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陈楚被杀

子时的梧州，阒寂无人，更无灯火。

陈去提着灯笼走在前面，温如故慢悠悠地跟着后面，手里还拿着一把扇子。

将军府在靠近兵营的街区，两人一路无话，直到站到将军府门前。

陈去一扭头，看见温如故摇着扇子，顿时无语道：“这都入秋了，有那么热吗？”

温如故啪得将扇子收好，对他道：“你不懂。”说着上前敲了敲门。

这时，陈去才发现府里也没有火光，疑惑道：“没走错吧，将军府怎么没有士兵看守？”

温如故侧耳听了听，应道：“有人，过来了。”

话落，门口果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片刻，大门被拉开了，后面站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头，他将手里的油灯朝前送了送，嘶哑着嗓子问道：“你们是谁？来做什么？”

“老伯，我们来找陈将军的。”温如故握拳施礼，老头扶着门没动，静了许久，他又问道：“没听陈将军说过，你们明天再来吧。”

说着就要关上门，温如故急忙拦住，耐着脾气柔声道：“可能陈将军忘记与你说了，他约我们过来的，你进去通报一声吧。”

老头不情不愿地点头，然后又将门关上了，随着便走开了。

陈去听了听，确定他是朝东面走的，温如故也感知到了，他把玩着手中的扇子，随口道：“陈将军半夜叫我们过去却不告知家仆，莫不是想学野西先生？”

温如故口中的野西是闵朝的大文人，才华了得，纂写了许多朝典民法，连先皇祖都对他毕恭毕敬，据说曾经因为一道考题的问题，致使野西先生不愿下山，先皇祖几番上山请见都未能如愿。

后来，野西先生突然给先皇祖写了一首诗，约先皇祖半夜上山饮茶，先皇祖如约上山，却没想到被野西关到门外，待到第二日太阳升起，野西才打开门将先皇祖迎了进去，后来，两人重归于好。

自此，赞美先皇祖和野西的故事被民间当初佳话传颂至今。

虽然温如故问得很认真，但陈去却想到了另外一个传言，忍不住问道：“听说你们皇族的宗庙里挂着野西先生的画像，是真是假？”

温如故眨了眨眼睛，难以置信道：“陈去，你是傻子吧？”

“怎么了？”

莫名被骂，陈去很不爽。

温如故连翻两个白眼，幽幽道：“我姓温，又不姓闵……”

陈去恍然大悟，诧异道：“你的意思是……你没去过？”

“我们是外姓，自然进不了闵朝的宗庙。”温如故没好气，“所以，我就更不可能进去了。”

“这么说，我就明白了。”

陈去后知后觉自己问的话有多蠢，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好在门口再次响起了脚步声，老头拉开门低声道：“陈将军请你们进去。”说罢，他接过陈去手中的灯笼在前带路。

外面看着古朴，府里却是另外一番景象，重楼飞阁，草绿花红，尽管看不太清，却依旧被这豪华所折服。

“我还以为将军府和陈将军一般朴实无华呢。”陈去不禁咂舌，东瞧瞧西看看，竟和皇城的温王府差不多大。

前面领路的老头听见陈去的话，忍不住停下脚步解释道：“这里原本是都令的府宅，后来他死了，陈将军才搬了进来。”

“……”

见老头面色不悦，温如故忙出声道：“原来如此，老伯你原本就是这府里的人吗？”

老头再次抬步，迟迟没有回答温如故的话，也不知没听见还是故意不想答。

绕了莫约半个时辰，老头将他们带到了一间院里，小路尽头就是一间亮着灯火的小殿。

“陈将军在里面等着你们，我去给两位热茶。”老头丢下一句话就提着灯离开了，眨眼时间就远去了。

看着门上投射出的人影，温如故理了理衣袖，唤道：“走吧。”

两人步上台阶在门前站定，温如故抬手准备敲门，屋里的陈楚似乎是看见了两人的影子，站起身朝着门口走来。

人影渐近，温如故抬在半空的手终于要敲下去了……

这时，陈去突然感知到气场的波动，几乎同时，温如故的手放在门上敲了敲，门后的人影僵住了动作，霎时，密密麻麻地鲜红溅到门上，鲜血迅速侵染丝棉纸，隔着纸滴落……

一滴血落到温如故的手背上，陈去捏住他的手将他扯到后面，同时抬脚将门踹开。

屋内书桌上的油灯被风吹灭，陈去眼睁睁地看着陈楚倒在地上，眨眼间，那双乌黑的眸子便永远失去了光芒。

屋檐下灯笼微微晃着，映照在陈去和温如故两人眼中的，除了满地鲜红还有陈楚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陈去看向屋里，一个光点从里逃窜出窗口直往天际，陈去和温如故连忙转身要追，刚追两步，陈去突然感觉到了，他抬手拦住温如故，提醒道：“你感觉到没？”

