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戚染在公司又加班到很晚，回公寓的时候厅里的灯还亮着。

这个公寓原本是薛晓租的，后来她搬进了医院分配的宿舍，公寓房租是年付，剩大半年，在网上挂了链接。

戚染刚好回国找房子住，两个人就这么不经意的重逢了。

薛晓有时候放假会过来住。

进屋的时候，薛晓正瘫在灰色懒人沙发上，抱着包薯片，手机里传来电视声，那沙发已经被她睡出个深坑，看来她保持这个姿态已经很久了。

薛晓懒懒掀眼皮，打了个哈欠：“这么晚才回来，你那个破公司，真的对不起你这么努力啊！”

戚染换鞋的动作一顿：“你也这么说？”

“嗯？”薛晓坐直，“我也？什么意思？还有谁说过类似的话吗？”

戚染换好拖鞋，关了柜门：“岑川。”

薛晓薯片咬了一半，咔呲一声，卡在口中：“你们？”

她下意识朝门的方向看了一眼，虽然这次明显岑川不会出现，她到底是不敢乱说话了。

戚染倒了杯温水，不甚在意解释：“他今天去我公司了，拍宣传片。”

薛晓：“”

沉默几秒。

她嘴里念叨：“孽缘，还真是孽缘”

戚染找了个沙发墩，挨着薛晓，脑袋一偏，靠在她肩上，发现，手机里的电视剧，正好是她白天看的那部。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曾经的偶像依然红得发紫，有些感情，却已经面目全非了。

薛晓察觉到她今天比以往好像更累，她放下薯片，就着电视里男女主撕心裂肺的剧情，难得正经一回，缓声道：“老实说，其实，当初，你跟我说，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下意识的反应，还以为是你终于把人搞到手了！”

薛晓：“还记得，那张纸条吗？”

“记得。”

客厅的灯昏暗，轮转的手机灯光映照在戚染白净的脸上，给她增添了几分活气。

薛晓自然知道，就算是在当时，年少无知的年纪，戚染也不可能是会因为一张纸条的玩笑话，就会去牺牲自己感情的人。

那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做出的抉择。

戚染这个人，不会轻易对什么东西动感情，所以，当她说岑川给她表白，她就答应了，这么轻巧和容易，薛晓就知道——

除非，那是她觊觎已久的东西。

藏得可真深，连朝夕相处的好姐妹都没察觉出来。

薛晓试探问：“你们，真的没可能了吗？”

戚染没有立即作答。

尽管，重逢以后，岑川的言行举止，好像都在表明，他绝对不会再纠缠。

但是，戚染又从蛛丝马迹中，找到点佐证。

最后得出一个不太确定的结论：

岑川，好像还喜欢自己。

——我要是知道，当初就不会被分手了。

是遗憾，愤怒，怨恨，还是不甘？

可能都没有。

他的语气和神态，好像只剩下平静。

似乎，早就已经放下了。

戚染晃了下脑袋，想找回点理智，让自己清醒清醒：“我觉得，现在的我，不能再去迫害人家了。”

薛晓嘴快：“也许人家巴不得你迫害呢？”

戚染：“你在说什么？”

薛晓：“我的意思是，万一，他还喜欢你，等了你这么多年呢？”

回忆这些天的种种，戚染身体向后仰，靠坐在床沿边，闭上眼。

一想到某种可能性的存在，她有些急切的想给自己的罪行开脱，艰涩开口：“他不会。”

-

大一那个国庆假期，戚染第一次跟岑川约会，两人商量好一起去看电影。

国庆档电影扎堆，戚染是个重度纠结患者，从决定约会开始，一直到电影院门口，她都没想好要看哪部电影。

那时他们才在一起没多久，眼睁睁看着某些心仪场次的座位被填满，戚染又着急又心烦，觉得自己实在是墨迹。

站在一边的岑川好整以暇看着她，十分耐心，既不催促，也没有不耐烦。

他反而失笑调侃：“这么纠结啊？那我可太幸运了，你选男朋友的时候没有纠结太久。”

被这么一说，戚染郁结在心中的烦闷之气散去，她脸微红，扬起下巴：“我的追求者可是很多的，从出生起就在纠结了。”

“是吗？那你一定是没有遇见我。”男生目光透着自信。

戚染不禁想挫挫他的气焰：“那我就算遇见了你，也纠结了很久啊！”

岑川只笑，没再说什么。

后来，由于大热电影的场次都满了，两人最终选了一个小成本的爱情片，导演和主演都是没听过的。

进场以后，观众稀稀拉拉。

戚染在网上搜情侣约会必备地点的时候，电影院是发生点什么小暧昧最佳场地之一。

她心里隐隐期待着什么，又特别紧张，全程只能拼命让自己投入那个谜一样的剧情中。

一直到电影结束，身边的人都没什么动静。

因为，岑川睡着了。

“”

