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满脸泪水

一看到莫大露出杀人的眼神，曹顺瞬间冰冻了。

在厕所里候着时，他曾设想过见到莫大后，会是什么样的情形，以及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但此时他虽然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只是点了点头。

莫大冷声问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我是过来看看莫叔叔的。”

曹顺终于憋了一句出来。

“看看我？”莫大脸扳得像块砖，“一介老朽，有什么好看的？”

曹顺：“------”

两人就站在莫大办公室门口说话，莫大没有半点要让曹顺进去的样子，气氛尴尬异常。

这时候，走廊里开始有人向这边走过来，或许莫大觉得这样僵着，会让人看笑话，这才掏出钥匙打开门，自己先走了进去。

曹顺紧走一步，也跟着莫大进了办公室。

莫大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曹顺，似乎是在说，我让你进来的吗？

曹顺则回之一笑。

虽然莫大没让他进去，可也没说不让进啊，这个应该没毛病吧。

看着曹顺的笑脸，莫大叹了口气，也没说什么，直接进了办公室里屋。

这一次，曹顺没有跟进去。

再不懂事，起码的礼貌他还是懂的。这办公室分里外间，外间办公兼会客，里面是休息室，属于个人的私密空间。再说了，莫大喜欢在办公室里藏东西的习惯，曹顺父亲老是当笑话讲的，所以，他知道一点，自然不会跟着他往办公室里间去。

也就几秒时间，莫大就从办公室里间出来了。

看到曹顺站在门口没有动，语气稍缓和了一点：“看来，你还是想要点脸的。”

说完，他颇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沙发椅，“别伫那了，这么高的个，都快顶着天花板了，坐吧。”

曹顺挪了一步，正想坐下，可是，就在这刹那间，突然好像听到头顶有一丝轻微的响动。

下意识的，他朝头顶方向看了一眼。

刚才，在厕所里时，他闲着没事，琢磨过这楼里的装修结构，知道楼层是有吊顶的。通常情况下，这种带吊顶装修的大楼，多半是个设有通风管道。

这和大楼的设计有关。

为了防盗，所有房间的窗户都开得很狭窄，伸个脑袋出去尚可，要想整个人爬进爬出略显困难。安全是有保障了，但通风效果却大打折扣，所以，就需要加以通风系统来辅助通风。

吊顶上，或者通风管里有老鼠？

这是曹顺的第一反应。

然而，当他坐下之后，冷静一想，觉得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七

这事，关联着前面他一直在猜测的问题，即，李十美在耍什么阴谋，牛东升冒着雨跑到外面去，又干什么去了----

虽说一直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但这个问题还在他脑子里转悠。

这时候，莫大泡了杯茶，放在茶几上，给曹顺推了过来。

故人之子，不管他是人是鬼，一杯茶，还是要招待的。

接着，莫大盯着曹顺看了一会，问道：“下这么大的雨，跑这里找我，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今天并不是工部局董事会开例会的时间，是临时通知的一个会，所以，莫大对曹顺跑到这里来找自己感到十分奇怪。

在他看来，应该是曹顺先跑到花园庄那边，得知他到工部局开会了，才跑到这边来找人的。

可是，也不对啊。

因为这次会议的特殊性，出家门时，他对谁都没提要来工部局，除了他的司机之外，家里没人知道。

可曹顺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莫大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他是看着曹顺长大的，就如同看自己的儿子一样的那种，所以，这孩子出国留学几年，突然间窜成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大小伙子，在他心里头，还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漕镇轰炸，他是知道的，曹家十八口人惨死，他也是知道的，如果曹顺办事丧事的时候发邀请，他也肯定是会去吊丧的。

可是，这小子，曹家唯一剩下来的一根独苗，不仅办丧事没通知任何亲朋好友，还随后投靠了杀害他一家人的日本人----

如果不是看在他是曹家剩下的种子份上，莫大兴许早亲自动手替曹家除掉这孽根了。

“也没什么事----出门前，是没下雨的----不过，也不是没事，是有点事----”

