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大结局（上）

众妖将倾巢而出、妖军队列整齐，严阵以待。

扶月率领四极宗弟子打开山门，一马当先，飞身站在千军万马前，所过之处，弟子们纷纷退避。

她穿着旧日班婵赠送的白色星月法衣，头饰换成了更为庄严的发冠，通身没有一点贵重的装饰，却自有一种不怒自威、凛然不可侵的气势。

妖主坐在一顶四边垂下黑纱的飞辇中，停在半空，大风卷起纱帘，他一只手放在膝盖上，一手撑着头，侧脸若隐若现。

扶月遥遥望着妖主，指尖转动共婵娟，行为有一丝呆儿郎当的味道，问候极为礼貌：“妖主，最近身体可好？”

众妖将脸色缤纷，不动声色地去看压在他们头顶上面的妖主。

妖主撩开纱帘，飞身而下，举止翩然，稳稳地落地，看不出有任何异常。他负手而立，微微蹙眉，道：“滚开。”

扶月摇摇头，笑着回答：“妖主，我可滚不开啊，若是我这个阵前的先锋都滚了，四极宗岂不是任你宰割？”

失去一身修为的四位峰主藏身在四极宗第二高的建筑请罪阁中，用菩提宝镜看到这一幕的谢小琴气得不轻：“都什么时候了，她心可真大！”

前宗主捋须一笑：“师妹，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苏瑕定定地看着宝镜中的那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分明是个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他却总觉得妖主给他的感觉很熟悉，很熟悉。

妖主挥手发号施令，众妖将视线相交，到底不敢违逆命令，齐齐动手。

他们动作快到肉眼几乎难以分辨，出手毒辣，角度刁钻，换作是寻常弟子，恐怕连死都不知道是如何死的，扶月好整以暇地抬起头，妖将们的动作在她眼中成了放慢数十倍的慢镜头，分毫毕现。

共婵娟飞出去，光滑的玉盘脱手后便不见了踪迹，很快妖将们惨叫着从四面八方各自坠落，共婵娟再度现身，飞回到扶月身边。

四极宗弟子都知道几位峰主将所有修为都渡给了新任宗主，但是万万没想到威力如此非凡，才一招就把在妖界呼风唤雨的妖将们打得爬不起来，各个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见。

巳夜呆滞，手中的如夜刀停止转动，惊奇不已地上上下下打量扶月，心中波澜万丈。

她看上去只有元婴期的修为，但是元婴期的修士怎么可能把这些他都不敢轻视的妖将打得落花流水？

扶月一脚踢开落在她脚边的一个妖将，拍了拍手，叹了口气：“妖主，你这些手下可不够看哦。”

转而又道：“说起来还要多谢我的灵宝共婵娟呢，实在太好用啦，等下次遇到打造共婵娟的炼器师，我一定要好好谢谢他。”

如此深不可测的修为，即使有几位峰主鼎力相助，短期内也绝无可能提升如此之快。

妖主意识到扶月的古怪，眼中黑色的火焰不断跳动，时间变成一条首尾相连的线，从他的瞳孔中向前延伸向后回溯。

扶月的过去是一片空白。或者说，不存在。

窥心术失败，班婵受到反噬，灵气倒流，精血翻涌，他用力压住心口，噗地吐出一口血。

扶月脚下不受控地上前一步，意识到不合时宜后强行止住了。

班婵分出一半灵力保护灵胎，另外一半灵力艰难地修补体内的创伤，他应付得有些吃力，却强撑着不肯露出分毫，再次道：“让开，否则别怪我大开杀戒。”

扶月深知班婵性格，知他不屑于不放厥词，说到便会做到，或者像他父亲那般，逼急了一把火把人界妖界搅得天翻地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她可以轻而易举解决妖界的小啰啰，却不敢对班婵掉以轻心。

“三师姐。”

事到如今，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扶月直接叫破了妖主的身份，露出一个要哭不笑的表情：“班婵，你不管其他人死活，难道也一点都不在乎我吗？我们曾在四极宗朝夕相处，我们曾在人世间随心而活，我不信你全都忘了。”

菩提宝镜外，苏瑕用力攥紧手心，眼神骤然明亮。

妖主他便是班婵，是婵儿，他还活着！

随即眼中亮光黯淡下去。

四极宗逐他出山门，新仇加旧账，这次便是来报仇的吧，想到已经身死道消的汪师妹，苏瑕眼眶微红。

周围或惊或齐的目光丝毫没有干扰到妖主，他慢慢地仰起头，竟没有否认：“我没有忘记，那又如何？”

记得或者忘记，都与他的宿命无关。早在成为血奴的那一日起，便注定他要走上这条不能回头的路。

胜利在望，距离成功只剩下拿下四极宗这最后一步了，他千万年的心血，千万年的等待，如何放弃？！

随即，班婵用一种近乎于恳求的语气对扶月说：“你让开，可以么？”

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扶月含泪而笑：“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决一死战吧。”

