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后悔

掌握了主动权，自然意味着犬养会跟着曹顺的节奏走。

果然，犬养一听就迫不急待的问道：“钓着什么鱼了？”

“地下党。”

曹顺回答得很干脆，一点都没有拖泥带水。

“他们以为派了个我家亲戚，打着走亲戚串门的旗号，就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却没有想到，我家那个亲戚，因为一桩往事伤了感情，至少十年没登我家门了。

这十年都不再往来的亲戚，突然间就上门来了，还说是想让我给他在上海谋个差事。这种太阳从西边出来的事情，傻子都知道有猫腻。

不过，因为我也不清楚来人的底细，所以，也就没有不声张，只是使出一招美人计，让阮玲那个同学故意引诱他，然后趁着这小子下咸猪手时，以非礼女人为理由，把他绑起来一顿饱揍。

本来，我以为他是和水匪平头猴有关的。因为此人游手好闲，属于典型的地痞流氓，可没想到，这小子不经打，才打几分钟，居然招出了他是地下党的探子，他家就是漕镇地下党的联络站。

一开始，我总觉得地下党这事来得也太容易，简直令人不敢相信，怕被人骗。所以，我就去了趟镇政府，找到此人的姐夫问了问情况。还是觉得心里没有底，还去茶馆和人聊了聊。

结果，犬养君，你猜是什么样的结论？”

犬养哪有脑子和曹顺玩这转圈的事，他让曹顺这一通说，只记住他说去他家探听消息的人是个地下党，其余全是一知半解。但是，这个消息已经足够令人兴奋了，所以，犬养兴奋的反问道：“曹桑，快快的说，什么样的结果？”.七

“此人姚旧统，有个外号叫‘药酒桶’，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的主，外面欠下了债。我听他的姐夫以及茶馆里的人说，这家伙最近突然变得正经起来，不整天在赌馆里混了，还把前面欠下的债都还了。”

“照你们中国人的说法，这叫做浪子回头金不换？”

“呸，什么狗屁浪子，他是孙子还差不多。我猜，他是因为加入了地下党，受组织纪律约束，不敢去赌了。而且，他那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钱，肯定是地下党给他的报酬。要不然，他一个没个正经工作的混混，哪来的钱还债？”

曹顺说的是半真半假，姚旧统还了不少债，是真事，但钱是平头猴给他的酬劳，与地下党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不赌，是因为平头猴下了死命令，怕他因此用掉存在他那里的经费。

水匪常年换窝，值钱的东西不好藏，姚旧统赢得平头猴的信任之后，在他家藏了不少“宝贝”。吃喝一张嘴，嫖个女人也用不了多少钱，但赌起来，一夜之间金山银山都能输光。所以，“五毒”里，平头猴除绝对不让管着钱财的线人去赌外，吃喝嫖倒不去管他。

姚旧统再浑，也是怕死的。平头猴杀个人都不带眨眼的，砍他一条腿或者胳膊什么的，稀疏平常。因此，有吃有喝还有闲钱去桃花坞了的他，真的不敢去赌了。

日本人对中国各种各类的抵抗组织，是真有认真研究的。比如，军统的规矩，地下党的风格，游侠的作风，等等。关于地下党的组织纪律，犬养自然是不陌生，所以，曹顺搬出这个理由来，他信。

“原来，你去镇政府和茶馆，是打探那人的消息去了啊。”

“是啊，我心里也没底啊。万一，这是那个混混为自保胡说八道，我们围绕着他玩半天，才发现是个假的，那明天这出戏不就白唱了？”

“那你现在认为，地下党已经上钩了？”

“嗯，捌九不离十了。应该是今天下午我们从锦泽一路制造的动静出效果了，地下党派出的人，应该就是闻到了什么气味跑到我家探风的。既然主动送上门，我也不客气，先下手为强，直接给拿下。”

