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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我抬起我的右手,那枚廉价的戒指早就掉色得厉害,因为太久没有取出来过,手指被勒出一圈深红的印记。

“独孤城,这款戒指好看,还是这款好看?”

“都行。”

“敷衍!你就想让我赶快买了赶快回去!你一点也不想跟我多待在一起~”

“……”

“再问你,这款戒指好看,还是这款好看?”

“都丑。”

“我知道了,原来你根本就没打算买来送给我!我白挑了这么久!”

……

“送你。”

“怎么送的!还想不想让我嫁给你了!我知道你现在还小,没钱,便宜的先代替着我不嫌弃的。”

我把它清洗干净,装在漂亮的盒子里,再放到箱子的最底层。上锁。

出去看到炎亦邪背对着我站在客厅的衣架前,正在往身上套大衣。

“怎么了?”我问。

“公司那边出了点事,我必须去处理。”他有些抱歉地说,“对不起,不能跟你一起吃晚餐了。”

“没出什么大事吧?”

“没什么,只是我回国了,总归要去看看。”炎亦邪轻描淡写地说,皱紧的眉却显示事情十分棘手,“你今天逛了一天,累了,早点休息。”

炎亦邪走到玄关口,我忽然想起什么:“等一下。”

炎亦邪高兴地回过头:“什么事?”

“外面好像在下雨,你带把伞吧。”

炎亦邪略显失望:“没关系,只是小雨。我开车过去。”

他打开门——

“等一下!”

炎亦邪再次回头,我跑到上前拉住他的衣领,踮脚,在他的脸上轻吻了一下:“早点回来,我等你。别太辛苦了……”

炎亦邪笑起来,眼睛闪烁得像碎钻:“好。”

3.这是梦,还是幻觉……

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等,等了好久,炎亦邪都没回来。打了几次电话,也无人接听……好困,上眼皮和下眼皮不断打架。我在沙发上睡过去,不知何时被佣人的声音吵醒:“小姐,少爷刚打来电话,说今晚不回了,你先睡吧。”

我迷迷糊糊地摇头:“困死了,就让我睡在这……”

早晨刚醒,就听到“劈里啪啦”的雨声。

我起来走到窗前,看到附近的树全都枯黄了叶子,有的叠在地上,被雨水打得很响。时间过得真快,再过不久,冬天就要来了吧。二十一年,我只给过他短短的一个夏天,本以为剩下的无数个秋天、冬天、春天都会一起渡过,可……

停!

我又在乱想什么。

简单吃过早饭,我离开北氏庄园,沿着街边的人行道走着,决定自己找几家婚纱店逛逛看看。小时候无数次做梦自己是游的新娘,现在终于要实现了,心却是无尽的疼痛和空旷……

突然一个小男孩朝我跑来,边跑边频频回头,我来不及闪开,他一头撞到我的腿上,跌了个人仰马翻。

还没等我明白怎么回事,女人很快跑过来,逮住他就朝他的屁股“啪啪”两掌:“打架有什么好看的!还敢跑?我让你跑!”

小男孩大叫:“妈妈,你就让我看看吧!那大哥哥好酷,简直酷毙了!他是我的偶像!”

“唰”的一声,一辆车从我们身边一掠而过,刚刚下过雨的街道溅了我和“妈妈”一身泥水。紧接着,“唰——嗖——唰——”又是几辆车疾驰而过,泥水再次四溅。

“怎么开车的你们这些——”孩子妈正要大骂,忽然住了口!

一共六辆车,全停在街边的甬道口,从车内相继下来十几个手持棍棒的青年……本来甬道口前围观着许多看热闹的人,一看这架势,迅速纷纷撤开。

“妈妈”脸色一白,立即将小男孩抱在怀里:“快,跟妈回家,没事看别人打什么架,小命不要了你!”

“可是妈妈,他们这么多人欺负大哥哥一个,不公平!”

“还啰嗦!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那人真惨,不知道怎么得罪了这些人。就算是独孤城,一个人对付这么多个手持凶器的家伙,恐怕都吃不消吧……

Shit!为什么看到什么我都能想起独孤城?!

我恨恨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走进面前的一家婚纱店。等从里面出来,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甬道口那边正好打完,十几个人嚣张地鱼贯上车,最后上车的那个还狠狠踹了踹地上的人,吐了口唾沫。

看来被打得很惨呢,地上好多血,被雨水一点点洗礼……要经过那个甬道口的人全都绕道而行,明显加快了脚步。

我转身要走,耳边飘来两个声音:

“那好像是你们学校的……独孤城?”

“哈,原来他也有被人打的这天……”

“看他被打这么高兴,跟他有仇?”

“也不算有仇。纯粹个人看他不顺眼。”

“哦?”

“我们大学男女比例9:1,典型的狼多肉少。他一个人,就把学校2/3的女生都包揽了,我呸,我还计划着大学要谈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今年六月份毕业,还是光棍一条。”

“哈哈哈哈哈——别急,我到时候看到好的给你介绍。”

两个勾肩搭背的男生走远。

我扭动着关节僵硬回头,看到甬道口的少年撑着墙壁站起。染血的米色套头毛衣,如丝一般纷飞的发,风雨中,他高挑挺拔的身影在我眼前明明暗暗地闪现。

我的声音被卡在了喉咙,耳朵也听不见了。独孤城慢慢朝前走了两步,身体不支,单腿折跪在地,咳出一滩血。

雨水将他淋得透湿,血水顺着发尖一滴滴淌着,尽管隔着这么远我仍可以看清他苍白的脸。

我不知道自己花了多大的力,才能克制自己跑到他面前的冲动……

“TAXI!”

命令自己冷静,我伸手招到一辆出租车:“拜托你,把甬道口那个人……就是我指的那个男生送去医院。”

司机直摇头:“小姐,他要是半路死在我车上,我付不起这个责任!”

“放你妈的屁!你才死!他不会死的!”

司机毫不犹豫地开车走了。

我继续招TAXI,一辆又一辆,拿出钱包里所有的现金:“拜托你,把甬道口那个人送去医院,这些钱我都给你!”

“这钱赚得太危险了,我负担不起一条人命。”

开走。

“司机,等一下……”

“拜托你……”

“停车!救命——”

还有没有人性啊!

我筋疲力尽,在大雨中缓缓地蹲下去。忽然一辆“TXAI”停在我面前:“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么?”

“司机先生,你一定要帮忙!”我喘息,指着甬道口的方向,“把受伤的那个男生送去医院……”

司机一脸茫然:“你在说什么啊?那里哪有人?”

我的耳膜轰的一声响,飞速转头,巷子口除了一大滩被雨水冲开的血,空荡荡的哪还有人呢?

独孤城……独孤城?!!!

沿着血迹一直走,我找了好久,竟然走到了市中心的广场。

曾今在这里……

“‘让偷窥狂拿着手机每天偷拍我的丑态’这种事,我怎么可能让它发生。”

“你怎么这么幼稚啊!我说拍你的丑态只是开玩笑的,我怎么可能有那种怪癖专门去拍你的丑态!”

……

曾今又在这里……

“如果我有死的那天,绝不找你照遗像!”

“你还能活很久。”

“可我的第六感告诉我:我体质这么差,年老的时候一定一身毛病,零件七零八落,连走路都困难。所以我计划我最多活到四十岁。”

“你计划只活到四十岁?你有什么权利计划?”