“什么？”

“这股气息……”

陈去蹙眉思索，片刻，他倏地看向温如故，两人异口同声道：“御皇阁！”

“又是那个人……”温如故如临大敌，喃喃道：“他为什么要杀陈将军？”

陈去也和疑惑，在抬头的瞬间，他听见了外面杂乱的脚步声，顿时心下了然了，温如故也反应过来，迟疑道：“难道是我父王？”

话音落下，十几个穿铁衣的侍卫出现了，见到他们便大喝道：“你们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同时，老头出现在院门口，他手里端着茶，不明所以地往里走，直到看清屋里的情景，他手里的托盘落地，他踉跄地往后退去……

侍卫们涌进围住两人，率先质问道：“好大胆子，竟敢刺杀陈将军！”

老头老泪纵横地扑过来抓住陈去，嘶哑着嗓子连声道：“为什么要杀他，你们为什么……”声音难听刺耳，却让人不免鼻酸。

陈去稳了稳心神，侧脸问道：“怎么办？全杀了？”

闻言，老头松开手一屁股坐到地上，脸上是又恨又怕。

温如故忙抬手挡在陈去面前，严肃道：“不行，本来就是冲着我们来的，若是真动手了，恐怕我们就成了真的凶手了。”

侍卫们听到了两人对话，手里的刀又往两人的脖子上送了送，奈何心里害怕，只敢这样对着他们，也不敢动手。

温如故主动抬起双手，从容道：“各位，我们不会蠢到杀了人还等着你们来抓，既然你们不信，那就把我们带走，待到能主事的人调查清楚再放我们走。”

闻言，侍卫们也不再犹豫，一拥而上抓住陈去和温如故押着他们往外走。

兜兜转转，两人被押着回了府衙，只不过这次不是在院里，而是南侧的监牢。

高墙大门，冰冷肃静，进去就能感觉到丝丝凉意。

这里本来是无人的，直到侍卫们押着两人进去，里面才点上了灯，穿过气味难闻的长道，他们来都了关押犯人的牢房。

侍卫们也是真不客气，看两人听话，态度狂得不行，打开牢门后，他们明明能自己走进去，那些侍卫却偏要推一把。

陈去踉跄了几步稳住了身形，可温如故不同，被推得撞到了墙，最后又摔到了地上，等抬起脸时，陈去才发现他额头都撞红了，鼻子还流了血。

陈去没忍住笑出了声，正在锁门的几个侍卫顿时紧张道：“你笑什么？”

陈去摆摆手指了指温如故，那几人这才放心出去了，温如故捂着鼻子没吭声，像是生气了。

“好了，你自己要来的。”陈去走过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如故摇了摇头，闷闷地道：“我以礼待人，没想到他们如此野蛮……”

陈去扑哧一声又忍不住笑了，温如故不满地斜了他一眼，明知故问道：“有何好笑？你笑我有礼待人，还是笑他们野蛮无礼？”

“我笑你斯文无用。”

陈去一屁股坐了下去，看了一圈，牢房倒是挺多的，就是都没人，不然他还能找人聊聊天打发一下时间。

温如故跟着坐下去，想了想才道：“陈兄，你说杀陈将军的人是不是父王安排的？”

陈去摇摇头，其实他觉得是泸郡王，但温如故心里肯定不愿意接受，所以他还是不多话了。

“御皇阁怎么会和我父王合作？”温如故捡起木棍在地上画了起来，一边喃喃自语道：“天灵地灵，皇族，父王，还有半道……御皇阁……”

陈去瞥眼看了看，上面写着几方关系的名字，又用线连接着，乱的不行，他也看不懂温如故到底在画什么。

许久之后，温如故丢下木棍，恍然道：“陈去，你说我们算什么？”

“我们？”陈去想了想，“算你父王的走狗？”

温如故认同地点点头，又道：“那谁最恨我们？”

这下陈去是想不到了，他感觉这天下没有谁不恨他们，毕竟泸郡王布局夺位把这天下闹得鸡犬不宁，他们替泸郡王做事，自然会被牵连。

“那谁会害我们？”温如故好似魔怔了，木讷地道：“父王……陛下，地灵……”

陈去盯着他，看了片刻，他摇摇头，看来温如故被吓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