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67章

这场谈话无疾而终。

妖主是无所谓的，他来傀门本就不是为了门主千云，而是傀门中几位揽权的长老。

千云是个空架子，只要几位长老站在妖界这边，一切都万事大吉。

对于可望不可及的仙界，起初他们一个个都是心有疑虑，可是只要他愿意发出心魔重誓，这些人轻易就会相信他的话。

毕竟这个世界上位高权重的有几人会不惜命？

推己度人，向来如此。

雪奴回到客院，迈过院门口时，抬起的脚收回来，转而去了隔壁。

同为游学而来的别门弟子，傀门为扶月等人和雪奴安排的客院很近，只隔着一片竹林。

夜晚很安静，风吹过竹林，一片沙沙的窸窣声。

隔壁的客院静悄悄的，连一声虫鸣都听不到。

雪奴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扶月讨厌睡觉的时候有声音，所以她住的地方会提前布置隔音阵法，阵法范围内万籁俱寂，如此她便能一夜好梦，睡得香甜。

妖主挥手，轻轻推开一扇窗，脚尖轻点，身如羽燕，轻飘飘地旋入房中。

屋子里并非一片黑暗，床边有一盏花灯，朦胧的光打在扶月半边脸颊上，纯净如暖玉。

大约是白日里课程太多太累，扶月撑不住，入了夜便不再修练，此时睡得正沉，她睡着的时候，一般都是雨打不听，雷打不动的。

妖主轻手轻脚地靠近床榻，握住扶月搁在枕边的手，抽出一缕灵识检查她的灵根和修为。

自从融合他的一整条灵脉之后，她便拥有了双灵根，再加上班婵精心为她准备好的灵丹妙药和各类法宝，修炼速度一日千里，昔日那个只有练气期修为，身上别无长物的小丫头如今也是一个令人忌惮的少年天才了。

检查完灵根修为，再探她的识海。

结识印一如从前，将印记层层封印。

妖主放下心来，慢慢放开扶月的手，垂眸凝视暖光中的睡颜。

良久，妖主嗤笑了一声，轻声轻语。

“班婵呀班婵，她很好，你为何总是不放心？只要你离她远远的，她便前途光明，永远都好。”

扶月是被一种焦糊的味道刺激醒的。

她耸耸鼻子，立即睁开眼，坐起身，偏过头往床边看，娘呀，着火了！

花灯落地，散开的花瓣有一片不知惹了哪里来的火星子，将她垂到地上的床帐烧了小半，再晚点醒估计她人都要烧着了。

耗了半身的灵力扑灭火星，扶月气喘吁吁地瘫倒在地上，捡起火灾的罪魁祸首，捏在手里反复查看。

傀门有待客之道，她住的客院家具用品都是极好的，床帐用的是水火不侵的沉水纱，普通的火根本烧不起来，而且这盏花灯不是客院原有的，是她之前闲来无事做了许多漂亮的花灯，每到一处新地方都喜欢拿出来用，每盏灯她都仔细地检查过，绝不会有多出来的东西。

火星子究竟是怎么来的？

扶月把花瓣拿近了，凑到鼻子下面用力闻了闻，浓浓焦糊的味道后还潜藏着一股很淡的香味。

扶月眼神一亮，这个味道……这个味道她记得！

难道新来的玉山弟子雪奴来过她房间？

第二日上早课，李梦得看扶月眼底青黑的样子，担忧问道：“师妹，你怎么一脸倦容？昨晚熬夜了？”

扶月摇摇头：“没，我在想事情，想不通。”

一提想事情李梦得便提心吊胆，哈哈干笑了一声：“想不通的事情便不要多想了，省得浪费心力，师妹你傀术天赋比我和你师姐强许多，既然来了傀门便好好学一学，技多不压身嘛。”

扶月自然也是这个打算，她是认真想要学习傀术的，当即不再多想，认真听讲师上课。

下午实践课，来上课的是傀门威望最高的万石长老，所有弟子垂头耷肩，乖得和鹌鹑似的。

“完了，来的是万石长老，这回不知道又要怎么折腾我们！”

“小声点，有四极宗和玉山的弟子在，他不会太过于刁难的。”

一旁的两个傀门弟子窃窃私语，其中一个撇嘴道：“等着吧，万石长老如果手下留情，我便同你姓。”

扶月听了一耳朵，好奇地仰起头看一排排人头的最前面，一个两鬓微白的高挑男修缓步走来，一双眼睛锋利如开刃的长刀，雪亮尖锐。

他果然不负众望，当堂布置了一个奇葩的小组作业，限时半个时辰完成。

变形傀儡，要求驱动灵力不得超过本体十分之一，要有至少两种形态，可攻可防。

李梦得和舒容与大眼看小眼，他们干脆利落地放弃完成作业：“太难了，上午上课是听天书，下午上课就是当陪衬。扶月，靠你了。”