“怎么没有权利了?”

“可惜,嫁给我之后就没权利了。”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景物,可是再站在这里,事过境迁,心境意境全变了!

下着雨,没有飞来飞去的白鸽,音乐喷泉池也不再喷水了,没有滑直排轮和滑板的小孩,也没有甜蜜的情侣摆小摊的小贩。四处冷清清的,只有不断从裂开的天际落下来的雨线。

一个孤寂的人影半躺在广场前的石阶上,整个人被雨水洗礼得彻底……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走到他面前——

铺天盖地的雨,独孤城迎面半躺着,手里夹着根被雨水湮灭的烟,刘海半盖着额头,眼微闭。他的发长得有些长了,一簇簇散在阶梯上,嘴角染着血迹,耳边的十字架耳饰被雨水冲刷得莹润……

我把伞移到他头上,想要开口,却发不出声音,想要动作,却没有控制力。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

也许,有一个世界那样漫长,独孤城终于缓缓睁开他的眼睛。

剔透的,像琥珀一样黑色的眼,眼神却空得像两个无底洞。

我的心简直像有十几把刀同时割过来,厮磨着,让痛苦一点点蔓延。

“独孤城……”我开口叫他的名字,却发现只有嘴巴在动,根本没有声音。

独孤城坐起来,用一种怪异而虚幻的眼神瞅着我,瞅得我一动也不敢动。整整对视了几十秒,他才把视线撇向别处,眉毛皱紧,抬手敲了下自己的脑袋。

“我叫你别再来了。”他喃喃着,不知道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在对我说。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起身从我面前走过。

我追上去:“独孤城?”

他的脚步一顿,怔在原地。

我攥紧了伞柄,可以听到雨声之外自己的心跳……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的时光,他在倾盆大雨中缓缓回头,像一格格扭动关节的机器人:“这是梦,还是幻觉……”

“……!?”

“为什么总是要跑到我的梦里来?!既然都走了,就不要来打扰我,不要让我想起你!你滚,滚!我不想看到你!”情绪激动让他扯动了伤口,胸口一声剧咳,有血从嘴角缓缓流下……………………

我吓坏地退后两步:“你不要激动,对不起,我这就走……你站在这哪都别去,我……我去帮你叫救护车……”

转身。

身后“扑通”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

凉意从我的脚底直冒全身,猛地折身跑回去:“独孤城!独孤城!你醒醒,别吓我!有人吗,来人啊……帮帮我,独孤城,独孤城,呜呜,呜……”

伞从我的手中落下,在地上打了个圈,被雨水淋透……

4.这都是他的计谋

回到北氏住宅已是华灯初上,很安静,只有一个佣人在擦拭主客厅里的家庭影院。看到我一身污泥满脸泪痕的狼狈样子,立即担心地上前询问:“小姐,你怎么了?”

我摇摇头,心虚地张望了四周一圈,问:“他回来了吗?”

“不知道,应该还没有回来,我没有看到少爷。”

我松一口气,脱了湿透的鞋,赤脚走回自己的卧室。脱下湿透的外衣,用帕子擦拭头发,看到镜子里自己那双通红的眼……

独孤城的脸像一张白纸。

独孤城被划破的胳膊全是鲜血。

独孤城的指间还戴着那枚脱色得厉害的廉价戒指。

独孤城紧闭着眼……

好多的画面一一在脑海中闪现,还有他低哑的声音,像密密麻麻缠绕在一团的线——

“这是梦,还是幻觉……”

“为什么总是要跑到我的梦里来?!既然都走了,就不要来打扰我,不要让我想起你!你滚,滚!我不想看到你!”

我用力摇了摇头,将那些画面和声音驱逐脑海,猛地跌坐在椅上。有什么汹涌的情绪一直在胸腔里奔涌,透过所有的血管游走,冲进鼻腔……几乎就要忍不住了,我用力捂住嘴,就在这时,一个低沉独特的声音响起:“你回来了。”

我震惊,下意识循着声音的发源望去!

炎亦邪背对着我站在卧室自带的露台上,手里端着洒水壶在浇花,背影被暗夜吞没得差不多,只余下一道模糊的背影。

我僵在原地半天,脑子一片空白,直到他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去哪了?”

我困难地张了张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没有回答,也没有转身。空气紧张而窒息,我感觉今天的他跟以往很不一样。

“怎么了?”我调整好情绪,朝露台走近,立即闻到一股很浓的烟味……我皱眉,游不抽烟的,至少我从没见过他抽烟,“发生什么事了,心情不好吗?”

“都玩了些什么?”他不答反问,慢慢浇着花,水从花盆里不住地往外溢,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

“够了,花要被淹死的……”我想要拿下他手里的喷壶,手指碰到他的手,他触电地移开,将喷壶重重放在露台上!

“北黎里,回答我的问题。”

从小到大,他只有生气或者情绪激动的时候,才会连名带姓地叫我。可是这一次,我从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喜怒,只有阴郁的低沉,非常惧人。

我若无其事的口气:“我去了附近的街,想自己逛逛婚纱店。你平时都很忙,我又不能帮你分担工作,就想尽量少占用你一些时间……游,你到底怎么了?”

炎亦邪站着没动,还是那阴郁的声线:“怎么不让司机开车带你去。”

“都说了是附近的街……一个人方便些。”

“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终于问到主题了!这就是他这么生气的原因?

“手机放在包里,这款手机的铃声好小,街上又吵,所以……”

他猛地转过身来看我!眼神幽暗,翻涌着一抹骇人的暗,在我湿透的头发和衣服上游走,最后停在我的脸上。

“今天下雨,不知道谁开车不注意,洒了我一身泥水。”我别开脸,“而且我逛到陌生的地方,有点迷路,所以回来晚了。”

“所以你想接着告诉我,因为泥水毁坏了你最喜欢的衣服,让你哭到眼睛水肿?”他用力拧过我的下巴,神情有些嘲讽,“你狠狠哭过了吧?”

“我迷路,所以哭了!这个答案你满不满意?!”我再不像小时候那样,撒谎时不敢看他的眼睛,不敢面对他,“我说的都是事实,你到底在怀疑什么?”

炎亦邪一愣,很快皱起眉:“你说呢——?”

“你在质问我吗?”

“……”

“难道我出去做的每一件事,每一步行踪,都要向你报告,是不是?”我用力想要扳开他的手,他把我的下巴拧痛了!

炎亦邪唇色微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我早就变了,不同于曾今的北黎里,懦弱、百依百顺、没有自我和主见。我的性格变得任性叛逆,敢跟他顶嘴、耍脾气……我介于北黎里和慕青宁之间,左右为难地挣扎着。

炎亦邪深吸口气,又问:“你的意思是,你不需要为你今天的行为做出任何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我转身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将我拽得站起!

“放开我!你想把我的胳膊掐断吗?”

“北黎里!”他拽紧我,恶狠狠地叫道,“或许你是慕青宁的时候我不了解你在想什么……只要你是北黎里,你就永远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我用力咬唇:“可是我永远都回不到最初的北黎里了,我们回不去了……游,这五年来,你难道一点也察觉不到吗?我变了。”

“住口!”

“我说的都是事实!”

