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嘈杂的办公室瞬间像是被安装了静止开关，一语即停。

戚染平常在公司都是素面朝天，入冬开始，一件黑色的棉服能穿好几天，衣柜里面的外套可能是全公司都能了如指掌的程度——寥寥无几。

虽然她的素颜也很能打，比起面貌，大家好像更信奉“人靠衣装”，所以暗地里嘲讽的时候总会送她一个“土”字。

稍微好点的评价就是，不会穿搭，白瞎了一张脸，对不起这么高的颜值。

起初，戚染有注意自己的形象管理，后来因为赶设计稿，时间来不及，上班的时候偶尔灰头土脸，越往后面去，整个人就松散下来了。

好几次，都听见宋雨禾问她：“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你喜欢的人了吗？”

这回，被单独拎出来，戚染感觉自己成了众矢之的。

她低着头看面前的白纸，任凭宋雨禾怎么戳她，她都假装没听见。

头顶传来主管的声音：“你是叫，戚染吧！戚染，在忙吗？”

“”

距离近在咫尺，戚染像是才听清，取下耳机，懵然问：“对，我是，您有什么事吗？”

这个主管姓催，佳人的合伙人之一，戚染刚来公司的时候崔主管还挺照顾她的，设计部没接到活儿的时候带她出去搞过几次市场调研。

崔主管介绍：“这位是串串工作室的负责人，来我们公司拍宣传片的，现在需要两位设计师配合他们拍摄一下，你看你现在方便吗？”

戚染为难道：“我要准备设计师大赛，可能，不太方面呢！”

崔主管：“不耽误时间，也就快的话十几分钟，最多也就两个多小时，稍微出一下镜就好了。”

戚染迟疑：“可我，没化妆，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公司的形象。”

崔主管：“没事，这位摄影师说了，拍摄讲求的是整体的协调性，某一个人太突出的话，会毁了整体，既然他选了你，你肯定就是最合适的。”

“那可不好说。”戚染瞥了他身后的男人一眼，“我不怎么上镜的。”

崔主管：“你就试试嘛！”

眼看推脱不掉，戚染只能免为其难，点点头：“好吧。”

岑川站在主管身后沉默不言，这位民间奥斯卡评委，大概对她的演技了如指掌，似笑非笑看着她，全程没给她什么多余的表情。

-

戚染跟着岑川走进拍摄区，两人一路无言，对方也没跟她说具体要拍什么内容，需要怎么准备。

进去以后，她就干干站在那里，看其他人忙碌，像是被忽略了。

少顷，戚染决定主动出击。

这回跟着岑川一起来的不是哪个蓝毛，除了宋起，就是一个小寸板。

他正在那边拿鲜花装饰第二个拍摄场景，戚染走过去：“您好，请问，你们需要设计师怎么配合？”

顾南本来票都订好了，被拉过来当临时工，正郁闷着，没由来听到这道温软的声音，面部表情阴转晴：“设计师啊，等我翻一下拍摄文案，您先坐。”

他又打量了戚染几眼，觉得岑川这么挑剔确实不是没有道理。

标准的瓜子脸，弯眉杏眼，鼻梁精致挺翘，素颜都很上镜，不用花费太多时间在妆发造型上。

顾南打开手机文档，翻了一下，嘀咕：“不对啊，好像没有”

“偷什么懒？”岑川忽然在他后脑勺抚了一下，“马上第二个场景了，快去准备！”

“我不是已经，准备好了吗？”顾南刚刚摆花，就是最后一步了。

岑川：“你不会去检查一下吗？”

顾南：“好吧！”

戚染睁着圆眼：“需要我做什么吗？”

“你先在一边等着，需要你出镜的时候我会叫你。”岑川转头，喊了一声，“顾南！给她找点事做！”

顾南又气喘吁吁跑回来：“周础不在，您就竟折腾我是吧！”

