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主动权

等待，是这世上最令人感煎熬的事情。

犬养派出去催曹顺的人，已经是第三拨了，传回来的消息，居然是曹顺离开家后，去了一趟镇政府，找了一个名叫曹山的书记员。然后，他又独自驾车，去了茶馆，悠悠然的喝了一壶碧螺春，与茶馆的伙计聊了好一会天。

不过，好消息是，现在曹顺回到家里，接上杜小然和许国品，还有那个晚上才进入曹家的男子，正往小泉大队这边过来。

有一个小细节。那个晚上才进曹家的“药酒桶”，走路带瘸的，似乎是受了伤。

看着曹顺的车开进了货场，犬养扭头冲熊本清五说道：“明天清晨，我们保持报话机联络，炮艇这边如果过了野鸭浜还没有动静，你那边就停下来先不走。牛角岭那一百多里山路，很容易被伏击。”

听犬养说话的内容，再看犬养的眼神，言下之意，熊本清五知道，这家伙是说，他熊本清五可以先走了。

熊本清五不傻，知道犬养不想让他听到曹顺一会要说什么。说不定，这又是他和这漕镇六少的一桩交易。

在漕镇呆上几个月，他现在知道，曹顺这漕镇六少的名头，绝不是浪得虚名。作为生意人的后代，曹顺做生意的头脑，整个漕镇都是数一数二的。

别的不说，眼前这个货场，就是一个最明显的例子。

一开始，曹顺是主动把货场以及四五百条船，一古脑全都捐给日军了的，当时的接受人，就是代理大队长熊本清五。

也不知道为什么，等曹顺跟着小泉山夫到了上海之后，华中派遣军司令部给小泉大队下来一纸通知，说不论是货场还是货船，使用权归日军，还是物权归属还是属于曹家。

不仅如此，小泉大队还要按照通知要求，付给曹家一定的费用，以贴补劳工、船工薪资以及修整船的耗费。

说白了，以所谓的捐献买了日本人一通好之后，曹顺不仅居然保住了自家的产业，还与日军达成了一桩获利不多的买卖。

这桩生意，不管怎么说，无论怎么看，曹顺都是赚大了，名利双收。

熊本清五作为货场与货船的直接使用人，心里自然清楚，肯定是有人和曹顺达成了默契，从中得到不菲的好处。因此，他有了一种惯性思维，即有人要背着别人和曹顺说事，那都是在做某种交易。

比如，昨天曹顺与他熊本清五就利用犬养喝醉了的机会，私底下达成了一项交易，即，在漕镇成立商会的事。

现在，小泉大队还没有改名熊本大队，所以，熊本清五对犬养还是有诸多顾忌。

他看了一眼犬养，点了一下头，算是敬礼了。然后，这艘显得十分破旧的炮艇铁皮甲板上，就响起熊本清五沉闷的军靴声。

此时，曹顺已经下了车，看到熊本清五慢慢舷桥下了炮艇，以为他是冲自己来的，赶紧回头向车上的人说道：“你们几个就车上等着，没我发话，不要把姚旧统交出去。熊本要是要人，就说犬养说的，这人得交到他手上亲自审问。”

曹顺向杜小然交代了一句，独自向炮艇那边走过去。

之所以做这样的交代，他是怕姚旧统认识熊本清五。现在在，曹顺已经知道，关于围剿新四军太湖游击支队的事，平头猴曾经与小泉大队暗地里做过交易，所以，怕当时联络熊本清五的，就是姚旧统。

当然，这只是其一。

其二自然是曹顺十分了解姚旧统。如果交到熊本清五手里，哪怕是他们之前不认识，万一给他上刑审问，吃不住苦头的姚旧统恐怕会翻供，把他曹顺如何串通冒充地下党的事全招出来。

所幸熊本清五下了炮艇之后，并没有朝曹顺的车子这边过来，而是折了道，向他的宿舍兼办公室的方向而去。

放下心来的曹顺，这才挺了挺胸，让自己的精神气饱满一点，才向犬养所在的炮艇走了过去。

大事在心，必须要胸有成竹才行。

既然是胸有成竹，那必须是要摆出自信满满的样子。

就在这时，货场的探照灯扫了过来，曹顺更是挺直了腰，迈开大步走。

这一幕，进入了犬养的视线，自然是满脸都是笑意了。他觉得，这一回，也许这个名响漕镇的曹家六少真是值得相信了。

“犬养君，你下来吧。”

走到炮艇边上，曹顺却没有上去，只是站在岸边冲犬养招手。

本来，犬养让曹顺上炮艇去，就是让他看看，那几十箱伪装成药箱子的炸药，全都放在炮艇里面了。当然，这也是那些码头劳工一箱箱扛上去的，此地完全无银三百两。

既然曹顺不上炮艇，而是让他下去，肯定是有事情，所以，犬养没有丁点犹豫，助跑两步，脚一蹬船帮，直接从船弦跳了下去。

不知道是炮艇太轻，还是犬养脚蹬得实在力量过大，整艘船艇都剧烈摇晃起来。

看犬养如同一支离弦之箭般飞向五六米外的岸上，站在远处的杜小然等人当即心头一惊。这时候，他们才知道，犬养这黑带五段不是吹的。那几次和情报处的人一起训练，人家不过是用了二三成的力量，要是他拿出这跳船的功夫来，恐怕他们连他的一脚都经受不住。

曹顺却是一点都不感到奇怪。因为他和犬养对练时，犬养可是下了真功夫的，所以，从炮艇到岸边这点距离，自然不在话下，他曹顺同样能够做得到。

落到曹顺身边，犬养笑眯眯的问道：“怎么，外面的事情都布置好了？”

“好了，还有意外的收获。”说着，曹顺指了指身后的车子，“地下党胆子也太大了，我们抛出一个诱饵，他们居然直接到我家去探听虚实，让我抓了个正着。”

“啊？！”

犬养差一点没叫出声来。

这确实是个令人感到十分意外的消息。

不过，曹顺接着说的事情，让犬养张大的嘴，再也合不回去了。因为，这时他才明白，曹顺说的诱饵，并不是下午他们闹出的动静，而是另有其人。

“阮玲有个同学，本已经跑到上海去想投奔我们，结果，她打听到我来漕镇，以为阮玲也会跟着来，所以，又转道跑到这边来了。

我相信，地下党肯定是会盯着我家的，所以，我特意拿那姑娘当诱饵，吸引他们的注意。昨天夜里，让她去外面住了一晚上，直到今天中午才回来。

没想到，李小姐配合我演了这一出，还真钓着鱼了。”

之所以一上来就提李媚，是因为曹顺清楚，自己身边肯定少不了日本人的眼线，李媚突然出现，必须是被监视着的。

而且，一个大姑娘家家的，大晚上出门，在茶馆呆了半天，然后突然就消失了，这本身就是件不正常的事情。如果曹顺不主动说，犬养必然也是要问的。

再者，他也不可能说李媚是从杭州过来的，撒这种谎太幼稚。回头，小泉山夫只要把李媚的照片给检查哨一认，必然会有人有印象。

与其被人识破，不如自己主动说破。别人破，被动不说，还会漏洞百出。自己破，方向自己定，出漏洞也可以有预料。

当然，现在曹顺主动说了，估计犬养反而不好意思问。就这件事而言，等于是他曹顺掌握了主动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