“……我就当作你今晚说的一切是真的!你是因为铃声太小,而没听到我打给你的电话!因为迷路,而哭到眼睛水肿!”他的口气依然嘲讽,脸上却出现挫败和疲惫的神情,“手机给我。”

我顿了一下,把手机从包里摸出来给他。

他刚接到手里,就从露台抛了出去:“明天我会让吴嫂把你的新手机送来。以后没经过我同意,不准再擅作主张一个人出去!还有,把身体洗干净,别让我发现你生病了。”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从我身边走过,关门的声音好大,仿佛投下一颗炸弹。

我瘫坐在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佣人敲响我的房门,叫我下去晚餐。

“不吃。”

“可是小姐,少爷说——”

“我说不吃!给我滚!”

暴怒让我随手抓起一个花瓶,狠狠朝旁边的墙壁掷去。玻璃清脆的碎裂声之后,外面响起胆怯的嗫嚅声:“那我一会把食物送上来放到门口,你饿的时候,千万记得吃啊。”

我闭上眼。

在露台上吹着冰冷的风,感受到斜着飘进的雨线落在面孔上,就好像独孤城冰冷手指的触感:“对不起……”

直到半夜。

钥匙插进门孔的声音,门锁转动的声音,然后是很轻的脚步声。我腻烦地闭着眼,听见脚步声走近,最后在我旁边停下。

一双手穿过我的腋下,勾起我的手脚,把我放回床上。

炎亦邪的呼吸好近,耳边传来他轻若无闻的声音:“她没吃?”

“嗯,食物根本没有动。”

“……把医药箱拿过来。”

“怎么,少爷你受伤了吗?”

没有回答,而是有一双手在轻轻为我褪去外面的衣裳,放平到床上,薄被盖了上来。

没过多久,佣人急促回来的脚步声响起。炎亦邪的声音明显不悦:“走路轻点,把药箱放床柜,你可以去睡了。”

“是,少爷。”

炎亦邪在床边坐了下来。

被子掀开一角,我的胳膊被托在他的掌上,紧接着,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涂上来,微微的刺痛感立即让我皱了眉。

炎亦邪的动作明显一顿,轻轻的,有一股暖风……

他到底在干什么?

我悄悄睁开一只眼……

房内只开着一盏暗暗的壁灯,炎亦邪半俯着身坐于床边,正朝我的手臂很轻地吹气和抹药。而我的手臂,半条指头长的割痕赫然入目!

那里什么时候受伤的?我怎么不知道?!

应该……是我砸东西的时候,不小心被飞溅的花瓶碎片割破了。当时只顾着生气,哪有留意自己的身体……

炎亦邪的睫毛缱绻,手指在淡白药膏的衬托下,看起来那么孤助无援。

小小的一处伤口他弄了好久,药膏轻轻地一点点地涂抹上去,注意力也全在我的手臂上。以至于我睁开眼看了他好久,他都浑然不觉。

胸口涌起一股暖流,顺着血液直达全身,温暖了心脏……他太了解我,在我每一次心中升起“要逃离”的冲动时,及时掐灭。

我注定逃不开了,这愧疚织成的魔网。

第九章:爱上他纯属意外(Lovewasapureaccident)

1.独一无二的限量版

第二天,我和游亲自外出选购婚纱、鲜花和糖果……每一样细小的东西,他都要求亲自亲为地办,并且极尽做到让我满意。他跟独孤城很不同,比较起来,细心、温柔而又富有责任心的他更适合做老公,而冷酷孩子气的独孤城只适合做情人。

车子刚开出商场,就被一辆黑色的跑车截住了。

从车里下来一个男人,穿着浅色的大衣,深色的裤子。一头及肩的中长发,茶褐色,刘海用定型液扫到脑后,露出宽阔光洁的额头和一张极为俊邪的容颜。他下车后并没有走过来,而是侧靠在车头上,眼睛望天,点燃了一根烟。

司机按了几次喇叭,那人都无动于衷。炎亦邪从报纸里抬起眼皮,皱眉:“下去看看,怎么回事。”

司机跑下去跟那人说了点什么,又跑回来,脸色有点不对劲。

炎亦邪折起报纸:“怎么了?”

司机看了我一眼,俯身朝炎亦邪的耳朵里说了点什么……

“我下去看看。”炎亦邪捋起我耳边的发。

“好。”

我看着游下车走过去,司机也随后跟上去。

那人是谁啊?

我皱眉,他正好望向这边,眼神像一道凌厉的闪电,激得我全身一颤。

他长得真的很帅,不同于游那种少年的帅气,属于MAN的类型。可是从他眉眼之间,又看不出实际年龄,应该最多只比游大两岁。

我情不自禁走下车,模糊听到游的声音传来:“……不要把公事带到这……”

为了听得更清楚些,我又走近了几步——

男人略垂着头,眼角有促狭而凌厉的笑意。他从大衣里拿出一份文件袋:“抱歉,这么重要的资料流失在外,我以为北先生会很着急……”声音磁性,却像是外国人在说中国话,咬字发音都不准。

我又仔细看他,鼻梁又勾又挺,轮廓立体深邃,果然是混血儿面孔。

炎亦邪接过文件袋,看也不看一眼地交给司机:“怎么会,浅空先生办事,我很放心。”

“当然,我们又不是第一次合作。”他笑了一下,眼神却充满了挑衅,“为了表示诚意,我可是亲自送过来的。”

“我知道,现在我就让财务部完成交易。”炎亦邪拿出手机,拨通,走到一旁的树下接听。

那个叫浅空的男人敛去笑容,表情阴森,目光忽然落到我的脸上——

没等我反应过来,他款步朝我走来。

“这位小姐,你让我想起了巴布亚新几内亚森林里的一种生物……”

“啊?”我没想到他会忽然走来,傻在原地,听到他说的这一串莫名其妙的话,就更傻了。

“它叫极乐鸟,尾羽带有奇异的色彩,第一次被引入欧洲时人们就被它艳丽的羽毛深深迷住了。他们认为这种鸟来自天堂。”他的眼睛微眯,又是一个挑衅的笑,“你也是来自天堂的吗?”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一副看白痴的表情。

“小姐,我是在夸奖你美丽。”

嘁!外国人都这样吗?夸人夸得那么理所当然。可是他看我的眼神好奇怪,就像一直盘旋在猎物头上的鹰!

我表示不屑:“不用你夸奖,我也知道我足够美丽。”

话音刚落,一只手忽然用力拽住我的手腕,将我护到身后:“你在这干什么?!回车上去!”

“游我……”

“回去。”

“北先生反应太激动了,我不过是跟北太太聊天,想跟她交个朋友而已。”他的目光依然像鹰,别有目的地盯着被游护在身后的我。

“离她远点。”炎亦邪的脸色很难看,声音也冷冷的,“除了合作以外,我希望我们不会有任何交集。”

“北先生还真是冷淡的人呢。那好,我走了。”浅空不以为意地耸肩,从胸腔里发出一声哼笑,别在大衣口袋上的墨镜戴上,开门上车。

炎亦邪紧绷的身体明显松弛下来。

跑车绕着原地转了个方向,又停在我们面前,车窗缓缓打下来。他食指摁住嘴唇,飞吻:“北先生Bye,北小姐,后会有期。”

跑车卷着烟尘开走,我的手腕都差点被炎亦邪拧断了!