岑川哼了声，继续拍摄工作。

戚染正想这个“找点事”是什么事，就见顾南拿出手机，给她搬来一个小板凳，点开视频软件：“小姐姐，追星吗？”

“”

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

戚染：“不追。”

早就，不追星了。

顾南面色犯难：“那你最近有什么在看的剧吗？”

戚染：“我很久没看剧了。”

顾南挠头：“你平时有什么消遣？”

戚染想了想：“球赛吧，不过，最近第二阶段打完了，要休息一段时间。”

顾南微微吃惊，但是近几年国内联赛引流的缘故，女球迷确实也不稀奇。

看她这无欲无求的态度，顾南决定自作主张，他点开视频缓存：“这里有几集电视剧，我们老大喜欢的明星，你随便看看吧！”

说着，拖来旁边的小桌，给她拿了手机支架。

戚染想起来，她刚刚过来的时候，确实没带手机。

所以，岑川是怕她等得太无聊吗？

等等，刚刚他说，岑川喜欢的明星？

岑川现在也追星了？

戚染震惊，抱着看看对方追什么星的想法，打开视频，开屏就被女主角的蹩脚哭戏暴击。

戚染：“”

怎么，岑川追的明星，是这个水准的吗？

很快，镜头拉到男主角这边。

戚染目光一滞。

那个是，她以前追过的男明星。

-

戚染的追星生涯其实也不长，高中的时候，大家都沉在学习里，难得的周日假期就会聚在教室放个电影或者连续剧。

当时有一部很火的古装剧，全班同学乃至全校都在追，一度差点被学校静止观看。

戚染在薛晓的带领下，也开始以这位男明星的粉丝自居。

上大学后，跟岑川在一起，两个人也没少因为这个事拌嘴。

岑川每次看她对着那个明星的机场图嗷嗷叫，都会吐槽一句：“星有什么好追的？”

然后，戚染势必会反击一句：“那球赛有什么好看的呢？”

出国后，戚染几乎对内娱零关注，有时候看到球赛的新闻，不自觉的，会想去买一张球票。

岑川不止一次说过，球赛，看直播其实更清晰，现场的氛围感更强。

戚染就想去体验一下氛围。

由于人生地不熟，她很多次买了票都没去。

起初，她只关注足球赛，后来觉得，这玩意儿看一两个小时，来来去去，可能一个球都不进，怪没意思的。

于是，抛弃了足球，改看篮球。

由于，国外的篮球赛，她总是搞不清那些外国人的名字，除了几个知名球星以外。

最后，她就把目光转移到国内的阵地了。

习惯一旦养成，就很难戒掉。

很多时候，球场上的输赢牵动着她的情绪，渐渐地，她好像就能把一些别的情绪藏起来，时间一长，大脑好像就能帮助她去隐藏和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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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一个多小时后，宋雨禾找了个理由跑过来。

戚染的电视剧还停留在第一集，她按掉手机视频：“你怎么过来了？”

宋雨禾从兜里掏出一个手机，抬起她的下巴：“当然是过来，看美女啦！”

“谢谢。”戚染拿回自己的手机。

宋雨禾：“刚刚不知道谁给你打了个电话，陌生号码。”

戚染点开看了下归属地，猜测可能是堂姐又擅自把自己的电话号码给她的那些大哥了，没回。

宋雨禾后知后觉吐槽：“突然发现，这个摄影师是在给你拉仇恨啊！本来你都这么低调了，这下子，他把公司其他女人嘴了个遍，然后再把你捧出来，他跟你多大仇？”

戚染：“”

她倒是没想这么多。

况且，应该不至于吧！

戚染目光朝那边看过去。

岑川大半张脸遮在相机后，微微弯腰，指挥着一众男模调整角度，每一次抬手指点都是恰到好处的。

无可挑剔的工作态度。

由于摄影师和男模的默契配合，男士内裤这块的拍摄结束得很快，谢锦绕开一众女同志的目光，径直朝戚染这边走过来。

宋雨禾在她耳边吐槽：“我错了，这位才是拉仇恨的好手。”

