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于孟甫哪还能把话听完，眼尖地瞧见警戒线放开个口子就忙不迭地冲进去了。

因着火灾预警，大楼里的电梯一律停用。楼梯间，于孟甫一把扣住门框才让两条跑出去的腿成功急刹车，像打了鸡血似的顺着楼梯马不停歇往上跑。

一面跑一面忧心唐婉嫣会不会还在睡着，不小心吸入什么一氧化碳中了毒，顺便咒骂段梅兰那个小白脸，关键时候一点靠不上，连个人都带不出来。

一到六楼，气喘吁吁奔走在走廊里，于孟甫便喘着粗气大喊：“唐婉嫣！唐婉嫣！快跑，着火了！”

可是直到他跑到休息室外，都没有一点回应。

于孟甫急了，想都没想直接踹门走了进去，却只见到空荡荡的屋子。

没有唐婉嫣，没有任何人的影子……

沙发上明显还能看到人趟过的痕迹，他上前用手贴上去试了试温度，却感觉不到任何人走后残留在上面的余温，只摸到沙发最外层包着的凉皮革。

“嫣儿，你在哪儿？”

各种不好的猜想在他的脑海中轮番上演，使他心烦意乱又无计可施。

只能笨拙地一间房一间房挨着找，“没有，没有，为什么没有？”

推开最后一个房门之前，他已经彻底慌了神。

忽然，走廊的另一头传来清晰的水流声。

被绝望笼罩的于孟甫黯淡仓皇的眼神中忽然亮了起来，他不敢莽撞地喊话，生怕听不到唐婉嫣的声音。生怕空欢喜一场，于是快步走过去，伸出颤抖的手小心推开那扇紧闭的门。

那是一间公用卫生间，一进门便能见到一面长而宽的镜子，左右分别通向男女厕所，镜子下面是一排连着的洗手池。

他看到自己因为找人而一时略显狼狈的脸猝不及防出现在镜子里，与此同时，面色苍白虚弱地趴在洗手池边用冷水洗脸的唐婉嫣，还有一旁的段梅兰也都看到了他。

水龙头一直大开着，唐婉嫣弯下身又掬了一捧凉水泼在湿漉漉的脸上，水沿着她的发梢流到耳畔，顺着下颌的弧度往下“哒哒”的掉。

段梅兰没好气地斜睨了他一眼，转头取下置物架上的白毛巾旁若无人地帮唐婉嫣擦脸、擦手、擦沾了水的后颈。

于孟甫的眼里快喷出火，上前抢过毛巾，恶狠狠地威胁：“滚远点，别叫我再看到你！”

段梅兰冷笑一声，讽刺说：“说来也巧，刚好我也不想见到你。于老板，要不您先滚？”

这话一出，于孟甫彻底被激怒，挥起拳头狠狠打在了段梅兰秀气的左脸上。

段梅兰不甘示弱，回敬了一巴掌过去。

随即两人叫嚣着狠话撕扯着扭打在一起，拳脚相向，招招都下了狠手。

冷水的刺激下，唐婉嫣感觉体内的感觉神经终于再次被唤醒，四肢的力量渐渐回归，不必再靠着墙勉强站立。

她简单地整理过头发，从手包里掏出口红，鲜红的唇色在雪白的肌肤的衬托下更加妖艳瑰丽，仿佛茫茫冰原上空壮烈耀眼的红日。

一旁缠斗不休的两个男人余光瞥见她梳妆的样子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怔怔看着她对着镜子面无表情打扮自己。

像换了个人似的，又成了众人口中那个不露声色、铁血手腕的唐老板。

唐婉嫣或许会脆弱，会害怕，会意气用事。

唐老板从来没有！

她像穿上了刀枪不入的盔甲，冷冷地转身离开，走至门口时停下了脚步，淡淡地说了一句“段老板，方才多谢了。”

段梅兰腰杆一下子挺得倍直，嘴角的笑意快要堆不下，得意地炫耀。

“听到没，专门和我道谢呢！”

“都没理你！”

过了好一阵子，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跑到门外，对着唐婉嫣已经走远的背影大声呼喊：“那什么，不用客气！”

不想开口太猛牵扯到刚刚吃了于孟甫一拳的左脸，从牙根到脸皮都像火烧似的疼。

段梅兰吃痛地捂着脸，疼得龇牙咧嘴，想他这么些年打过小贼盗匪，打过纨绔鹰爪，按理说应该不差。

怎么对上于孟甫就落了下风呢？

现在浑身上下只要他动一动，哪哪都疼！

下手也太狠了！

反观于孟甫，依旧一副死人样完全没受到什么影响，阴着张脸恶狠狠地盯着自己，好像随时还能站起来再打一回。

段梅兰默不作声地往后退了一小步，倒不是怕打不过，只是于孟甫那打架不要命的样子着实给他带来了不小的阴影。

但就这么灰溜溜地走了又太没有尊严，最后，段梅兰气势汹汹朝门里狠狠“哼”了一声赶紧小跑着离开。

火警排查了五十多分钟总算确定大楼里没有火情，在楼下草坪吹了一个多小时凉风的老板们终于被请回了拍卖会现场。

从侧门走进大厅时，于孟甫毫不意外地再次看到了和唐婉嫣坐在一起的段梅兰。

两张年轻俊美的面孔落在别人眼里也许会下意识说上一句“赏心悦目”，但在他看来却是比眼中钉、肉中刺还讨厌的存在。

因为警报器闹的一场乌龙，时间已经俨然七点多，往年这时拍卖会早都结束了。

归途中，嘉宾里有一掷千金拍到宝贝的，得意地站在人群中享受着众星捧月的荣光；有捂着口袋一毛没花看了一场热闹的，回到家里吃团圆饭眉飞色舞讲拍卖会上屡屡上演的惊心动魄、曲折离奇……

