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乱世无常

转眼大军在高岩城已经驻扎了两月，萧楚却始终并无进军昊夜的打算，一众将领们心中不禁暗自纳闷，却又不敢多问。

这一日傍晚，萧楚处理完所有事务，走出城守府，朝城门的方向而去，才行至城门处，却瞧见几名普通百姓蹲在墙角。

微微拧了拧眉梢，萧楚朝其中一人瞥了一眼，仍然迈步出了城门，刚行至大营辕门处，徐子村便迎了上来。

“军中情形如何”

“启禀三皇子将士们私下有些议论，但于大局无碍。”

“本宫知道了。”萧楚点点头，“传本宫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质疑元帅之命，否则以军法处置。”

“是。”徐子村领命，又陪着萧楚在大营中巡视了一番，然后陪着萧楚返回寝帐。

“今夜本宫需要仔细地想想后续作战计划，你且命帐外所有侍从暂且撤离。”

“是。”徐子村心中虽然疑惑，却依言而行。

是夜一更时分，合衣靠在椅背上的萧楚霍地睁开双眼，却见桌案前已经无声无息地多出三人，低眉敛目，跪伏于地。

“参见主子。”

“嗯。”萧楚摆手，命三人起身，“西疆的情况如何”

“一切尽如三皇子所料。”站在最前面的一名黑衣人沉声道，“昊夜部族的首领丹坤确有谋乱之野心，奈何之前一直并未下决断，直接导致此次兵祸的，是西罗的丞相翰布。”

“仔细说说。”

“翰布原本是西罗贵族，但是自从阿霍齐成为西罗国君以来，开始逐步削弱翰布的权势，翰布心中愤怒，却不敢真与阿霍齐为敌，所以才将主意打到了昊夜头上。”

“把主意打到昊夜头上，便能成功么”萧楚微微冷笑，“如此说来，昊夜在西疆的一切动向，都是此人在背后撺掇了”

“很大一部分原因是。”

萧楚沉默，半晌方道：“翰布野心勃勃，那丹坤也并非什么善与之辈，高罗呢对昊夜作乱之事如何看待”

听萧楚问及此事，黑衣人却半晌没有回答。

萧楚有些奇怪地瞅了他一眼：“怎么了有什么话不能明说”

“高罗王李恂人虽才二十出头，却极其沉稳，自昊夜作乱以来，一直没有采取任何动作，只是作壁上观，依属下看，若我朝能胜，李恂会选择继续依附我朝，若我朝此战失利，那李恂恐怕会借此吞并昊夜的领地，并逐渐吞食其他部族如果他的图谋成功的话，整个西疆的局势也会因此大改。”

“这李恂还真是有些意思”萧楚唇边浮起几丝冷笑，“据之前传回的消息，高罗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吧”

“是。”黑衣人点头，“李恂虽聪慧沉稳，其兄长李猎却贪婪成性，一向对李恂不满，一直都有率部独立之野心。”

“那正好。”萧楚站起身来，“你设法联络上李猎的人，告诉他，只要他率众迁离高罗族地，我炎国便会封他为高罗王，让他统领整个高罗。”

黑衣人先是吃了一惊，接着明白过来，眼中不禁流露出一丝异色，随即又有些迟疑地道：“李猎尽管贪好财货，但并不愚蠢，只是空口白话，怕他不能相信。”

“这个容易，本皇子会亲自写下一封信函，你设法让安插在高罗的人递呈李猎即可。”

“属下遵命。”

萧楚看了他一眼，又道：“你来见我，事属绝密，不可让任何人得知，”

黑衣人再次点头。

“你们退下吧，如果西疆有异动，要及时将消息传回高岩城。”

三名黑衣人齐齐躬身领命，闪身退出寝帐。

萧楚稳稳地坐在桌案后，耳听得外面四籁俱寂，这才轻轻吁出口气来。

炎国与北安交界处。

青山镇。

路边包子铺。

卫子越与苏雪澜又一次打扮成山民，坐在桌边不紧不慢地吃着包子。

“两位。”包子铺老板送上来两碗温热的豆浆，看了看一身男装打扮的苏雪澜，再看看卫子越，面露疑惑地道，“两位以前可是来过青山镇”

“老板您记性真好。”卫子越微微一笑，“之前确实来过。”

“哦。”老板恍然大悟，似是想起了什么，“两位可是贩卖山货的”

“嗯。”卫子越再次点头。

这老板倒是个热心人，闻言忍不住感叹：“这年头，小老百姓做点买卖真不容易，不是官家收税，便是兵祸不断。”

“兵祸”卫子越闻言佯作一怔，“不是说，北安与炎国已经停战了吗怎么还会有兵祸”

“停战是不假。”老板长叹，“可是最近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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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了许多赤族蛮子在附近的山里转悠，杀人越货，无所不为，而且朝廷根本没有余力来过问此事。”

