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 不过是死亡

寂尘山哪还能有什么，几个时辰前他们才去看过，早已失去灵气，在天道盟的干涉下也消弭了怨气，更没有任何宗派设立在此。

如果硬要说顾池鱼先前陨落时留下了什么遗产，按照修真界凡是奇遇必要一试的传统，也早该被搜刮干净了。更何况当时顾池鱼根本没带什么东西，连霜降都留在了凌天山。

还有值得一问的是，在双方战力悬殊天差地别的情况下，小花的姐姐又是怎么存活下来的？

这一趟来凌天山，没准真能找到五十年前的答案。

三人越走越偏僻，穿过一片幽静的树林，在羊肠小道的尽头有一间还算结实的瓦房，此时夜已深，窗内却依然漆黑一片。

“你每天都走这条路，不害怕吗？”顾承渊问道。

小花歪歪头：“不害怕啊，大家都很照顾我们的，这间房子还是镇上的人帮我们盖起来的。”

“你的父母呢？”

“姐姐说，在我两岁的时候，他们上山打猎被老虎咬死了。”小花语气异常平静，“不过，我连他们长什么样子的印象都没有。”

“你姐姐知道你平日都在…吗”沈修羽问道。

小花摇摇头：“我说是在酒楼做杂役。”

说话间已经到了门口，小花敲敲木门：“姐姐，我回来了。”

不过并没有人回应。

“姐姐向来睡得早。”小花说着，自行推开了门，“但睡前都会给我留好门的。”

“我家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地方，你们要不…”小花难得有些羞愧。

“我们可以打地铺。”

摸黑点灯也是熟练至极，小花点了蜡烛，两人这才看到房间内的构造，一道布帘隔开前后，前屋堆放着药罐等各类杂物，后面应该就是休息的地方。草药的味道弥漫到每一个角落。

顾承渊有些疑惑地抬起头。

“姐姐，我请来两位仙长，他们说不定会有办法…”小花掀开布帘。

“姐姐？”

死一般的沉寂。沈修羽拦住顾承渊，率先走进去。

一道照明术照亮了房间，这里的家具简单得可怜，最占地方的也不过是一张床，木头上的红漆已经要脱落干净。

小花站在床前，一声不发，只是微微颤抖。而床上躺着的苍白女子已经失去气息。

沈修羽上前把脉，而后摇摇头：“中毒而亡，回天乏术。”

方才顾承渊进门时就在疑惑，房间里四个人，却只有三人的呼吸，当然，或许是因为小花的姐姐重病在身，呼吸微弱，所以以他现在的能力无法探查。

但未曾想到她竟是死了。

未免太过突然。方才他与沈修羽还在谈论着她在寂尘山可能遇到了什么，以及凌天山的丹药能不能挽救一下她的性命，可她什么都没说，他们也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结束了。

就算是顾承渊，也不由得咬了咬舌尖来确认这一切是不是幻境。

怎么会这么突然？按照小花的说法，几个时辰前不还是好好的吗？一个还在留门等妹妹回来的人，怎么就死了？

“谁会下毒来害这样一个重病缠身的人？”沈修羽不可思议道。

“是服毒自尽。”小花回过头来，“前些日子家里有老鼠，我去镇上买的药。”

“或许有遗书…”

“不用。”见沈修羽要翻找，小花摇摇头，“或许这样也好，病痛折磨，并不是人人都可以忍受。”

她看向两人，露出了见面以来的第一个笑容，“麻烦两位帮助我…让姐姐入土为安。”

“小花。”顾承渊上前一步。

“我没事。”小花抢先道，“人终有一死的。我见过很多了。”

按照小花的要求，两人在树林深处挖了坟，将小花的姐姐安葬进去，一回头，透过层层的树木，却见一片火光。

“我靠！”沈修羽大骂一声，“这孩子脑子指定有毛病！”

两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瓦房，却见小花站在大火之前，沉默得像是石刻。

晚风有些过于冷了。

顾承渊自己御剑，沈修羽带着小花，只能赶往客栈。

也还没来的及问小花姐姐的名字。

小花说过，家中进老鼠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也就是说她姐姐可能早就在积攒毒鼠药，计划着在某个深夜、某个白天结束自己的生命。或许起因于病痛折磨，或许是为了减少小花的负担，甚至她恐怕早就知道小花的钱都是从何而来。

她有无数种原因奔赴死亡。

一路上小花都安静得令人害怕，也没有惊讶，也没有恐惧，更没有悲伤，或许正如她所说，在镇上见过太多人的死亡，早已对此麻木。

到了客栈，订下房间，早已是三更，沈修羽与顾承渊的房间在二楼，小花的房间在三楼，顾承渊提了灯，送小花上楼，而几间屋内还是灯火通明，传出发自肺腑的笑声。

“谢谢你，承渊哥哥。就到这里吧。”到了门口，小花接过灯盏，“早些休息，你们不是还有事情要查吗？”

顾承渊张了张口，最后还是只能说了一句：“节哀顺变。”

小花笑着看着他，眼神依然明亮。

“我没事。都已经习惯了。”

“嗯。”顾承渊点点头，看着小花关上了门，却没有离开。

少倾，他听到撕心裂肺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