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死脑筋

王青山懂的，王灵自然也懂。

况且，军统中统与地下党之间，那些扯不清理还乱的往事，她要比王青山知道的多得多。

虽然她相信王青山的判断，但还是问道：“总教，你是怎么判断出李十美还在67号院的？”

王青山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王灵，你说说，丁四海大老远跑到租界这边来，这种事，以前好像没有出现过吧。那么，他到这里来，是要干什么呢？“

王灵略微沉思，回答道：“这事确实有些蹊跷----要说起来，丁四海现在在日本人那边也算是正得势之人，他的眼睛可是长在头顶上的，一般人不会放在眼里。这么晚了，还下着这么大的雨，他却要步行出门去，是什么人能让他不得不这么干？这个人，肯定是在日本人那边，比丁四海还要受器重的。”

说到这里，王灵表情严肃了起来，“要我分析的话，也会认为，除了那半个武夫半个文人，一般人干不出这种不拿丁四海当回事的事来。”

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即便是日本人都不会。”

王青山点了点头：“我想也是。如果现在67号院里是日本人的某个机构的话，那么，那些日本人对丁四海这些汉奸，倒应该会蛮客气的才对。毕竟，那都是他们养的狗，要狗卖命，就得给点带肉的骨头吃吃。这大晚上的，下着大雨，还顶着宵禁的风险，嗯----干这事的人，确实有些不地道！”

对于王青山的这个判断，王灵十分认可。

她接过话去来，“据我得到的消息，日本人正在想方设法，通过多种渠道招揽汉奸加入他们的阵营，试图组建以汉奸为骨干的机构，与我们展开对攻。这算是他们吃尽苦头之后，想出的一招。所以，日本人应该不会这样对待丁四海。”

王青山表情凝重的点了点头。

招揽汉奸，以汉奸为骨干组建新的机构，他知道日本人这招的厉害之处。

那些汉奸，多半是从地下抵抗组织的阵营中叛变过去的，他们对军统中统还有地下党的优势以及行动习惯，都了如指掌。

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贻。

这些汉奸，尤其是那些能力其实不弱的铁杆汉奸，要是真抱成团的话，战斗力还真是十分恐怖的。那可都是一些亡命之徒，为了一己之私，可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习惯于富贵险中求的汉奸，比侵略者还要拼命。

比如，李十美就是其中的代表。

之前，王青山对李十美并不熟悉，但这阵子听王灵介绍了一些情况，再加上徐恩曾给他的一些资料，让他对李十美已经有了初步了解。

这个人，没有政治信仰，却有权力野心。这种人，说白了，有奶就是娘，有钱就是爹，祖宗都卖的，做人做事毫无道德底线。

然而，正因为他为人行事没有道德底线，反而让他有了更多的手段选择。

与这样的对手相对峙，其实真的挺让人气愤，又让人有些后怕的。

“那日本人内部呢，最近有什么消息没有？”

这是王青山担心的另一件事情。

现在，地下抵抗组织之所以能够在上海滩所向无敌，杀得日本人闻风丧胆，其实是和日本人内部一盘沙有一定关系的。

日本人在上海的谍报组织，零零总总的，浮在水面上的都有七八个，还有许多在暗中协助搞情报的个人和公司，从面上来说，基本上覆盖了上海的各个角落。

但是，目前这些日本人的谍报机构都是各自为战，相互间配合极少，因此，除了特高课与宪兵队对地下抵抗组织有一定的威胁外，其他的其实都没有什么战斗力，属于跑龙套的角色。

用除奸队的话来说，那都是猪，等着他们去杀的！

但是，王青山一直担心日本人会着手整合这些资源。一盘散沙，一旦捏成了团，那就是“一筷易折，十筷刀难断”的现实了。

“前一阵时间，日军驻上海司令部已经有动作了，特高课和特勤机关合并，原特勤机关改编成一个特勤行动处，隶属于特高课指挥。最近，还有一些传言，说是要以特高课为核心，将整个上海的情报网络进入一次重新整合。”

王青山：“这事，但愿他们是一厢情愿啊----”

王灵却摇了摇头：“从消息层面上来看，还真有这样的趋势。就在我们扫了中统六个联络站点的头两天，土肥原贤二突然出现在上海。”