“他是什么人?”“你们在合作什么?”“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好人,不知道为什么,一接触到他的目光我从头到脚感觉到阴冷。”“游,你为什么会跟这样的人有合作,你到底在干什么?”……等如此这般的问题,我问了好多。

可他一句话也不答,脸色难看地将我塞进车里:“这些事,你不需要过问!”

我不自觉地坐直身子:“你觉得我没资格问?”

他愣了一下。

“不是,生意上的事情,就算说了你也听不懂。”他柔声,摸摸我的脑袋,“我要把资料送回公司,你先回去。”

“如果我说还想再逛逛?”

“可以。”

答应得这么爽快,真令人意外。

我想了想:“那你上车吧,我下车,一会逛完了我自己回去。”

他的表情表示不同意。

“不会再迷路了,而且我保证天黑之前回去。”

“带上包和手机,离开公司后,我来接你。”

“不用了,其实——”

“一会见。”

等炎亦邪的车彻底开远后,我转身走进商城,在偌大的地方兜兜转转了几圈,终于住了步,停在一家特别的店门口——

“Darkangel”。(黑暗天使)

刚刚经过这家店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招牌上,那是第一次在桥下见到独孤城时的画面:雨雾中,男生侧着脸,窄而挺的鼻梁显得特别漂亮。堕落天使般的完美脸孔,急速滴淌雨水的浅亚麻色短发在风中飞舞,耳朵上一排洞,少说也有七八个,一小排的钻石戴下来,最下边是圣经十字架耳饰,晶闪的钻石却不及他的眼睛明亮。

就在这时,两个中学生谈笑着从我面前经过走向店里,掀起那银色的珠帘。我跟着她们走进去,眼前:印有独孤城头像的T恤、马克杯、笔记本;独孤城的个人写真集,CD,签名手册……东西杂七杂八,应有尽有。

房子布局很大,因为生意很火。

刚刚那两女孩一看就是老顾客了,进门就轻车熟路地往店内走:“JIMI姐,新的相片和视频出来了?”

柜台前的女人笑着:“当然当然,你们跟我进来。”

JIMI姐?为什么,这个称呼这么耳熟?!

我一边回忆着,一边四处逛逛看看。

在CD架最上一层,摆放着一排手工艺的“独孤城”——也就是陶瓷雕刻的他,还上了色彩。

我拿起其中一个:

独孤城靠在树根前,微扬着头,下颚骨线条就像莹白剔透的美玉,瑰丽得让人移不开视线。他的双手叠在膝上,手心里捧着只小猫,虔诚温和的姿势,仿佛捧着暮天云黯下的星辰。

我的手指细细地摸过他的眼睛鼻子嘴巴,视线有些恍惚。

JIMI……我终于想起来……

开始疑是有人用Photoshop软件做的假图片,这时忽然出现一个神秘人JIMI,自称是独孤城的死忠追随者,拥有他从小到大的相片,皆是偷拍……

原来她就是那个曝光独孤城私生活,只会疯狂偷窥和偷拍别人的混女人!

我应该是为独孤城感到愤怒的……

可是为什么,我却只觉得感激。感激她为我展现了这么多过去的独孤城,形态各不相同的独孤城。许多,都能勾起我极力想要遗忘却怎么也遗忘不了的回忆……

“不买的话别随便乱摸。”一只手将我手里的雕塑放回架子上,眼前站了个手持鸡毛掸子的女店员,“我们店里每样都只一件,都是独一无二的限量版。摔坏了,你陪得起么?!”

我不高兴地瞪回去:“不挑选怎么买?!”

那个女店员上下打量我一眼:“这东西可不便宜唷!”

“没关系,我有钱!”我被激怒,“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不,这些我全都要了!怎么样,是现金还是刷卡——!”

谁知道那个女店员竟嗤笑出声:“那可不行。普通顾客只限购一个。你好好考虑一下,到底要买哪个。”

“我付钱也不行?”

“不行,这是我们店的规矩。”

什么破规矩?难道她开店不只是为了赚钱?!

“不买的话,出去出去出去。”

她开始赶人。

Shit!

“别碰我,我自己走!”我厌恶被人碰,不自觉朝后退了两步,想要躲避她挥过来的鸡毛掸子。谁知道,身后就是摆放独孤城仿形瓷人的柜子。这一撞,好几个瓷人掉下来,“劈里啪啦”摔得粉碎!

我瞬间傻了,旁边站着的两个女店员傻了,眼前的女店员却爆发了:“你这只可耻可悲又可恨的‘清道夫’!五年前你有种丢下朔大人,五年后,你是怎样厚着脸皮回来,出现在这?!”

“……”

“我知道,你存心就是来拆台的——”她气得张牙舞爪,“你来拆台的!”

“小晓。”一个女人的声音打断她,“是你不对,你怎么能哄赶客人?”

“可是JIMI姐,你没认出来吗,她就是……”

“不管她是谁,既然进了我们的店,就是客人。……去后面搬货箱。”

“是。”

眼前的“JIMI姐”,是个三十岁出头的女人,妆容精致,打扮空前的时尚新潮:网状丝袜,至少十厘米的黑高跟鞋,以及一套暴露的套裙。她叠腿坐在收银台上,缓缓点燃了手中的烟:“虽然是我店员不对,不过你确实打烂了四个独一无二的‘纪念品’,总归有一半责任。”

“多少钱,我陪给你们!”

“不,你错了。”她伸出食指轻摇,指甲鲜红,“根据我们店的规矩,你不是以钱赔偿,而是——”

2.我只是个陌生人

十分钟后,我坐到JIMI给我安排的车内。

忽然手机铃声响起,来电显示“游”……我一狠心,拔下电板,越来越后悔自己会答应这个荒唐的赔偿条件!真是疯了,可此时,后悔似乎也来不及……

“真希望朔大人身边能出现个女人,哪怕是只母狗也行。”开车的小敏说,“他的生活越来越单一乏味,我们都没东西可写、可拍、可录,怎么向那些如饥似渴的小学妹们交代。”

“哎哟,再这样下去,我们的饭碗都不保了。”坐我身边的小鱼紧接着搭腔,“要不然我牺牲色相,色诱他发生一段可歌可泣的倾城绝恋?”

“出门没戴镜子?”

“……”

“给你。”

“滚!”

步行街里人满为患,毕竟这里是最繁华的商业街,购物者的天堂。眼前,一字排开各种风格建筑:欧陆风格、罗马风格、拜占庭风格、文艺复兴式风格、古典主义风格、现代派风格……

游览观光车顺着固定的曲线移动,穿成米奇和米妮的布偶人在分发传单,还有街头表演,有人在楼顶吹响萨克斯。

独孤城虽然身处人海,却只一眼就可以看到。

他穿着灰色的针织衫,卡其色的板裤,胳膊上半搭外套,靠在罗马风格商城前的冲天石柱上。脸上贴着OK绷,右手缠绕着厚厚的绷带,浑身散发着戾气的他格外出挑。

一阵风吹过,街边小孩吹起的泡泡飞来,在他的身边轻盈地悬浮。

而我,早就忘记了此来的目的,仿佛着了魔,呆呆的视线一瞬不瞬地看着独孤城,用目光描绘他的轮廓……伤势好了吗?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喜欢住院吗?他现在在想什么?他一直盯着喷泉池又是在看什么?

仿佛感受到我看过去的视线,忽然,独孤城的目光望过来。

我的心僵在胸口——!