而今年，这群养尊处优的老爷们莫名其妙被带出去溜了一圈，竟然没有一个闹脾气或者嚷嚷着要回家的。

在座的都不傻，白白回去怎么比得上守在这儿亲眼见证战国编钟这种百年难得一年的宝物花落谁家。

司仪穿着雍容华贵的金色长裙又站在了聚光灯下，三言两语对方才的误会稍作解释算是安抚台下嘉宾，便宣布继续方才的拍卖。

待“三二一”的倒计时结束后，竞拍真正开始！

有人举起号码牌喊了一声“十万”，这样的价格在今天整场拍卖会的最终交易价看来其实不低，但妄图就此把编钟请回家无疑是白日做梦。

很快就有人喊出了“二十万”，然后是“三十万”、“四十万”……

就在所有人以为，喊价会以十万为阶梯渐次往上攀升时，前排左手边方位忽然响起一声清亮的女声。

唐婉嫣手举17号的牌子，淡定地说：“一百万。”

整个会场霎时一片哗然，令人心惊的不是一百万的高价。

说实话，全中国挖了多少古墓，大多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和盗窃。能见到这么一套完整又古老的编钟实属侥幸，不出意外，将来八成会被列为国宝。

国宝是什么意思？那是无价的！

再高的价钱也值得！

他们震惊的不是一百万，而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在这种场合随随便便开口就敢叫出这么高的价钱。

家里大人都不管的吗？心大到放孩子出来这么玩？

抱着这样的心思，不少人想恶作剧故意不举牌看乳臭未干的毛丫头怎么收场。

结果紧挨着那姑娘右手边的一个年轻男人在一片静默中忽然高举牌子，嚣张地加码。

“一百三十万！”

一百三十万！

控场的司仪着实也被两个年轻人惊到了，赶紧把目光投向于孟甫身后左右着大半个中国经济命脉的老头子们。

打心里希冀着最好能有人喊出个天价来镇镇场子，把这俩不懂事的娃摁住。

然而就在她在人群中寻觅的当下，“一百万”姑娘又淡定加码了，“一百六十万。”

这次，不待司仪把价格念出来，于孟甫就急着举起了牌子，“一百六十五万。”

段梅兰眉头一皱，终于意识到这俩的的确确是在认真竞争编钟的所有权，不禁疑惑。

于家，这么富裕吗？

唐婉嫣心中明了，一百六十五万，应该已经是于孟甫手头能找到的所有现金流，甚至还要连于家老少押在公司参股的本金也算上。

换句话说，到于孟甫能承受的上限了。

再往高叫价，于大少爷八成要抱着编钟到大街上睡觉去了。

她抿唇一笑，又叫道：“一百七十万。”

果然这一次，于孟甫没有再跟。

他用号码牌遮着嘴，低声和唐婉嫣商量：“把编钟让给我，回头你叫我做什么都行！算我求你了，成吗？”

唐婉嫣冷静地瞧了他一眼，言简意赅地拒绝：“不行。”

于孟甫急了，“我真的需要它！”

唐婉嫣镇定地拿开手背上于孟甫伸过来的左手，“说真的，我比你还需要。”

司仪见到两人“亲密交流”的场景，忍不住扯了扯嘴角，默默吐槽：果然天下土豪是一家吗？

谈崩了的结果是，两人又变回针锋相对的样子。

“一百七十五万！”

“一百八十万！”

……

恰巧这时，有眼尖的人认出了他们，“嗨，这不是于家刚从南边回来的少爷和他那个漂亮能干的小媳妇吗？”

这话一出，两口子联手做戏意图抢走国宝的消息不胫而走。

不少人对他们嗤之以鼻，但苦于没有更多的钱只能袖手旁观。

自然也有心生不忿的人故意抬高价格。

喊价到“二百三十万”的时候，于孟甫急忙摁下唐婉嫣的号码牌，生怕她再叫出更高的价格。

“没有钱了！就是把家里的钱全拿过来也不够！交付的时候拿不出钱是要坐牢的！”

唐婉嫣不慌不忙说：“你不是说能拿到编钟干什么都行吗？怎么，又不要了吗？”

于孟甫急得挠头，“这不是一码事！”

唐婉嫣忙解释说：“放心，我有。”

于孟甫狐疑地问：“什么意思？”

唐婉嫣知道他想岔了，随即解释说：“我爷爷的遗嘱上写着，唐家的东西我爸和大伯一人一半。前些日子，我往广州打了通电话，大伯兑成现钱给我了。”

说完，忙举牌说道：“二百四十万。”

这时，一直旁观了他俩斗气的段梅兰忽然出了声，“还以为你们于家大方，嫁进门就给一二百万，其实不过尔尔。关键时候还是得靠媳妇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