“嗯，这个我还记得，上次你提起过一下。”

王青山眉头挑了一下，沉声道，“你是认为，土肥原贤二的出现，是和上海这边日军想整合情报组织有关？”

“是的，我觉得，土肥原贤二除了冲这个而来，没别的理由。作为一个作战部队的师团长，扔下正在前线的部队不管，突然出现在上海，必定是有什么重要事情非他出面解决不可。也许，日本大本营那边，觉得也只有这个‘某人’，才有能力、有威望将各方拢到一起去。”

“要是日本人真让土肥原贤二捏成了一团，那----这事就有些伤脑筋了。”

说完，王青山看了一会还下着雨的天空，突然叹了口气。

王灵知道王青山是为什么叹气，他不是因为日本人在整合情报资源叹气，而是为中国地下抵抗组织这边的一些事情而叹气。

这事，还得从李十美叛变的事暴露开始说起。

那天，与除掉李十美的密令一同到达的，还有一封密电。

那封密电，连王灵这个电讯员都不没有破译码，只有王青山一个人掌握。

但是，王灵还是从王青山的反应中，知道了一些密电内容。

首先，收到那封密电之后，王青山开始吩咐她关注地下党那边的电台了。

这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

之前，王青山的言语里，对地下党，那是有一种并肩作点的友军感觉。

其次，收到那封密电之后，王青山连着几天都有些郁闷的样子，并且否了副组长齐国梁的一项提议。

一项与地下党除奸队合作的提议。

有一次，齐国梁带着第七、第十一和第十二小队行动时，遭遇到宪兵队的伏击，幸亏得到地下党那边的除奸队及时伸出援手，才得以安全脱身。

为此，地下党那边还牺牲了一名战士。

事后，齐国梁提议，王青山小组以后可以与地下党除奸队联手行动。

“那边的人不求功，只要是杀汉奸，杀日本人，他们就无条件和我们联手。不过，他们的武器很缺，弹药更少得可怜，我提议，我们就力所能及的送他们一些枪支弹药吧。”

对于齐国梁的这个提议，王青山之前是赞成的，还为此向上海站那边要来了足以再武装四五个小队的枪支弹药等军需物品。

但是，收到那份密电之后，王青山不仅闭口不提和地下党联手的事，还找了借口让齐国梁负责后勤支援任务，不再让他带队出去行动。

后勤支援，这在以前，可是王灵负责的。

不过，在王灵看来，军统总部不允许王青山小组与地下党有来往，这十分正常。

连名义上已经整合成一个部门了的中统，军统都要分个你的我的，何况是不同政治阵营的地下党呢？

显然，王青山叹气，是为地下抵抗组织这边不仅各自为战，还相互缠斗而叹气。

此事，他认为是令人十分无奈的现实。

于是，她就劝起王青山来：“有些事情，叫‘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其实，毕竟统一抗日战线在那摆着，从明面上来说，只要是对抗战有利的事情，真有人去做了，上面多半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的。当然，前提是别有人背后给穿小鞋。”

王青山：“------”

这话，又从何说起呢？你是当我大道理不懂？

王灵似乎猜着了王青山的想法，又笑了笑，继续说道：“如果说，地下党那边，有意主动和我们联手，他们的出手，就如同一个爱国人士对抗击侵略者队伍的援助，我们根本不知道对方是谁呢？而我们这边呢，行动时，特殊情况下，舍弃枪弹是件十分正常的情况呀，谁知道我们的武器装备怎么丢失的？”

“大家心照不宣！”

王青山一拍光光的脑袋，轻声叫了起来，“瞧我这猪脑子，哎哟，怎么就那么笨呢。”

王灵笑道：“总教才不笨呢，你是大智慧。这年头，路都让人走歪走弯了，像我们这种喜欢动小歪脑筋的人，才一天到晚想那些有的没的----”

“得，得，你打住。”

王青山光脑袋一晃，“这话，怎么听起来像是骂我王青山死脑筋呢----你呀，和齐国梁一个德性。”

王灵盯着王青山看，却不言语：“------”

怎么，还知道我说的就是你这个死脑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