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中毒

待未九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屋里却没有点灯，心中涌起的点点不安在闻到屋里传来的血腥味时升到了顶点。

“陈大哥！”未九慌忙地推开门一看，只见陈影倒在地上，浑身不停地发着抖，嘴角接连不断地吐着血，听到未九的叫喊，陈影努力地想抬起身却又动不了。

未九扶起陈影，一入手却被手下的温度烫着了。在陈影右手的虎口，有一条红色的细线一直延伸到手腕。如果真是那样，也应该是寒气入体，怎么会发热呢？

“陈大哥，你怎么样了？能听见我说话吗？”未九轻轻摇晃着陈影。

陈影艰难地给了他一张笑脸：“我也不知道。我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其实我……”

话还没说完，陈影又呕出一口血，然后就是剧烈的咳嗽。未九慌了神，想起书中描写过的场景，生涩地帮忙抚摸着陈影的背。

不知过了多久，陈影终于安静下来了。只是脸色依旧苍白，全身也没有力气。

未九小心地将陈影扶到床上躺好，点上了灯，拿来热毛巾为他擦干净脸上的汗水，然后守在床头，拉过陈影的手开始把脉，陈影也就由着他了。

未九并没有替人治过病，他的所有学问都源于屋里的那一堆书，只是一年复一年，一直对着那些书，将书里的每一句话都牢牢记在脑子里面，事实上他的医术与一般的医生相当。

所以，时间越久，未九的脸色就越难看。陈影了然于心，他的身体可能瞒不住了。与其被未九查出来，还不如自己自动交代。

“两年前我回去后，发现江湖上出现了一个新的门派。他们没有名字，武功高强且行踪成迷，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怎样突然冒出来的，有什么样的目的，对于他们江湖人只知道他们一直在杀人！正道的，魔教的，甚至连朝廷，都有人死在他们手里。”

未九将陈影的手放好，细心地为他盖好被子，问道：“那跟你中的毒有什么关系！”

“我中的毒叫离香！虽然难缠，却不是无药可医。我师父和江湖闻名的华神医有些交情，我中毒后，师父请来了华神医亲自为我解毒。药方没有错，奇怪的是每次吃过药不但没有好转，反而一次比一次严重，华神医也束手无策。那个门派杀的所有人都和我一样！中的明明是能解之毒却无药可解，最后慢慢地被拖死。”

“能解之毒却无药可解？”这明明是很矛盾的事情，为何会？

陈影伸手揉揉未九的脑袋：“别想了，江湖朝廷那么多的名医都想不通的问题，就不要浪费精力了。华神医说我运气好的话，还能活半年，这半年我会好好陪你的！”

“所以，你这次来是为了陪我？”未九按住陈影的手，愣愣地问，“哪怕你只剩半年的时间！为什么？”

“放心不下你呗！”嫌气氛过于沉闷，陈影调皮地眨了眨眼，“上次离开后，我无数次地想走的时候应该执意带你离开的，你不走就打你屁股。现在我这样的情况，就陪你最后一程吧！”

“嗯！”未九低下头，眼泪接连不断地滴在床单上，印出一点一点的水印。

陈影的心也一点一点地重起来，这样的未九，他应该拿他怎么办？

良久，陈影拿袖口细细地将未九的眼泪擦干净：“脏死了，明天记得帮我洗了，我都没带换洗的衣服！”

未九瞪了他一眼：“又不是我让你擦的！”

“咦！学会顶嘴了！”陈影的嘴角软软地弯起来，柔和一片。手下却毫不留情，一把将未九抱上床来，尽往那瘦小身体上痒痒肉上招呼。

未九笑得打嗝，躲闪着身体不住求饶。突然，未九像受到了什么刺激，抱着陈影的右手大叫：“停下！”

陈影吓了一跳，放任未九将他的右手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怎么了？”

“为什么红线没有了？”

“什么红线？”现在陈影一听到红这个字都感到头疼了，自己也把右手翻看了几遍，什么都没有啊？

“没什么！”未九眼神躲闪着，跳下床，“我去做饭了，都饿死了！”

陈影就这样看着他如同兔子一样，两下就蹦没影了。

“臭小子！”

