西要更多，当年有关于怪物的实验，知情人已经所剩无几，而实验材料却有足够的备份，他若想要复刻实验，轻而易举，我想这件事你爷爷或许不清楚，但也大概知道一点。

”

但你爷爷或许不知道，皇帝骗得了未白，自然也骗得了你爷爷那些人，一旦八号死了，皇帝再无顾忌，界时为了皇帝的野心，该死的，可就不只有你舍不下的那些人了。”

“……”秦舟脸色沉了下来：“说到头，我都只有一条路可走。”

“是皇帝在堵你们的路。”左祁神情严肃了下来，他说：“我也知道你爷爷不愿意配合，他更愿意相信皇帝，别人或许也有别的原因，而未白现在走的路偏了，你们就是救了我们，他也不会去对付皇帝。”

“但他不可以死，无论是出于客观原因，还是我的私心，秦舟，秦时雨的死是一个开始，是警告，也是在削减八号手中的筹码。”

还有更多人会死，直到八号无法威胁你爷爷必须帮我们的时候。”

“我因我的私心请求你拉他一把，我不强求你一定帮他制作出抑制剂，你让他别放弃就好，一切都会明朗的，你也可以借此机会去扭转一下他的想法，让他将目光放到皇帝身上去。”

左祁看秦舟的神情，瞧得出他的动摇，于是他添油加火：“你也不必担忧他的报复，我说过，八号没你们想的那么可怕，纵使是报复，也完全有挽回的机会，如你爷爷一直做的那样，一直拖着他也没关系，他不死，你们也不会有什么事的。”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是得提醒你一句，我们向来威逼利诱，却到底没伤过你们。”

“……”秦舟站起来，他说：“我会考虑的。”

左祁面带笑容：“无论你的选择是什么，我决意给你的报酬都会给你。”

秦舟看了他一眼，不在作态离开了。

没有选择，哪里有什么选择，所有人都是他们手下的棋子，他脚下有两条路，但却被裹挟着向前，终点是深渊，这就是美其名曰给他选择？

皇帝，未白，……

秦舟冷笑，他收拾心情推开房门，便看到站在门外，抱着一个小箱子的三殿下。

三殿下抿着唇，两步作三步跨走到他面前，他似在隐忍，却也没有上回见面那般不待见他了，他将小箱子递给他：“这是祁哥准备的东西，你带回去好好研究吧……”

他退开两步，又说：“我听闻你接过你父亲的新能源项目，这个项目背后养着的人望你也能一并接过，将来也能助你。”

“……好。”箱子沉甸甸的，不知里面是什么，三殿下神色暗淡，与他擦肩而过。

秦舟出了皇子府便看见坐在车里的秦爸等着他。

“聊得如何？”秦爸目光扫过他怀里的箱子，开口问道。

“你与殿下又说了些什么呢？”

“聊了些以前的事。”

秦爸说道：“我有时候会想，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的呢？”

“……”秦舟沉默，他将箱子放在腿上，当着秦爸的面，翻来箱子。

“这是？”箱子里铺着厚厚的布帛，布帛上放着一块不规则的月白色半透明的矿石，矿石边还放着一个大概手腕大小同材质的圆环。

“从未见过的材质？”秦舟摸了摸矿石，发现这质感像玉温凉舒适，不寒手，看着又像一块玻璃，却又似没有提纯的模样。

“是青禾Q1224。”秦爸将那手环取出来：“这是开采新能源发现的伴生矿石，这么大一块都给你了，殿下可真是舍得。”

“怎么未曾听说过？”秦舟将矿石双手捧起来，也就一颗铅球大小。

“他就那么一点，比不得新能源能大量消耗捉摸用途。”秦爸将秦舟的右手拉过去，将手环套了上去，便说道：“这矿石像玉，养人，是少有的可被人体吸收的矿，就这么一点儿，够用几百年的了，至于其他……”

“洛洛想过用这个做一副棺椁，但这种矿只被活细胞吸收，且矿源稀缺，也做不成。”

秦舟将手环取下来，放了回去，他合上箱子：“这矿是在哪采的？”

“就是你父亲开采新能源的那颗星球，但这么些年得来的全在洛洛这儿了，到没想到，竟然还能回来一些。”

“为什么会在跑殿下这里？是父亲卖给他们的？”

“差不多，是交易。”

“爸爸，你知道多少呢？”秦舟看着秦爸，神情不悦，他算是明白了，整个秦家，只有他和秦庭两个什么都不知道，怕是哪天家破人亡，他还一脸茫然。

秦爸慢吞吞地说道：“你能听什么，要取决于你将来要怎么做，我若是都是告诉你了，误了你可得不偿失了。”

“又是选择？”

“是。”秦舟点了点他腿上的箱子：“放弃新能源吧，如今新能源只被科研院把控，研发进程得不到任何回应，如今只能另寻他路，殿下将路摆在了你的面前，你要不要踩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