他站直身子,没有任何表情地朝这辆车走来。

“埃?”小鱼尖叫,“我都还没准备好,怎么就让他发现了?”

“正面特写,我拍!”小敏只顾着拍照,“等我抓到第一手好料!这个月的薪水就有保障了!”

独孤城直接走到车窗外,叩响了窗玻璃:“你们是哪家的?”

小敏把照相机的镜头移下:“报告朔大人,我们是JIMI姐的人。”

“下车。”他皱眉,脸色不甚好看,“偷拍了少,内存卡拿出来。”

小敏愣了一下,打下车窗,笑嘻嘻地将脸弹出去:“朔大人,朔哥,您在开玩笑~?”

独孤城眉毛皱得更紧,忽然直起身子,一拳重重地砸在车门上:“滚下来!”

“OK,OK。”小鱼无奈耸肩,“敏,你跟她下去吧,我在车上,如果发现情况不妙我就去搬救兵!”

小敏嘿嘿一笑,相机挂脖子上,打开车门,一手抓我们一个拉出车去:“不行,我们可是好搭档,得同甘共苦共患难!”

我冷不丁站到阳光下,站到独孤城的眼皮底下,心脏在胸口打鼓。

他的视线只在我脸上扫了一秒,落到小敏身上:“内存卡。”

小敏仍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朔哥,别这样嘛。你一向心胸开阔,以前不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拜托拜托,拍不到东西回去交差,我们这个月都会没饭吃!”

独孤城突然伸手去拿相机——

小敏眼疾手快,飞快地护过相机,但由于各子太矮,争执不过。情急之中,一把塞到了我的手里!

独孤城下意识转过脸看到我,他的目光淡然,看着我就好像我不过是小敏和小鱼那样的陌生人,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别让我再发现下一次。”他没有抢我手中的相机,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我僵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脑子空成一个无底的洞。

直到他走远,小敏抱怨的声音响起:“KAO,原来JIMI姐也有判断失误的时候。”

小鱼拧紧眉,一副不可理解的样子:“怎么会,他看到她竟然完全没反应?他没认出来?……五年前他被甩了后,就清心寡淡地过日子,而且变了个人,这原因难道不是因为她?”

“……”

“拥抱呢?KISS呢?激动地说‘我想你呢’……就算不这样,仇恨地甩她一耳光,质问她为什么那么绝情离开都好!还以为两人重见会发现多么劲爆性地一幕!”小鱼叹息,“结果就这么几张单一的相片……”

小敏受不了地翻白眼:“你搞清楚这几张相片也是我拍的,你们两什么都没干!”

小鱼摇头,自顾自地哀嚎:“我还是无法承受——大新闻没有啦!”

更无法承受的那个人,应该是我才对。

他就那么瞟了我一眼,离开了……他看我时,眼里的冷漠、疏理以及无所谓,分明都在告诉我,我在他眼里确实和陌生人无异。

“虽然这次任务失败了,JIMI姐说没关系,是她失策——这就算了,但她居然还要破例送你一份参与的纪念赠品。”小鱼的哀嚎一直延绵到“Darkangel”店。

倒是小敏冷静地一打响指:“别嚎了,还不快叫人把赠品搬出来。”

搬?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内屋的帘子掀开,两个店员抬着一副至少半人高的画像出来……

金色的边框,涂抹着自然色彩的油画——画里光影浮暗,树叶婆裟。蘑菇般盛放的大树下坐着个人,树缝间筛下的光芒映在他墨黑的发上,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的,脚下一团水渍,挂满水珠的发梢就像凝聚着无数的光珠。拦截的铁网前站着个女生,背对着偷看树下的人。

那女生……

我呆呆地走过去,凑近那副画,不知道是第几次失了神——在这家店里,这是唯一一张我与独孤城有关联的画。

“这可是珍品,就这一副哦。”小鱼舍不得地说,“要不是JIMI姐向来说一不二,我才——”

“我不要。”这么大的东西怎么可能带回家?!

“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要,谢谢你们的好意。”我转身就要走,几个店员走上来将我拦住。

JIMI的声音响在帘后:“我说送给你,那么它就是你的了。你有权利选择不要——带着它离开这个店门,它由你随意处理。”

我的双手用力攥紧了,猛地转身:“为什么?”

“……”

“为什么要强行送我这种东西?那个计划,一定是你故意设计的吧。为什么要制造让我和他见面的机会?”

“为了制造新闻啊。”

“你不是!”我肯定地说,“告诉我为什么?”

“小姑娘,”她慢慢用磨刀挫着指甲,笑得一脸精明,“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进来这个店?我想,我就能告诉你为什么。”

我……

我为什么进来这个店?!

是因为每天每夜对他的思念驱使;是因为内心怎样都掩埋不了的喜欢驱使;是那温暖浪漫的过往回忆驱使!

可是,他都把我当作陌生人了,什么都没有意义……

“我只是好奇。”我别开脸,艰难开口,“看到招牌是他的相片,我感到好奇,所以才进来,并没有别的什么。”

“哦?是这样?!”

“是这样,我……我马上就要结婚了。”我用力咬住下唇,直到咬出清白痕迹,放开,“就在下个月,我要结婚了,新郎不会是他!我跟他再也不会有任何可能!”

店子里猛地安静下来,身边传来店员大口吸气的声音。好久,JIMI的声音再次响起,懒懒的:“哦,那恭喜你了……只是有些遗憾。”

“……”

“遗憾浪费了我的一片好心——”她忽然口气一转,“你都听到了?什么时候来的?”

我惊讶抬头,JIMI的视线穿过我望向我身后的某一点。我猛地转过头,看到站在店门口的独孤城。他的身体僵硬,面色清白,眼眸中一片莹润的光芒……

从光口涌进来的阳光包裹着他,这一刻我被炫花了视线!

JIMI的声音飘渺,仿佛从一个悠远的地方传来:“我差点以为你真的无所谓。怎么,刚不是转身走掉,怎么又肯赏脸出现?”

3.退回到自己的世界

“嗒”——

冰糖落进咖啡杯里,卷起一个小小的漩涡。

我把杯子端起来,在手中摩擦了好一会儿,都没放到嘴边。

透过落地窗看外面人来人往的车辆,看匆忙过路的行人……这样的情况一直一直持续着,耳边安静异常,没有一丝声音。

偷偷把目光瞟过去,正好和独孤城看着我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我的心不自觉一跳,很快又开始质疑——他真的在看我?为什么他的视线没有焦点,也没有丝毫光彩。

我们两个,总要有一方先说话吧?总不能一直坐在这喝咖啡?!

天快黑了……

“咳嗯。”我放下咖啡杯,“好久不见,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我选择以最老套客气的方式开场,可惜对面的他根本不鸟我。

我只好挑了个爆炸性的话题:“我还以为,刚在‘步行街’你真的没认出我呢……这么久没见,你是不是快忘了我?”

还是没有声音,安静到我以为见到独孤城不过是我的幻觉,我是在对空气说话。

可是,眼前独孤城的脸在充足的光线下那么耀眼的真实:俊邪的面容、坚毅的五官。当然有改变的,他换了发型和发色,穿衣风格变了,头发也蓄得长了些,眉眼间多了份成熟和冷硬,变得更不露喜怒。

我完全猜不到他的心里此时在想什么?

