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交心

“我说了你不用换，你哪里都干干净净的。”孟妩又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快来坐下！”

裴晏拿她没办法，只好一步步挪到了床榻边上，却怎么都不肯挨着孟妩坐下，只站在那儿小心翼翼地弯腰替孟妩拉了拉身上裹着的锦被，“你多注意些，可别着凉了。我刚刚也忘了问问大夫你身子如何，要不一会儿我去找他问问......”

“你不想问问孩子的事情吗？”孟妩拉住裴晏的袖口问道。

“不是，我都听大夫和金嬷嬷说了。我一进门，就有不少人和我说恭喜。”裴晏顿了顿，眼神落在孟妩的腹部，声音都不自觉放柔了几分，“你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吧？”

孟妩摇摇头，脸上一堆梨涡分外明显，“我好着呢，你来之前我刚喝了一碗热汤。大夫也说了，我除了身子弱些，没别的毛病。”

她偏着脑袋看着他，瞧他一脸局促的样子，就觉得有趣极了。谁能想到在外头雷厉风行的裴四爷，在听说自己有喜以后会是这么个反应。看他一副不知所措连手都不知道要往哪儿放的模样，孟妩就觉得想笑，他要跟她说什么呢？

难道是傻了不成？

“我没有傻！”裴晏一眼看透了孟妩在笑什么，抬手指着自己，一脸严肃地道，“我就是太高兴了。方才在外头他们都和我说恭喜，我觉得整个人都飘飘忽忽的，总有种不大真切的感觉。”

“嗯！”孟妩笑得眉眼弯弯，她就喜欢看他这副紧张又无措的样子，这太难得一见了。

“元锦进来告诉我说你有喜了，我就不想和陆深继续纠缠。你也知道，他没我那么聪明，我随意使了点儿诈，他就自己跳进坑里去了。”裴晏深吸了口气，就这么半跪在床榻跟前，没头没脑地和孟妩说起话来。

他眼下心底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他就想和簇簇好好说说话，想挨着她，好像这样心底那些浮躁的情绪才能安静下来。“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死在我手上的人不计其数。之前那个什么昭昭的事儿，我坑了陆深和瑞王一笔，他记恨我至今。除了陆深之外，大周上下，恨我的人不计其数，巴不得我死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在我心底你从来都是好人。”哪怕他说的没头没尾，可孟妩还是顺着他的话答了一句，顺带抬手揉了揉裴晏的脑袋，像平时安抚平安一般安抚着他，“道不同不相为谋。好人坏人，并不是光看一面能决定的。”

于她而言，裴晏是个极好的人。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

上辈子的裴晏帮她给孟家报仇雪恨，让苟且偷生的她心底的罪孽得以减轻了几分。这辈子的裴晏给了她无条件的信任，又给了她一个温暖无比的家。他对于她来说，就是世间最好的人。

“簇簇。”裴晏眼眶骤然一红，连声音也不觉带上了几分哽咽，“嗯，所幸我还有你。”

他自认不是个好人，从前在龙虎山上，师父教他们功夫的时候，就说过他杀性太重，若是控制不住，日后定然会成为祸患。下山以后他时刻谨记师傅的教诲，可朝堂风波诡谲，容不得他有半分心软。

他不能心软，也不敢心软。

朝堂上的棋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哪怕是为了东宫，他也不能手下留情。

“师傅说，我的命格不好，主煞星，一旦稍有不慎，就是个粉身碎骨的下场。所以当初师傅不想放我下山。”裴晏笑了笑，笑意里夹杂着几分自嘲，“可是殿下需要我。我求了师傅好久，在师傅门前跪了三天......后来师娘告诉我，那三天里师傅都在给我卜卦，他老人家用了三天，给我算出来了一线生机。”

孟妩用手给他擦了擦眼角的泪，没说话。天道之事，她向来不懂，可是重生以后，她对这些东西总有种莫名的敬畏。青空大和尚也好，张天师也罢，他们都清楚她的来历，她不敢不信天道。

裴晏握住她的手，带着她往下贴在自己的心口处，柔声道，“师傅担心我控制不住自己，成为杀虐源头，更怕我就此沦为千古罪人。我曾经也想过我会不会落到那样的下场。所幸我遇上了你，”裴晏往孟妩腹部瞄了一眼，笑意温润，“起初不过是看你小小年纪又装出一副老沉的样子，觉得有趣，想逗逗你。在三思堂里让你做功课，也是有意想逗你的。”

“我就知道......”孟妩忍不住嘀咕起来，她就说，哪儿有裴晏这么尽职尽责的先生！

裴晏轻笑了一声，“虽如此，但三思堂里属你最聪明，这话可是我的真心话。”

“头两次，你到臻品轩去和牡丹谈生意，我就在想，为什么一个养在深闺里的小姑娘会有这么多心思？我让牡丹帮你，一方面也是存了些试探的想法。”裴晏捏了捏她的手，桃花眼里泛着点点笑意，“前头曹宣对你有想法，我知道。再然后就是你和宋祁定亲的事儿......”

“那事情不过是宋老夫人和我阿娘剃头挑子一头热，八字没一撇。什么叫定亲那事儿！”孟妩立时驳了一句，外头不知道是谁乱七八糟传了一堆话，说裴晏和宋祁之间有夺妻之恨，孟妩也不是没听说过，可她全当笑话，过耳就忘了。

但这话从外人那边传出来和从裴晏口中说出来就是两码事儿了！孟妩瞪着他，一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的表情。

晓得自己说错了话，裴晏忙拱拱手告了饶，又叹气接着道，“走了个宋祁，又来了个姓徐的......那时候听说解五娘子请你们到庄子上玩儿，说是姓徐的也在。”

孟妩微微蹙着眉，要说徐言蹊对自己的那份情谊有多深多重她实在不敢苟同，可现在因为她的拒婚，徐言蹊连带着徐家长房已经站在了东宫的对立面上，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

“我那时候用了两匹汗血宝马收买了墨七，才叫他带着我一道去了解家的别庄。”裴晏竖起两根指头，在孟妩跟前晃了晃，他说的平淡极了，却又不免带了一丝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