戚染能理解，昨晚岑川都泡在实验室，虽然期待落空，但是她也松了一口气，毕竟是第一次谈恋爱，一点经验都没有，进展太快，她反而会不知所措。

具体的电影情节戚染忘记了，只记得男主一直在追求女主，到结局，都还是在追求的状态。

后来，就这部电影，网上发起了一个特别没意思的讨论——

结局，尽管男主被女主拒绝了很多次，男主还是坚持追求女主，到底是因为太喜欢，还是已经不喜欢了。

不少人喷这个问题脑瘫，肯定是前者。

也极少数人说是后者，因为，只有不喜欢不在意，才有勇气面对你的一次次拒绝。才会被拒绝后，又有再来一次的勇气。所以，结尾可能是习惯，不是感情。

偶然刷到，戚染就拎出来问岑川：“你觉得呢？”

岑川双手抱着后脑勺，步伐惬意，漫无目的跟着她走：“不知道。”

那个时候，戚染还带着撒娇技能包：“选一个嘛！”

岑川很是受用，想了想，结合自身实际，认真回答了：“电影里面的我不知道，反正，单单就那个结局来说，多次尝试追求无果后，我大概会折中一下——喜欢，不纠缠。”

-

凌晨，串串工作室。

突然新增加的项目，加上少一个人手，几人忙到这么晚，也才挑出第一天拍摄能用的素材。

串串工作室向来是以速度和效率出名的，主要是岑川出文案的速度快，大家知道怎么拍，需要哪些镜头，很快就能投入工作。

顾南删选好照片，看着难得上双位数的废弃片，他不由得好奇：“串串，白天拍摄的时候我就想说了，你好像真不太专心啊，自打我们工作室成立以来，你这一次没对上焦的照片都比之前加起来都多！”

正在跟女朋友调情的宋起也不忘凑热闹：“我也发现了，川哥，你好像，一直盯着人家女设计师看，你是不是，喜欢人家啊？”

宋起向来脑子缺根筋，口无遮拦，是个雷区蹦迪爱好者。

果不其然，这次还是精准踩雷。

岑川正在导视频，冷声丢了两字：“前任。”

“”

“”

办公室骤然安静下来，响起两道抽气声，顾南朝宋起竖大拇指，并尊称他一声：“雷哥。”

顾南若有所思：“难怪，你突然又同意接那个宣传片，我就说嘛！怎么可能是为了成全宋起那个一看就不靠谱的备胎爱情呢？”

宋起这边跟人道了晚安吻，关了手机就回嘴：“怎么就是备胎爱情了？虽然我知道女神这回纡尊降贵是居心叵测看上我们老大了，但是，我也不亏啊！”

顾南：“你倒是想得开，羡慕你的心态。”

宋起：“我们老大才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所以，你们两个，打算旧情复燃吗？还是你单方面的打算？”

顾南实在是佩服这位大傻子的勇气，可能他比几人小点，脑子又没有筋，有时候说话横冲直撞，大家也知道他并没有冒犯的意思。

想回答就回，不想回答送他一个滚，宋起也不会介意。

岑川手按在键盘上，看不出喜怒：“她说的分手。”

宋起是位不怕死的勇士：“理由呢？”

岑川看了他一眼：“至今没找到。”

两人再次抽凉气。

顾南：“没看出来，小姐姐，还，这么，天赋异禀？”

他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形容词了。

宋起摸下巴：“我女朋友说，对方好像正吊着那个富二代模特，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富二代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的哥，您不会，也中妖术了？”

“”

岑川斜了他一眼，眼看他拿着手里的无线鼠标就要飞出来。

宋起连忙双手作揖，光速跳上沙发滑跪：“对不起，我错了！”

岑川正打算收回视线，却忽然，看到他手腕上的一根发绳，甚至，可以说是手链。

上面串着一颗细珠。

一直被压抑的心跳肆意在胸腔徜徉，震得他耳膜发疼，鼠标在电脑上不受控制的乱晃，不知道操纵者是不是得了帕金森。

正以为逃过一劫的宋起，打算从沙发上下来，却看到岑川饿狼似的扑了过来，抓起他的手腕：“这个，哪里来的？”

受到惊吓的宋起支吾着，半天才道：“我，我女朋友的发绳。”

话没说完，发绳已经被岑川取下来，攥握在手里。

宋起虽然怕，还是说：“哥，我女朋友让我帮她保管，明天要还给她的。”

岑川盯着那颗细珠，目光再也分不到别处去。

他声音，像是在抖。

“现在是，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