突然好怀念五年前他扯红了脖子对我暴跳如雷地大吼的模样,可是那样的的情景,永远不会再出现了吧。

我又喝一口咖啡:“独孤城,你变了……你比以前更不爱说话。”

“……”

“不过我也变了很多。不像以前的慕青宁那么疯癫,那么……”

“什么时候回国的。”他打断我,终于嗓音低沉地问。

“一个星期左右……”想了想,“应该是八天,这是我回来的第八天。”

“嗯。回国,成婚后再走吗?”

我的手一抖,杯里的咖啡差点溢出去。

他修长的手扣着杯柄,瞥我的眼眸一片深邃,却全是“我无所谓”:“打算待几天?”

我用力地抓紧咖啡杯,喉咙堵塞得说不出话……没想到重逢后的第一次交谈竟会这么淡漠和世故,就好像只是普通的朋友见面。算了吧,这样已经够好了,我还能期望什么呢——?!

可是,现在的感觉不比刚在广场上的好。我宁愿他当我是陌生人,那至少证明他因为在意我,所以才急于跟我撇清关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这么的没所谓……

“我不知道。”我垂下头,用力吸几口气,再不敢看他的眼睛,“游打算成婚后就走,可现在还没确定好婚宴的日期。”

“这样啊……”

他轻描淡写。只是“这样啊……”

我感觉自己再也坐不住了,难过就像气球一样在体内不断地膨胀,好想快点离开这里,离开他的视线。可身体却不受控制,定定地坐着,我只好用力搅拌着杯里的咖啡,以此发泄。

“嗯,就是这样。”我逼自己模仿他的口气,轻描淡写地说。

他没说话。

彼此沉默着……

店里没什么人,空气里飘着一首英文歌曲,模糊听不太清在唱什么,所以觉得它尤其聒噪。

一首歌结束后,独孤城看看腕表,站起来:“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的道别那么突然,我甚至措手不及!

以为……还有很多话要说,只是一时想不到以怎样的开场白?

独孤城朝店门口径直走去,我不自觉地跟着站起来,因为太惊愕所以变得愤怒:“你就这么走了?喂——我还有话没说,你……”

独孤城猛地停住脚步,回头。

是我的错觉吗?他的眼眸在这一刻尤其晶亮,仿佛先前的黯淡只为等待这一刻。他开口的嗓音低沉,带着期待:“什么?”

我反而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想了好久,我终于想到:“你……不是该在医院?”

“……”

“你那天伤得那么重,为什么又出院了,不好好在医院里呆着?”

“习惯了。”

“这也有习惯?为什么会被那些人打?你又打架了?独孤城你——”

“要说的只是这些?”

“呃……”

他眼眸里的光迅速黯淡:“我的事,不用你管!”

多么冰冷的回答,把我的关心击得粉碎!

如果是五年前的我,即使被冰冷拒绝几十次,也像打不死的小强死不要脸地说“我就是要管,我偏要管,你管不着”或者直接表达自己的情绪“独孤城你这个混蛋,竟然说这种伤人的话!我生气了!”

可是一切都不同了,五年后的我,脆弱、易碎,害怕交出真心,害怕被拒绝。仅是这样一句,就足够成为我后退的理由。

我退回到自己的世界,轻轻点头:“对不起,我的确管多了……”

玻璃旋转门打开,他走出咖啡店,身影没有一丝犹豫地消失在街头。

耳膜“嗡”的声响……

我看看他离开的背影,苦笑。

如果曾今我还对他有痴心妄想,有改变现状离开炎亦邪的愚蠢想法,那么这一刻,全都被他的冷漠浇熄了。一切的一切,就此打住。我告诉自己要坚强——过去的慕青宁,过去的独孤城,一切都与我没有关系了。从现在这刻起,我只做北黎里。

拿起桌上自己的包,却瞟到那副JIMI强行送给我的油画。丢掉它吧……当作丢掉过去的回忆一样丢掉它。

抱起油画起身往街角的垃圾桶走去,突然停在路边的车打开,一个人走到我面前。

我愕然看着眼前的人,不敢置信瞪大眼!

“怎么,跟前男友的约会还算愉快吧。”夕阳下,微眯着眼看我的炎亦邪,视线像刀锋划过我的咽喉。

4.爱上他纯属意外

“我最后一次解释,我跟独孤城,只是普通的朋友会面!”

炎亦邪闭着眼靠在主客厅的椅背上,不发一语。

“信不信随便你,总之那是我最后一次解释。”我早就感到无力,疲惫地转身准备上楼,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少爷!”佣人颤抖的声音传来……

我回头,炎亦邪不知何时睁开眼,右手插了几块碎玻璃渣。在他面前的地上,是一幅破了防护玻璃的油画。

“少爷,你这是何必呢?”吴嫂从大厅偏侧冲过来,然而还没接近炎亦邪,一只白色的马克杯飞了过去,就摔在吴嫂的脚前!

炎亦邪自沙发上站起,鞋子踩过油画发出玻璃碎裂的声音,朝我快步走来。他的眼神像豹,而我就像他即将袭击的猎物!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猛地掐住了我的胳膊,修长的手指挑起我的下巴,唇凑过来……却在距离我的唇只有0.5厘米时停住,再不肯前进:“吻我。”

我震惊:“你在说什么?”

“你说过你喜欢的是我……你吻我,我就相信你!”他的声音抑郁响在耳边。

我张了张嘴,全身僵硬,仿佛被定住了一般,根本动不了。

吻他……?

“怎么,不要吻吗?”他的呼吸变得急促,眼神更黑。

吻他,吻他啊……

我知道,他要的只是一个安全感。只要我吻他,下午的事他都不会追究了。

可为什么我的身体不受控制,为什么看着他的脸他的唇,我怎么也办不到?!

我用力闭了下眼,逼迫自己——

意想不到的是,我的唇凑过去,却没有如愿碰到他。我猛地睁开眼,看到炎亦邪移开的脸。他的视线一刻也没离开过我的脸,眼神越来越迷离,深邃:“对于恋人,吻应该是甜蜜幸福的。那么,我的未婚妻北黎里,你告诉我,你现在是在被我强迫?”

“游,你不要逼我,已经很努力地去面对你可是……”

“北黎里!你最好想清楚你将要说什么,你更要想清楚惹怒我的后果有多严重!”

我一顿:“那你要我说什么好?要我说多少遍你才会相信?我和独孤城只是朋友的会面,所有的一切都应该在今天停止的,你信我……”

“朋友的会面让你带回那样东西?”他嘲笑地指着地上摔碎的油画,像一只负伤而又愤怒的兽,“你今天都做了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竟奢望能瞒过我的眼睛!”

“你派人跟踪我?你从来就没有信任过我!”我变得愤怒,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说出憋在心里的话,“我也克制过自己,告诉自己想念独孤城是不对的,去跟他见面是不对的。可是我没有办法,我的心在主导我,我完全不由自主。”

“你说什么……”炎亦邪那张脸像吸血鬼一样苍白,一瞬不瞬看着我,没有一丝表情地木然。

“游,你根本不应该带我回国!”看到他这样,我也好难受,“如果你不带我回国,不见到他,我还可以欺骗自己的心。可是你为什么……”

“啪。”

电光火石间,一记耳光落在了我的脸上。

那记耳光那么大那么响,我被重力打得懵了一下,嘴角一股暖流涌出。我抬手擦掉:“我们都别再自欺欺人了。”

炎亦邪再度抬起手——

“少爷!”吴嫂突然冲过来,用力抱住了炎亦邪的胳膊,“你这样,会把小姐彻底打走的。你冷静点,求你冷静点好不好?吴嫂知道,这一掌打在小姐脸上,你的心更痛百倍千倍。”

炎亦邪用力一抽手,吴嫂站不稳地朝后退了两步。

“我一点也不觉得痛……”炎亦邪木然地看着我,指指自己的心脏,“因为这里,从来就没有停止过抽痛,就算再痛,它还是那样痛,是极限了。”

我用力咬住唇,垂下头。

“为什么?”

