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的味道很刺鼻，四周是暗红的，几道人影在那片暗红中扭曲着跳动。
陈去觉得胸口很疼，还有些喘不上气，眨眨眼，眼前的场景变得清晰。这里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他正前方的不远处站着一个高大威猛的男人，男人满脸是血看不清样貌，他手中抓着一个白衣女子，一把弯刀正放在女子的脖子上。
不知道为什么，陈去看不清女子的模样，不管眨了多少次，却始终感觉女子的脸模糊不清。
“这天下终究是我的。”男人开口了，“你也配和我争？”
陈去感觉自己的心口用上一股前所未有的怒气，那股气像是要将他的胸膛烧破，还不待他平复，他就听见自己撕心裂肺地吼道：“乌恰西，你敢！”
话罢，陈去看见男人咧嘴一笑，手中的刀朝着女子的脖子割去，大股鲜红从女子的脖子处淌下，不消片刻就染红了白衫。
“你就留在这儿喂狼吧，本王先走一步了。”男人哈哈大笑，一手拎起女子翻身上马，一扬鞭马儿便跑走了，站在一边的士兵举着长刀顿时冲过来将陈去包围住。
那一刻，陈去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被一双有力的手扶了起来，四周的景象变得扭曲昏暗，再看不清发生了什么。
经过冗长的黑暗静谧，陈去眼前的场景终于再次清晰，这次又换了一个地方，一座鲜红大殿，他握着一把长刀正站在大殿中，他的脚下是那个早已失去气息的乌恰西，而远处上殿的黑椅上躺着一具无头女尸，通过衣衫，可以辨认出这便是开始那个白衣女子的尸体。
悲伤痛苦的情绪压抑不住，陈去此时好像已经完成融入了这个不知名的人的身体里，他的一切他都清晰的感同身受。
“他”踉跄的走去，最终跌坐在台阶下不敢上前，不知过了多久，他看见自己伸出了手，就在即将要触碰到的时候，陈去的眼前再次黑了。
这次的黑暗很短暂，一睁一合就要到了另外的地方，像是一个村庄，房屋燃烧，四周笼罩着黑烟，人群奔散逃跑，哭泣、尖叫、祈祷响彻天际，“他”双手抱胸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冷眼看着，心里竟是莫名的畅快，半响，“他”站起身从腰间拔出长刀跳下石头，举刀便砍，带着腥味和温热的血溅到脸上，越来越多，直到眼前再次变成暗红。
此时的陈去没法再感同身受，他只觉得恐惧，可他就像束缚住了手脚只能任由“自己”麻木、疯狂残忍的杀戮着那些鲜活的人。
看到地上那层层堆叠的尸体，陈去在心里祈祷着噩梦快点结束，许是祈祷真的起了作用，他的视线渐渐模糊，呼吸也变得困难，就在他即将昏厥的时候，他的眼前出现了四支的脸。
“陈大哥，你终于醒了！”四支惊叫了一声，转身去取水。
而陈去还处于迷糊中，这个屋子他好像没来过，难道还在做梦？那四支是怎么回事？
正想着，四支端着水凑到他身边，陈去此时才感觉自己嗓子干涩发痒，喝了水，总算感觉好多了。
“陈大哥，我还以为你要死了，吓死我了。”四支咧嘴笑着，伸手抓住陈去的衣服，可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将手收了回去。
“我这是怎么了？”忍着嗓子的不适，陈去发问了，只要不是在那场噩梦里就好。
“不知，郎中说你是中邪了然后被大小姐给轰走了。”四支又向后挪了些，“你都睡了十多天了，大管事说你要再不醒就直接给你扔出府了，幸亏被大小姐留下了。”
睡了十多天？陈去蒙了，刚想认真询问一下四支什么情况，谁知四支见他动了一下立马站起了身，表情中还带了些嫌弃？
陈去终于看出不对劲了，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疑惑道：“难道我这十多天全拉床上了？”
“当然不是！”四支着急道，“少爷让我看护你，我自然有好好照顾你，只是你……你太吓人了……”
生病气色不好可以理解，但也不至于吓人吧？
见陈去狐疑，四支示意他等等，然后就跑出了门，陈去等了片刻索性下床拉开门走了出去，一瞧院子才知道自己住在了前院，可他一个后院下人凭什么住前院啊？
就因为易庭？这面子也太大了吧。
陈去伸着懒腰溜达了两步，不知是不是睡太久的原因，他感觉自己浑身轻松，轻飘飘的，就像有人托着他，对，就像那种感觉。