谁都不肯退让，只有拼个你死我活。

扶月把共婵娟掷出去：“还给你，我不稀罕。”

脚下阵法忽然浮现，徐徐转动，划定出一个范围，两个人都隐没在一片深重的黑雾中，不见身影。

所有人敛神屏息，翘首以待这场生死之战的结果。

等了许久，只见横亘在两方人马前的阵法灵线忽闪忽灭，似乎是灵力阻滞，快要停止运行的模样，舒容与忧心如焚，踮起脚眺望，恰与巳夜的目光对在一处。

两个人一愣，双双撇过头去。

良久，忽听得一声龙吟，大地猛地一震，一条金龙从阵法下破土而出，细长的龙身卷住一只凤鸟直冲天际，争斗间搅动天地间的灵气，形成一股巨大的灵力漩涡。

凤鸟大口吞噬灵气，金龙亦寸步不让，一时天摇地动，四海八荒的灵气皆汇聚一方，成为两人的腹中物，盘中餐。

“不好，他们两个快要把人间的灵力都吸光了！”靳贤急得打转，“太胡来了！再这样下去，会被体内灵力撑死！”

谢小琴没好气道：“师兄，你还是担心担心人间的灵气吧，扶月这丫头是真龙一族，真放开了吃，饕餮的胃口都比不过她，撑不死的，凤鸟胃小，这招没准有奇效。”

靳贤：“……”

苏瑕不似谢小琴乐观，他从两人的纠缠中看出一点端倪，他们是在争抢人间的灵气吗？

凤鸟虽不是谢小琴所说的胃小，可是在争灵力的竞赛中确实比不过更有天然优势的扶月，两人勉强不分上下，一半的灵气进了扶月的肚子。

凤鸟轻啄龙头，扶月被啄得满头包，却不肯吐出一丝半点灵气，口吐人言道：“班婵，随我来！”

她甩了甩尾巴，画出一个灵气四溢的阵法，首尾相接后，一头钻了进去。

凤鸟长嘶一声，随之而去。

一龙一凤跌入一方奇异的空间，大大小小的小世界散落在四方，金龙身体灵活地七拐八绕，对路线格外熟悉，飞窜速度极快，猜出扶月的去向，班婵心急如焚，紧追不舍。

“扶月，你回来！”

哈哈哈的笑声回荡在周围的仙界碎片中，扶月转过头，仍旧飞得极快：“班婵，我总算有一次先你一步了，你来追我吧！”

扶月找到自我封锁的仙界，仰头发出一身龙吟，携带灵力的龙吟声震碎了封锁禁制，沉睡了不知多少年的古老仙界一瞬上浮，散落四方的碎片重新聚合，浓郁的灵气流动飘散，仙人们纷纷醒来。

看到重新恢复人身的扶月，为首的仙人微微一笑，声音悠然飘渺：“你便是道子选来唤醒仙界生机的天道之子吗？”

扶月回之一笑：“敢问仙人，这一觉，睡得可舒服？”

仙人们脸色一变。

班婵适时赶到，将扶月拦在身后，一如从前，对上仙人冷沉的脸色，淡然道：“诸位，晚辈来迟。”

为首的仙人火眼金睛，看透班婵的真身，明白来者不善，怒道：“魔头节黎害仙界塌了一半，罪无可赦，你想布他后尘吗？”

罪无可赦？

扶月气笑了，从班婵身后走出来：“我说你们这些毫无廉耻的老头子老太婆，你们歪曲事实，颠倒黑白够久了，真以为成仙了便能为所欲为？今日我们来算一算总账，昔日节黎发疯祸乱人妖两界，固然他有罪，请问他为何如此？堂堂妖主，不可能无缘无故发疯吧，对此，你们仙界有何说法？”

听到“老头子老太婆”的称呼，仙人们气得仰倒，说不出一句话来。

“好，仙人既然说不出口，那我来说，你们也曾经是从人间飞升而来的普通修士，一步登天后却还是犹嫌不足，贪图人间的灵力，于是暗中联手夺取，不料三界气机相连，人间灵力不足，气机消散，恐仙界亦有倾颓的危险，便想出用凤族灵体锻造两级天柱勾连人间和仙界的卑劣办法，是也不是？”

一仙人厉声反驳：“若非如此，三界将有大难，我等也是为了三界众生着想，牺牲小我，成全大我，世间道理本该如此！”

扶月哈哈大笑，她笑仙人的理直气壮，大气凛然：“仙界也不过是三界中的一小我，你们区区数十人，便牺牲一下，浇筑天柱挽救众生，不也可以吗？”

人性自私，从来放弃别人简单，牺牲自己不能。即使成仙，也掩盖不了他们卑劣的事实。

“你们，根本不配为仙！”

扶月从识海中调出真正属于她的本命灵宝潋月环，觑了班婵一眼：“还等什么，一起上啊。”

她才不想与班婵为敌，既然无法阻止，不如加入吧。

同生共死，岂不是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