“……”

“我哪里不如他?!”他痛心疾首地嘶吼,“我的外貌、家世、我们那么多年相处的过去……我宠溺你、迁就你……我哪里不如他,我哪里做得不够好?!”

“你没有哪里不好,事实上,你哪里都完美透了……可是,就像独孤城说的那样:爱情无关于相识先后,也无关于相处时间长短。是真爱,就算只一天也足够,能改变我人生的人,也只有他!”

一只手用力掐住我的面孔,让我面对他——那双深邃落寞的瞳孔。

“你的意思是,你跟我就不是真爱了?”

“以前那个北黎里,是真的爱过你!而我现在不是了,在做慕青宁的时候我放逐了我的心……游,我真的很抱歉,爱上独孤城纯属一个意外。”

这句话,仿佛抽掉了炎亦邪的所有力量。他的手一点点地、格外沉重地落到身侧。而他那张俊朗的脸,也像被抽掉汁液的百合花,干瘪、无力。

我心痛得像刀绞:“我承认我精神上是背叛了你,可我从来没想过我还要回去独孤城身边,我答应过要做你的新娘,对于我的承诺,我绝对不会食言的。”

“新娘?”炎亦邪干笑,“你当我是乞丐吗?!”

“……”

“你怎么可以如此折磨我?!就算五年前你选择跟他,我都没有像现在这样难过!”炎亦邪的手猛地移到我的脖子上,掐住,“那一次我可以原谅你在忘了我的情况,才身体背叛。可是北黎里,我绝不允许你在精神上背叛我——!”

“你疯了——?!”我不敢置信瞪大的双眼里映着他的脸,喘息,“放开……我……”

他的手指下了狠力,我被掐得喘不过气,双手用力挣扎着,却抓不到任何可以依附的力量。

“少爷,你冷静点,你……”吴嫂刚朝前走进两步,就被炎亦邪嗜血的目光吓得收住脚。

“要我放开你?”

“……”

“除非我愿意放开,否则谁也救不了你——!”

“游……我……”

眼睛翻白,我一点也呼吸不过气,全身的感官都好像集中到了一点,被炎亦邪用力掐住的咽喉。就在我以为我就要这样断气过去的时候,他的手用力一甩,我摔在阶梯下面,脑袋撞到坚硬的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转身快步上楼。

我呆呆地站在他楼梯最下一阶,喃喃着:“对不起,我真的不想伤害你……对不起,游,对不起,对不……”

他随手操起楼梯旁立着的花瓶朝我丢来:“滚——!”

花瓶直冲过来,我根本傻得忘记了闪开,花瓶砸在我的头上,碎了下去。立即有粘稠的液体,顺着头发湿答答地往下掉。

“小姐!”吴嫂发出惨烈的惊呼——

可是炎亦邪甚至连头也没回,耳边响起卧室剧烈的关门声,水晶吊灯不安地闪了两闪。

我慢慢站起来,在吴嫂的照顾下简单处理好伤口,走回房间。

手指一一抚摸过台灯、沙发、墙壁、床柱、油画、书架。最后来到衣柜前,我简单地收拾了几件衣服,带上生活日用品,离开房间之前,不忘把独孤城送我的手模型和戒指戴上。

刚走出大门,一个人冲上来拦住我。

“少爷刚说的全是说气话,等他冷静下来,一定会后悔死的。”吴嫂的眼中有泪,一把抓住我的手,“小姐,你和少爷一同长大,你应该比谁都明白少爷……”

“正因为我明白!”我坚定地抽出自己的手,“所以我更应该要走。”

留下来,成为他永远也得不到却最想得到的东西,只会被他狠狠地折磨、撕碎。而他,也会在这过程中一同撕碎他自己。

“少爷不能没有你。”

“这个世界谁都不是没有谁就会活不下去,他也一样……让我走。”

“小姐,你走不掉的!不管你逃到天涯海角,他都能把你抓回来。”

“那就让他试试……对不起吴嫂,照顾好自己,我走了”

用力拨开她,我头也不回地离开北氏住宅。

夜风很冷,竖起大衣的衣领,我顺着一盏盏路灯往前走,行李箱的滑轮在寂静的街道上响起,格外刺耳。

当我走到旅馆前,掏空了所有的口袋,才发现装钱的那个包还遗留在客厅的沙发上。

居然连这点常识都没有,怎么离家出走?!

是啊,在这之前我不过是依附炎亦邪的寄生虫,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什么也不会做的傀儡娃娃。不过既然选择出来,就绝对不会再回头。

吹着冰冷夜风,我找到一个公园,在石椅上躺下来,看着天空零星地闪着几颗寂缪的星。

“游,你看,是星星耶。可是,都好少哦!它们一定很孤单了!”

“不会。”

“为什么?“

“星星属于群居的物体,尽管再少,也不会只有一颗出现。不像人类,单独也能生存。”

“不会啊,游是我很重要的家人,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照顾你关心你,绝不让你孤单。”

“是吗。不过……这句话应该由我说比较对。”

好像,有风吹痛了眼角,不然为什么会那么刺眼,总有泪水不停地往外流呢?

我脱下外套盖住脑袋,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希望自己能小成比芝麻还小的点,永远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第十章:被放弃的爱情(Abandonedlove)

1.他一直在等我

迷迷糊糊,不知道睡了多久,有只手在拍打着我的脸上。我翻个身,耳边响起嘈杂的说话声,笑声。

“喂,醒醒。”一股冷风入侵,好像盖在身上的被盖被拿开了。

“不要闹了……游,你让我再睡会。”我喃喃着,下意识去捞被盖,却抓到一只手……?那只手一用力,将我带得坐起。

“游?”我揉揉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放大的陌生的脸。不,不是一张,四张!——在我面前不知何时围了四个满身酒气的男生!

我这才想起我现在不是在北氏住宅,而是在公园的休息椅上!

“漂亮的小姐,在这种地方睡觉,就不怕着凉吗?”为首的那个高个子泡菜头“咯咯”地笑着,手里还拿着我的外套。

我一把将衣服夺过来:“你们是谁?离我远点!”

“我们是谁?”他打了个酒嗝,朝他们的同伴促狭地笑了,“虽然介绍起来有些麻烦,不过没关系,我们可以边喝边谈。”

其中一个家伙已经提起了我的行李箱。

我飞快地跳下长椅,抢回行李箱把手:“滚,别碰我的东西!你们——离我远点!”