曹顺语无伦次起来。

倒不是因为他让莫大一问就慌了，而是他脑子里想到了一个问题。

其实，中午开会时，虽然是他主动提出可以去华德路监狱捞人，但是，事情完全没必要着急成这样，李十美明明知道天马上要下大雨，还是带着他们几个赶到这工部局来。

这时，他似乎明白了一件事情，到工部局找莫大捞人，可能是自己随手递给李十美的一个借口。或者说，是他这个建议，让本来就要到工部局这边来的李十美，有了一个新的思路或者方案。

从进大门的时候看，门口警卫从两个变成了八个人，想必是因为今天这里有大事情发生，戒备升级了。

如果李十美就是冲着这件大事来的呢！

曹顺第一感，就想到了莫大刚刚参加过的董事会会议，然后开始了一系列的推想，最后，结果是吓了他一大跳：“李十美不会想打探会议内容吧！”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自己很可能是被李十美拿来当幌子用、当枪使的，那么，李十美到工部局来的目标，很可能就是直指莫大。

脑子里一走神，说话就没谱了。

看莫大眉头拧成了一团，曹顺心里一急，脱口而出：“莫叔叔，我是来请你帮日本人做事的。”

莫大：“------”

这小子上门来给日本人当说客？

话一出口，曹顺自己也傻眼了：“------”

本来，他是想说，我是来请你帮个忙的，然后，顺带着把从华德路监狱捞人的事说一下，也算是交差了。

他根本不指望莫大能帮这个忙，但是，既然李十美交待了，那只能硬着头皮，哪怕是挨顿臭骂，也得说一声。

可是，再浑，也不能说出这样的浑话来。

什么请莫大为日本人做事，这可不是找骂，而是直接求扫地出门的节奏！

知道自己口误了，却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情急之下，曹顺向上翻了一个白眼。

然而，曹顺这个动作，却让莫大以为他是在提醒什么。

尤其是这个白眼是向上翻的，莫大也仰头向天花板看了一眼，似有所思的沉默了瞬间，然后问道：“你现在在日本人那边做得怎么样？”

莫大说话的语气，居然出奇的柔和。

曹顺：“------”

他是做好了挨骂的心理准备的，可是，莫大听了自己不着边的浑话之后，居然态度还一百八十度转弯。

莫大一客气起来，曹顺心里却是一慌：“难道，这莫大并不是像大家想像的那样，是个正直的中国人，而是他也想和日本人合作。或者说，他也并不想得罪日本人？”

可是，随即他又否了。

要是莫大真有这个心思的话，那刚见面时，他对自己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就说不过去了。

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曹顺回答道：“莫叔叔，你是想听实话，还是想听假话？”

莫大眉头又皱了起来：“------”

这小子，瞪鼻子上眼，刚给他一个好脸面，就让老子猜起谜来了。

事实上，莫大对曹顺投靠日本人一事，也是颇为疑惑的。

在他看来，曹家的种，不至于干出这么没骨气的事来。但是，他想到一桩往事，突然间，内心就咯噔响了一下。

那是曹顺母亲刚生下曹顺的时候，莫大去医院看望母子，走到病房门前，正准备敲门，却听到房间内传来说话声。

“这孩子不是我们的，老爷，我们的孩子被人偷换了----”

一个女人带着哭声的声音，莫大听出来了，这是曹家二姨太，曹顺的生母。

“你怎么知道的？”

接话的男人，就是曹顺的父亲。

“直觉，我觉得这孩子不像是我生下来那个的。”

“----别瞎说八道！”

“老爷，真的，我没瞎说，我的孩子，虽然我只是生下来时看到一眼，但早记在心里了。这个，不是我生下来的孩子----”

说到这里，女人突然呆住了，然后惊恐的说道，“会不会，是那个日本人把我们的孩子换走了？----”

突然，房间里就没声音了。

莫大透过房门空隙，看到说男人捂住了女人的嘴，不让她出声。

“不要瞎说，你给我记住了，这就是我们的孩子！----除非，你想我们家孩子死！”

男人低声吼道。

女人则瞪大眼睛连连点头，在她的脸上，早已经满是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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