一转身看见一个端着汤盅的女子，应该是其他院里的下人，女子见到他的那一刻便定住了脚，眼睛更是一眨不眨的盯着陈去不放。
就算长得帅也不必如此吧，陈去露出笑，温柔的打了声招呼，谁知道女子尖叫一声转身就跑，那汤盅在托盘上翻了几个翻掉下碎了一地，女子急忙回身想捡，看到陈去探身过来帮忙，顿时又吓得尖叫连连，最后更是一屁股坐到地上打起了哆嗦。
联想到四支的嫌弃还有女子的反应，陈去暗道不好转身冲到院里井口探身看去，那一眼吓得陈去几乎当场去世。
不知为何，陈去的脸上布满了黑色裂痕，就像被人用刀仔细雕刻过一般，陈去傻在当场，再看手和腿，皆是如此可怖。
此时四支气喘吁吁的跑回了院子，看到陈去楞在井边也明白他是知道了，四支缓缓走到一边轻声安慰道：“陈大哥，没事，你又不是那贵兰坊的戏伶，不靠脸吃饭的。”
“……”
陈去转头看了看四支，一腔悲伤化为无奈，看来他可能真的是中邪了。
“从那晚你被人发现晕倒送回来后你就这变成这样了。”四支又默默补了一句。
这一夜陈去没睡觉，想着自己遇见的倒霉事儿，又如何能静下心睡觉呢？
到了天亮拉开门才知道外面下雪了，雪很大，整个院子都变白了。按理说陈去应该感觉冷的，可他穿着单衣对着风口竟只感觉凉快，难道这就是心冷了什么都不冷了？陈去自嘲的笑笑，回屋从旧衣服上撕下布包住头和脸，他的脸太吓人了，若是再将人吓着，他就真的被赶出府了。
先去了后院拿了自己的东西，对于陈去突然毁容这事儿，其他人显然都知道，看他的眼神中带着戏谑，也许是碍着易庭大道仙官的名头，又或许是毓管事在背后说了什么，他们始终没有开口说什么，就连马豆子也是如此。
倒是清花的眼里带着莫名的怜悯，也未说话，只是在路过陈去身边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拿了东西，四支又带着他去前院领活。看着庄西愤愤不平的将自己领到书房，陈去明白了，感情他的活是少爷亲口安排的，又是易庭？那看来得好好谢谢他了。
也许是宝清少爷不常来书房，书房的活很轻松，扫扫灰尘就成了，打扫干净才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也不知接下来干嘛，陈去索性拿了书桌上放着的书蹲到角落看起来。
这是一本闻录，记载的都是闵朝一些大道仙官的传奇故事，最多便是某个大道年幼时未能开天智，而长大后却在某一天偶遇见高人或者是得到宝物从而开智练气走上人生巅峰的故事
这不扯嘛，陈去将最后一页合上摇摇头，看来宝清少爷对气术很执着，看得这些书是在暗示自己“大道晚成终成道”。没意思，陈去又起身找其他书，可翻来覆去都是和气术有关的。
好不容易找到一本“南储旧事”刚看了几页，书房的门就被人推开了，来人是李庆，也是在前院伺候的下人，见陈去在翻看少爷的书也不怒，反而好奇道：“你竟也识字，你看的是什么啊？”
按理说陈去的确是不该识字的，但陈去小时候跟沙里月待过一段时间，沙里月这人最喜欢在院里摆上一把竹椅再泡上一壶茶，然后捧着各类酸词软诗细细品读，高兴时还会背着手在院里大声朗诵。
后来发现偷看的陈去便招过去教他识字，据村里人说陈去的名字就是沙里月给取的，可他爹却说这名字是学堂里的先生给取的，一来二去，陈去也弄不懂了。
不知是不是陈去天赋异禀，学了仨月他就几乎识得所有字，不但识还会写，可陈去并不觉得识字这事儿有多了不起，他最想要的填饱肚子不挨饿，后来回了自己家，每日就忙着挣口粮，哪还有时间再去读什么书。
“南储旧事，随便看看。”陈去将书合上放回了书架。
李庆似乎不害怕他的脸，点点头笑道：“我懂，我刚进院的时候也打扫过书房，这里的书我也看了不少，就是字识得不多，读起来有些困难。”
陈去点点头，气氛安静，李庆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说道：“对了，少爷让你去他院里。”
和李庆闲扯了一回儿，陈去终于从书房离开了，他虽不怕生，但怕和不熟的人拉家常，实在折磨人。
【作者题外话】：小火锅：谢谢你看到这儿还没放弃我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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