“别开玩笑了,我们怎么可能舍得扔下你一个人走!”为首的那个一脸奸笑,“我们走了,你一个人在这多不安全啊。走吧,哥哥带你去避风港~”

一只沉重的胳膊压到了我的肩上,他充满酒气的身体也贴了过来。

“那只会更不安全!”我忍着反胃的冲动推开他,拉起行李就要跑,三个男生很快挡上前来。我左他们左,我右他们右,高个子泡菜头则好整以暇地坐在我刚睡过的那张椅上,不时发出一两声高调的口哨。

现在是深夜,附近安静得可怕,别说人影,就连鬼影都没有!

我终于意识到了危机感。

“你们别乱来——”行李箱护在面前,我不住地往后退,“如果敢对我怎么样,我一定会让你们死得很难看!”可是,颤抖的身躯再加上发颤的音节,可想而知我的威胁多么无力。

几个家伙用嘲讽的笑声作为回应。

忽然我脚后跟踩到了什么,失去协调的身体跌下去,落进一个怀抱!原来不知不觉,我在后退的过程中回到了长椅前。

一双胳膊横过来抱住我,那股令人厌烦的酒味更浓郁了!

“你在投怀送抱么?”泡菜头的嘴唇贴着我的耳根说话,我整个身体都鸡皮疙瘩四起,“美眉,你的身体可真香~”

我简直要吐了!

“喂,臭小子们。有好玩的事怎么可以少得了我。”就在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

我瞬间抬头,和他们一起看过去——夜色间,一个修长的身影摇晃着走来。火红皮衣,蓬松爆炸的头发,右手还吊着半瓶啤酒。

由于他背着路灯光而来,看不大清他的面容,那感觉却似曾相识?

“流哥!”抱着我的泡菜头突然放开我,站起身,“在等待你解决生理需求的过程中,看看我们发现了什么?”

我的下巴被一只手用力地挑起。

那个晃悠悠的人影走近了,眯起眼:“嗯?一个女人。”

“不,流哥你再仔细看看,这不只是个女人,而是个美女人~”

泡菜头的同伴纷纷表示赞同。

那穿着红色皮衣的家伙,终于走到我面前,将啤酒丢到旁人手里,接替泡菜头的手挑起我的下巴,俊脸也凑过来仔细看我……

近距离看到他的眼睛鼻子嘴巴眉毛,虽然时隔五年,我还是认出来了:“……昂流?”

昂流一愣,周围的人也全都一愣。

“流哥,她怎么知道你名字?不会那么巧,碰到前女友了吧。”

“谁知道呢,地球就这么小。”昂流玩世不恭地笑着,极力睁大惺忪的醉眼上下打量我,“嗯,仔细看看,你是有些眼熟。”

“……”

“我们在哪见过?酒吧?娱乐城?俱乐部还是……”

我无语:“我是慕青宁。”

“慕青宁?”他极力回忆,“如果你是我的前女友——你应该知道的,我记性很烂,从来记不住女人名。所以统一都是叫达令、亲爱的、甜心……”

我想晕倒:“我说我是慕青宁,你看清楚了,不是你任何一个达令、亲爱的或者甜心。我是——独孤城的……”我哽了一下,“前女友”三个字竟说不出口。

“独孤城”三个字总算让昂流清醒了些。

他站直身子,端详了我一会,甩甩头,借助夜风让自己清醒下来:“慕青宁,啊,我记起来了!我记得你了!”

“嗯,就是我。你终于记得了。”

然而昂流的下句话简直要将我打入绝底的深渊:“就是五年前丢下朔让他每天生不如死,让我们也跟着他生不如死的……那个女人……你?”

“我……”

他放开手,脸色变得深沉:“国外好玩吗?他妈的国外的帅哥没有比我跟朔更正的吧。因为没有,所以你回来了,是不是?”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龇着牙,目光瞟向我手里的行李箱:“好,回国好,你还不算蠢到无可救药……也算让朔那没有意义的白痴等待得到了回报。我还一直跟他打赌,赌你绝不会回来了。”

独孤城等我?他一直在等我?!

耳膜嗡的一声响,我整个人像被霜打的茄子,懵了。

“流哥,这女人跟朔哥有关系?”泡菜头见缝插针地问。

昂流大手一挥:“顶多也就你们未来嫂子的关系。”

“哇哦,嫂子——!”

“没你们什么事,在这起什么哄?!去去,爱滚哪都滚哪玩去……”

“你不一起?”

“不了,我留下来,有点事。”

“是,流哥。”

泡菜头等人被打发了,昂流蹲在长椅上抽烟。

空气里全是窒息的沉默,我只敢盯他指间夹的那点红光,直到眼睛盯得有些模糊,我鼓起勇气缓缓开口问:“你刚说……独孤城……他一直在等我?”开口时,嗓音竟哑得不行。

昂流弹了下烟灰:“嗯哼。”

“这几年,他过得好不好?”

“也就那样呗,和你没出现前差不了多少。”

我没出现前?

“我没出现前,他是什么样?”

“不生不死的样……走吧,我的车就停在附近。”他猛吸一口,将烟头扔到地上碾灭,“酒醒得差不多,应该没什么问题,你买保险了吧?”

说话间,他已经自然地接过我手里的行李箱,朝前大步流星走去。

我又是一怔,等他走出好远,才反应过来追上去:“去哪?”

“朔的住处。”

“等一下——”情急之中我拽住他的衣角,“我没说我要去他的住处,我现在根本就没打算过要见他,我还没心理准备,况且……”

“啰嗦死了,早晚都要见面的,要什么心理准备。”他把行李丢到跑车的后备箱里,“你再啰嗦分我心神,搞不好我一会翻车给你看!”

“可是我——”

“闭嘴。”

不知道是太累太困太冷急需想要一个安息之所,还是因为昂流所说的那句“等待”而升起某种希望,我认命地坐上车,看着窗外一晃而逝飞过的路灯,幻想一会见面的情景。

看见我的他,是惊讶还会是惊喜?不管是什么都好,千万别是惊吓……

“喂?……别睡了,滚起来给我开门。”昂流打电话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我现在去你住处的路上,你洗把脸,把自己收拾一下,我有带人过来。”

“……”

“不是,我哪敢带乱七八糟的人去你那,我不是找死嘛,是你的……喂???我还没说完,挂我电话?!”

昂流一把扯下耳机线,透过后视镜诡地笑:“一会让他后悔,那家伙不修边幅的样子真是……有够你受!”

我皱眉,看了看时间,凌晨三点十五分:“这个时间过去,会打扰到他休息吧?”

他耸肩:“如果是你打扰,我相信他会很高兴。”

2.别在我面前出现

四十分钟后,昂流的车开进北路的居民小区里,熄火。

寂静的夜里,除了几盏大型路灯静立,连花坛里的万紫千红都陷入了沉睡。一边带着我进家属楼,他一边又给独孤城打了几个电话。

“KAO,猪仙啊,睡这么死?”昂流按开电梯,拉着我的行李箱进去,“小区里的房子都长一个样,绕来绕去很容易眼花,你记得是E幢21楼230室就OK,以后别迷路。”

以后……?

因为他这句无心的话,我的脑海里想了好多。

我和独孤城,还会有以后吗?在经历了五年这么漫长的时光,在物是人非的现在,他还能敞开心扉接纳我吗?毕竟,他再不是五年前的独孤城,我也不是五年前的那个慕青宁了。

电梯到了,独孤城一直无人接听的手机终于有了回应。昂流摔开行李箱:“喂?猪大仙终于醒了,现在我在你家门口。”

“……”

“说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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