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吃鳖

“大仙？”

曹顺笑了笑，“请他做一次法事，得多少钱？”

言所长倒是实在，竖了一根手指：“一个大洋。”

“那这些钱你先收着，买三具棺材，找个地方给安葬了。”

曹顺用身子挡着门外牛东升的视线，悄悄的将钱塞到言所长口袋里，“过几天，我会再送钱过来的。”

这一下，言所长彻底迷糊了：“你这是----？”

“言所长，我也不瞒你了。”

曹顺自然知道，自己这钱一掏，肯定会引来言所长和许保长等人的怀疑，脑子里一直在寻思着，怎么编个借口敷衍一下。

刚才，牛东升说他昨晚卜了一卦，今天不宜见白事，倒是给曹顺提了个醒。

牛东升说的不宜见白，就是犯冲。

犯冲有很多种，十二地支有六冲，八字犯冲，属相犯冲，等等。

看牛东升扭扭捏捏的那样子，估计他是真的犯冲。

这会，曹顺心想，他能犯冲，自己为什么不能犯冲？

于是，他故意左右看了看，确定自己的话不会有第二个人听到，才说道，“我家也刚做完白事，而且是十几口人的白事，算命的说，我至少一年内不能再见白事，否则，就是犯冲了。可是，你也知道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刚才我们李主任那态度，你也看到了，他根本不信这些，所以，我只能破财消灾。这法事的钱，我要是不掏的话，有些事情肯定是要找我霉头的了。”

“噢----原来是这样呀。”

言所长颇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触。

事实上，曹顺到了这里之后，一直连脚都没踏进后院半步，显然是不符合常理的。

但现在听他这么一解释，就完全理解了，他那是在躲冲呢。

犯冲是什么意思，生长在农村的言所长自然十分清楚。

在乡下，犯冲之人，对白事可是要躲得远远的，然而，眼前这年轻人，因为公务在身的缘故，却不得不到这地方来，还被不信邪的长官强压着去拍照。

在他看来，曹顺这份难堪，不是一般的。

于是，言所长就指了指后院，“那李长官让你拍照的事，我找个人帮你去做？”

“你的人还会拍照？”

“怎么不会呢。”

言所长觉得曹顺小看他们这些警察了，指了指身后一个小伙子，“赵步成，中央警察学校毕业的，照相技术一流，镇子里照相馆师傅遇到不明白的，都向他请教。”

小小的警所，居然有中央警察学校毕业的，这让曹顺感到十分意外。

被言所长点名了的那个小伙子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要不是屋里光线十分暗，曹顺这会估计都能看到他那张大红脸。

事实上，赵步成从警校毕业后，因为没有给教导处的长官送礼，才分配到这乡下警所来的。而且，他分配下来不到半年，这地方就让日本人给占领了。出身贫寒的小伙没有可选择的余地，他必须挣钱补贴家用，所以，他只能和警所其他警员一道，被日本人给收编。

好在这地方只有一个日军小队驻扎，且日军士兵们平时忙于检查哨的事务，二十四小时倒班，也没有空闲时间祸祸周边老百姓，因此，警所的警员干着之前相同的工作，没有太多卖国求荣的耻辱感，倒落了个心安。

“曹长官，这会天色还不行，底片曝光不足，得要再过半个多小时，太阳出来点，才能拍照了。”

赵步成倒也不怯场，从曹顺手中接过微型相机，摆弄了两下，说道，“到时，我拍几张全景，再拍几张特写，这样，现场基本上就清晰了。”

这种凶案现场怎么拍照，曹顺自然是不如赵步成这种专业训练过的警官，听他说的头头是道，就回道：“你看着办就行了，不过，你们几个，得帮我守这个秘密，不能让我们李主任知道照片不是我拍的。回头，我肯定给兄弟们有所表示的。”

曹顺这架势，一看就是富家子弟，听说他要给兄弟们有所表示，现场的警员们个个点起头来。

这时候，言所长也想起什么来了，招了招手，将他的人，以及那两个报案人叫到一边，吩咐道，“有件事，我得和你们说一下。现场就是现在这样的，我们一直维护着，没有任何人破坏过现场。”

看有一些人还犯迷糊，言所长就补充了一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明白不？！一旦有人说凶案现场有变化，那就是我们维护不力，这责任，我们这一群人，随便哪个都是担不起这责的。最关键的是，那个李长官不信邪，有些事情，到时候，一千嘴都解释不清的，明白吗？”

李十美刚才那架势，警所的这帮警员可都是看在眼里的，所以，让言所长这么一提醒，自然是个个头点得像小鸡吃米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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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多小时之后，曹顺拎着小相机，晃悠悠从饭店里面走出来。

牛东升等得有些急了，掐了手上的烟头，迎了过去：“怎么弄这半天啊----搞定了？”

曹顺撇了撇嘴，回道：“现场那叫一个惨啊。这应该是个黑店，三个人闹了矛盾，内部火拼，其中一个光头大胡子，后背中了七八枪，打得像只筛子似的。”

“是不是分赃不均？”

没想到，牛东升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赃物是不是还在？”

不过，他马上叹了口气，“嗨，要是有好东西，估计那帮二狗子也早刮搜光了。”

二狗子，是老百姓对伪警察的称呼。

这个称呼，曹顺一般不用，因为他觉得像是在称呼自己似的。

牛东升却是一天到晚挂在嘴边。

“呵呵，这个，我没看到，不好乱说啊。”

曹顺淡然一笑，“反正屋子里的东西呢，你和李主任都看到过的，现场呢，我都拍了照，全景，特写都有了，回去写份堪察报告，应该就能交差了。”

牛东升说道：“那好吧，这会李十美的事情估计也办得差不多了，要不，我们也去村子里看看去？”

对于牛东升的建议，曹顺摇了摇头：“拉倒，要是坏了李主任的好事，有我们两个吃不着兜着走的。”

“嘿，你小子是不是真被李十美搞怕了？”

牛东升歪头看着曹顺，“不对吧，堂堂漕镇六少，能怕他半个文人半个武夫？”

“我可不是老机，更不是丁四海，还想多活几天。”

曹顺根本不尿牛东升，更不吃他的激将。

他现在知道了，对牛东升，你绝对不能给他好脸色，要不然，这家伙蹬鼻子上脸，什么损话都说的出来。

再说了，他们两个在这一起有一阵子了，很多事情，彼此之间都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荀陆机先不说，今天丁四海必死，泽野秋明不杀，李十美也要杀，只是，李十美肯定是要从丁四海身上榨出点油水再杀的，这一点，无论是曹顺，还是牛东升都早看出来了。

在李十美这半个文人半个武夫的身边混，真的是十分危险，哪有牛东升说的那么轻松？

因此，曹顺当即怼了牛东升一句，“你也是，趁着李主任这会还没回来，先考虑一下怎么说我们两个勘察现场的事吧。”

牛东升：“------”

他这一下，是真吃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