“赤族蛮子”卫子越一听，不由吃了一惊，“赤族不是一向只在大邺边界活动吗”

“可不是如此。”那老板翻了翻白眼，马上装出一副无所不知的模样，神秘兮兮地道，“但如今这世道，兵荒马乱，也许今儿活得好好的，明日便横尸街头，又有谁理论”

卫子越沉默。

“老板，既然这一带不安宁，你为何还不走呢”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老板吓了一大跳，这才转头去看坐在一旁始终没有作声的苏雪澜，赶紧答道：“公子你有所不知，小可乃是本地人士，平生只会做些小买卖，要是离了此处，上无寸土，下无片瓦，如何谋生”

三人正在聊着，门外忽然踉踉跄跄冲进来一人，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那包子铺老板先是一怔，继而慢慢挪步近前，伸出两根食指，准备细探探，苏雪澜忽然一跃而起，将那老板推到一旁，袖中一支弩箭飞出，将随后闯入的两名汉子钉成了一串，轰然倒地。

紧接着，后面又冲进来三名男子，乍然惊见包子铺中的情形，不由得吓了一大跳，并未莽撞近前，而是拔出腰间利刃，将苏雪澜团团围住。

苏雪澜根本不为所动，仍然坐在桌边不紧不慢地吃着包子。

为首之人疑惑地看看她，默立良久，突然发一声喊，挥着一把九环大砍刀冲上前来，不料还没到苏雪澜面前，便被旁边的卫子越飞起一脚给踹了出去。

其余两名汉子脸色大变，发出一声尖呼，转身飞一般逃走，瞬间便没了踪迹。

直到包子铺里重新恢复平静，老板方才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来，转头左看右看，继而哭丧着脸道：“这里住不得了。”

“确实住不得了。”苏雪澜从怀中掏出枚银锭放在桌上，瞥了那老板一眼，“实在抱歉得很，让你的地方沾了血，赶紧带上银子和妻儿老小，别处谋生去吧。”

那老板却是满脸苦意：“公子你话说得简单，可是小可，小可能往哪里去”

“南平。”淡淡扔下两个字，苏雪澜已然迈步出了包子铺，站在石子道上抬头望去，却见四下里一片空旷，竟然不见半个人影。

“奇怪。”紧跟在她身后的卫子越不由得道。

“有何奇怪”

“刚刚那些人，好像并不是什么赤族蛮子。”

“嗯。”苏雪澜点头，“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但也只是三流杀手，纯粹只是为了追杀那个人。”

“不错。”卫子越点头，“他们的目标很明确，所以，并未波及其他人。”

苏雪澜却并不想深究，而是迈开步伐朝前走去：“你我已经在此处耽误了不少时间，赶紧上路吧。”

“你打算先去何处”

“炎国西疆。”

“炎国西疆”卫子越大感意外，“为什么会选在那里”

“杀起人来可以无所顾忌。”苏雪澜言罢加快步伐，卫子越愣了一瞬，也只好跟上。

两人一路上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路上也遇到了各色人等，但让卫子越奇怪的是，司徒雄门下的鬼门门徒却始终没有出现。

这一日行至一处名唤浑水的小镇，两人进镇子寻了家饭铺，要了两碗大米饭并三个小菜，正打算饱餐一顿，几名脚夫忽然走了进来，其中一人大声喊道：“上好酒，油焖肉。”

饭铺老板立即跑前跑后地张罗开来，没一会儿将饭菜送上桌，几名脚夫立即开怀畅饮，内中一名面庞黝黑的汉子先仰头喝了口酒，继而道：“最近高岩城出了件怪事，你们可有听说”

“高岩城”另外一名脚夫道，“那地方连个窑子都没有，还有啥稀罕事值得你惦记”

“你就知道窑子。”适才说话之人一瞪眼，“连炎国三皇子亲临高岩城的事都不知道。”

“三皇子”周边几人一听这话，顿时都来了兴趣，扯着凳子齐齐围坐过来，目不转睛地看着那说话的汉子，“什么炎国三皇子”

那汉子一见自己的话引起了众人的重视，立即满脸泛光，咳嗽一声道：“就在两月之前，三皇子亲率大军进了高岩城，头三日便接连杀了一百多人，那城守府外，挂满了人头。那高岩城原本是穷凶极恶之地，不料只用了不到半月时光，满城上下近万人，便被那三皇子治得服服贴贴，三皇子还放出话来，欢迎附近的客商前去经营买卖，若是周边有什么流寇盗贼的，还可以前往高岩城告发，他自会发兵剿除，若所告属实，还有奖励呢。”

“什么”脚夫们纷纷兴奋起来，“还有这等好事”

“乌黑子，你该不会是在胡诌吧那高岩城在朝廷眼里向来屁都不是，里面的人不是死囚便是罪犯，个个凶残无比，再加上临近西疆，朝廷里没一个官儿敢去，这三皇子又是什么鸟他就敢做这出头的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