扶月看那个玉山弟子雪奴孤零零地一个人站在那里，傀门的弟子早有相熟的队友不会带他，她便朝他喊了一声：“喂，你要不要和我们一组？”

如果昨夜他真的来过，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雪奴一动不动，对她的邀请置若罔闻。

舒容与看雪奴极不顺眼，两人之前闹得不愉快，她蹙眉，不高兴摆在脸上：“一个人也不是不行，他不搭理你，还热脸贴冷屁股做什么。”

扶月气鼓鼓，提高声音：“你真要一个人呀，我说变形傀儡，你会吗？”

他一个刚来的弟子，就算炼的一手好器物，傀术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开窍学会的，除了一些小心思，还不是看他一个人有些可怜，好心当成驴肝肺！

前面的万石长老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很快做好安排：“咳咳……雪奴，你一人不妥，便与四极宗几位弟子一组吧，都是刚来不久的，互相帮衬一些。”

讲师发话大约起了作用，雪奴与万石长老眼神交汇后便微微点了点头，走到四极宗小团体附近，离扶月不远不近的距离。

其他几人负责准备材料和打下手，扶月负责制作傀儡，她刚学傀术，很多地方半通不通，不过这不妨碍她用阵法之道理解傀术，不通的地方便用阵法粘贴弥补，最后用灵木和灵纸做出来一个奇形怪状的小木头人。

小木头人雌雄莫辨，脸上没有雕刻表情，两只手臂高低不平，却硬是给人一种独在众生外的虚幻缥缈之感。

李梦得、舒容与和牙牙脸色古怪。

他们都认出来扶月雕刻的人是谁。

雪奴攥紧手心，一言不发。

扶月对自己的手艺一边绝望一边满意，叹了口气：“难看了点，不过总算够用。”

小木头人的怪样子引来了众多目光，万石长老走过来，围绕扶月的作业来回转了一圈：“你学艺不精，傀术称不上多么精通，不过能在短短时间内做好一只傀儡也是不错的了，这些关节处的小型阵法是你自己添上去的？”

扶月点点头。

万石长老看扶月的目光就像是看别人家优秀的娃：“可惜啦，可惜啦。”

可惜不是傀门弟子，可惜很快是个死人。

傀儡品相如何，不能光用眼睛看，万石长老吩咐雪奴：“输入灵力，若是傀儡动作流畅便算你们及格。”

雪奴眼神冷淡，看了万石长老一眼，没说什么，依照吩咐往傀儡中输入灵力。

只听一阵咔嚓咔嚓声响起，小木头人不自然地扭头扭脚，过了一会儿四肢便逐渐协调，他凌空一跃，以手为刀，迅疾如风，闪现一刀，旋身落回原处。

雪亮的光在众人眼中闪过，随即舒容与瞪大眼睛，触摸右边脸颊，那里多出了一道血痕。

这突然的攻击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包括扶月，她虽然相信自己做出来的这只傀儡符合所有要求，却没想到他会给舒容与来这么一下子。

小木头人下半张脸猛然裂开，嘴巴大张，里面跳出来一只纸片人，纸片人和木头人手拉着手，背贴着背，位置来回调转，纸片人的胸口印刻了一个精致灵巧的小型护体阵法，在灵力的催动下莹莹生光。

万石长老可惜的心情更加强烈：“虽有投机取巧的嫌疑，不过这只傀儡做得别出心裁，与阵法的结合几近完美，唯一的缺点在于不易控制，可能会伤到自己人，也罢，算你们及格。”

能引得符宗那个老家伙破例收徒，可见这丫头确实值得青眼相看，触类旁通，融会贯通的本事强悍得很啊。

舒容与忍气，心中怒火中烧，他一定是故意的！

这个人她一见就十分讨厌，从没有一个人能让她像讨厌班婵那样讨厌，算一算她送去家里的信也该有回音了。这位来自玉山的男弟子究竟是何方神圣，很快便能知晓。

舒容与算得没错，下了课之后，她便通过鱼传连接黑市收到了家中来信。

九世家看似与黑市毫无瓜葛，实际上黑市背后最大的东家正是九世家，黑市是世家子弟往来交易最便捷安全的渠道。

收到一份加密过的信，舒容与目光一定，撕开灵气包裹的密封外层，一目十行看完了整封信。

这个来自玉山的弟子压根不叫什么雪奴，他名为秦歌若，是玉山王母的亲弟弟，也是玉山唯一的男弟子，只不过多年来他行迹不定，所以甚少有人知道他。

秦歌若？

舒容与喃喃念了一声，神情恍惚。

前世班婵得到的众多机缘中，似乎也有这位大能身死道消后留下的一份呐。

怎么这一世，他还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