“你把打听消息的人给抓了。”犬养眼睛鼓得像是一条死金鱼似的，埋怨起来，“这人不应该抓啊，曹桑，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了。”

曹顺知道犬养的意思，是怕他打草惊了蛇。

犬养的担心是意料之中的，这倒恰恰说明他确实相信曹顺刚才说的话了。

于是，曹顺笑了笑，解释道：“如果是寻常人，我自然是不敢下手，但是，他们此次派出的人我很了解，按辈份，我得叫他一声表哥。所以，我抓了他，知道什么办法对他有用，根本没费多少力气，他就招供了。后来，我拿漕镇保安队队长职务当诱惑，他一番思想斗争后，表示愿意为大日本皇军效劳。”

“保安队队长？”

刚才在炮艇上时，熊本清五还和犬养商量漕镇保安队的事情。照着熊本的意思，是让那个叫曹山的镇政府书记员当。

本来，谁当保安队长，都和犬养没有关系。但是，听熊本清五直接点了人，他倒觉得，这背后可能有交易，所以，犬养反而没有当场回应，只是说再等等看有没有更合适的人选。

什么样的人放在什么样的位置，这关系到谁控制局势的大局问题，所以，围绕伪政府机关的人选，在日军内部存在着极大的争议。

从伪满到上海，以及漕镇这么个小地方，都是如此。

现在，曹顺提及保安队队长人选的事，无疑是触及了犬养的心事。

关于漕镇，犬养跟着小泉山夫在这里呆过几天，时间很短。但是，这里驻扎着的是小泉大队，是用小泉山夫名字命名的部队。而且，这里还是特勤机关关注的焦点区域，并马上要在这里成立一个情报站。

因此，犬养此时意识到，漕镇保安队队长，对于特勤机关来说，这是个很重要的位置。

虽说日军有一个大队驻扎在漕镇，但连维护交通运输线的安全都是顾头不顾腚，根本没有兵力去管社会治安。保安队才是维持漕镇平衡的力量，所以，不管于公于私，谁要是掌控了保安队，等同于是漕镇的土皇帝。

犬养一听曹顺说，他以许诺那个什么地下党当保安队长为由劝降了这个人，心里就动了一下。

毕竟，用投诚的人做事，这是日军的一贯做法。因为这些人手上有血，靠的是日本人罩着才苟且偷生，比较容易控制。当了叛徒，失去日军的保护，这些人会死得很快，因此，只有死心塌地当汉奸，才能活得更久更滋润。

现在，这个地下党是曹顺抓的，等同于是特勤机关，也等同于他犬养抓的。此人投诚后，生死状就是签在特勤机关了，所以，如果让他当漕镇保安队长，倒是犬养能够控制的。

眼下，漕镇局势清晰的发展方向是，小泉大队不久将改名为熊本大队，如果保安大队再由熊本清五的人担任，那漕镇就完全是熊本清五的天下了。到时候，特勤机关在这里设的情报站，能不能昂首挺胸走路，那都是不一定的事。

当然，曹顺并不知道犬养在想什么，只是看他不言语，以为自己说让姚旧统当保安队的事，可能是确实太不靠谱了，赶忙找补：“嗨，其实所谓的保安队队长，不过是先哄骗他一下的。这种重要的人事任命，自然轮不到我说话。犬养君，不要见怪啊。”

曹顺说的是真心话。

他之所以一上来就把姚旧统愿意投诚的事说出来，是不想让他再受皮肉之苦。不管怎么说，姚旧统再浑再坏，自己打他可以，但要让日本人去打，他曹顺心里不舒服。至于保安队长，真的只是哄他的。他和曹山说的，是让他挂名当个副队长，那才是真心的。

再者，他相信犬养一听有地下党投诚，肯定心里乐开花，警惕性也会因此放松一些，明天一早的计划就可以更顺利。所以，认为犬养应该不会为什么破保安队长上心，才主动说了。

现在，犬养一脸深沉，曹顺有些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