谢锦刚拍摄完，只穿了条内裤，外面罩了件银浅灰色的浴袍，腰间的带子松松垮垮，露出紧实的肌肉，腹肌若隐若现。

戚染稍微偏了下眼。

宋雨禾做出半捂脸的动作：“你穿条裤子吧！”

谢锦：“嘴上这么说，指不定跟那些女同志一样，希望我身上的布料少点儿吧？是吧，七七？”

戚染没办法苟同他的观点，没说话。

谢锦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了，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突然得寸进尺抓住她的手：“想摸摸吗？”

戚染感觉自己的手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急切的从他手里挣开。

由于挣脱的力道比较大，在他手臂上拍打了一下，声音清脆。

戚染不知道对方怎么突然开始动手动脚，脸上闪过一丝不悦，皱眉，礼貌疏离往后退了半步：“抱歉。”

谢锦脸上的笑容僵住，不解：“你不是，都收了我的礼物了吗？怎么”

戚染：“什么礼物？”

谢锦以为她在装傻，以前戚染也不是没用过这种方式拒绝他。

他面色一沉，盯着她的脸，想看出一丝表演的痕迹。

宋雨禾感觉到这两人气氛好像不太对，忙站出来打圆场：“这个腹肌，我能摸吗？”

谢锦眉头一松，视线从戚染身上移开，语气恢复如常：“如果是你的话，那就不叫摸，那叫占我便宜！”

宋雨禾：“你丫是不是找抽？”

谢锦跟宋雨禾是从小吵到大的青梅竹马，每次谢锦来找戚染，宋雨禾在的话，两人都会拌嘴。

听着两人吵架，戚染心乱糟糟的，心头掠过一丝慌乱，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她茫然无目的驱使着视线乱晃，直到与男人的视线撞在一处。

跟第一次见面一样，岑川还是看热闹的姿态，他手倚着相机三脚架，眼含戏谑，不知道是不是嫌剧情的精彩程度不够，没能让他尽兴。

他轻轻蹙眉，像是极其浅淡的摇了下头，神情与看到那些狗血剧情别无二致，“不过如此”的模样。

过会儿，他才悠悠走过来：“不好意思，之前的拍摄文案作废，我们现在，不需要设计师参与拍摄了。”

戚染：“”

所以，她就真的，生生被晾了两个多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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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川说要回设计部拍摄工作场景，戚染在前面带路。

大概是刚刚谢锦那一出，戚染内心莫名的烦躁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退，她忽然想起宋雨禾说的话。

——他跟你多大仇。

也不知道是什么心里作祟，这会儿电梯里就他们两个人，戚染动动唇，欲言又止。

各种思绪在她脑子里乱飞。

岑川为什么，也开始追星了呢？

是想跟她一样，遗忘什么东西，还是为了记住什么？

她跟岑川见过好几次面了，对方不至于，现在才想起来报复吧？

岑川见她满脸写着纠结，会读心术似的：“怎么，觉得我是故意的？”

被一语言中，戚染下意识否认：“怎么会呢？你这么大度，不至于”

“大度？”岑川笑了声，“你是在暗示别的什么吗？”

戚染脑子里闪过之前的画面，含糊不清的情绪渐渐明晰，她心如明镜般装傻：“我在暗示什么？”

岑川眼眸颇有深意：“你说呢？”

戚染商量的语气：“咱们，能说点大家都听得懂的话吗？”

岑川偏头看向一方，摆出“我跟你没什么话好说”的姿态。

末了，正当戚染以为对方不会再说话的时候，忽然听他补了一句：“这个公司不适合你。”

“”

戚染心蹿得飞快，即将破腔而出。

她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已经在放飞自我，突发奇想，自以为是的认为：

他这个语气，更像是在说，这个男人不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