打开房门，脸上的笑在见到远处那一抹红的时候就凝固了。红色的纱衣，乌黑的长发无风而动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他刚来的时候，我就觉得有问题！原来是这样……”

记忆中的他一直是冰冷毫无感情的样子，像这样连声音中都带着怒气的样子也只有十年前的那次。

未九小心地关上门，走近那抹红：“涟笑，不要动他！”

“有区别吗？”涟笑淡淡地扫了未九一眼，收敛周身之气，“反正时间到了，他自然会死。”

死吗？未九想起陈影苍白的脸庞，心中五味翻腾。蓦然，那条消失的红线闪过脑海，或许……

“或许我能救他！陈大哥也说他中的毒不难解，但是吃过药后不痊愈反而更重。刚才我给他把过脉，他今天的症状和他所中的毒根本不同！还有鱼精留在他手上的红线也莫名消失了，所以……”未九越说越激动，真相上面的迷雾似乎一点一点地被揭露，到最后的结果却说不下去了，那猜想的结果将他带到了遥远的十年前，然后，让他瞬间冰冷。

涟笑危险地眯起眼睛：“你猜得没错！那毒之所以是未解之毒，是因为那毒里面加入了妖精的内丹，隐藏在毒性之下不宜察觉。每次解毒的时候却会触动内丹，然后让毒性反噬。鬼道的想法，在他被我杀了是十年后居然被人做出来了！”

涟笑冷冷地看着全身僵硬的未九：“你想救那个人？去找只妖精取出内丹再搭配解药就行了！”

天地之间，只有少数的动植物在有机缘的情况下会在体内累积元气，时间越久元气越浓厚，最后才能结成米粒一般大小内丹，期间或许需要百年，或许千年。结了内丹后就好像开了智，从此踏上了修炼之路。修炼越久，内丹越大，法力也就越高深，到达一定程度后甚至能变化成人。但无论怎样，不变的一点是没了内丹的妖精必死无疑，这样跟杀人有什么区别。

“方法我告诉你了，就看现在的你下不下的了手！”涟笑说着，视线却隔着未九看向小屋，脸上露出诡异的神色。

陈影见未九关上门，在外面和谁说着话，他们刻意地压低声音，听得并不清楚，似乎和他有关。隔着门，陈影挣扎了半天，最后还是打开了门。

远远的那一抹红色正对着他，待他看清那人的样貌，顿时如同被雷霹了一样，脑子里一遍空白。

“子墨！”

涟笑指着未九的身后问道：“或许你可以亲自问一下他，想不想活下去！”

未九吃惊地转过身正好看见陈影僵硬的样子，来不及多想，便慌忙地吼道：“涟笑！为什么？”

为什么会让陈影看见他？为什么让陈影接触这个世界？以后陈影会怎么样？

涟笑讽刺地笑笑：“你觉得他现在还能撇的开关系吗？在他中了鬼道的毒以后？”

未九突然明白，无论陈影是不是自愿，他都牵扯到了一个妖的性命。

陈影失魂般地走近，贪婪地打量着那熟悉的眉目，疑惑地问：“子墨！你为何在这里？”

“我并没有样貌，见到我的人也只能见到心里最想见的人！”涟笑凑近，陈影自觉得闻道一股强烈的香味，然后整个世界好像突然清晰起来。眼的样貌依旧是记忆中的那张脸，但是感觉完全不同了。舒子墨饱读诗书，待人谦和，和他相处如沐春风。而眼前这位，却只能感受到疏远。他不是舒子墨！

刚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个事实，紧接着陈影就听见那人问道：“既然你现在最想见到的那个叫子墨人，那为何你现在会出现在这里！”

涟笑怀着深意地看了看未九，未九自觉从心底泛起冰冷。他从来没有怀疑过，陈大哥究竟是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如果陈大哥一早就知道他中的毒为何治不好，如果陈大哥同样也知道他有条件能帮助他，如果太多太多的原因……不然他为何之前明明没有挑明，却在说如何解毒的时候才出来？可疑的地方一处一处地在脑中浮现，同时仿佛又有另一个声音在说他认识的陈大哥并不那样一个人。最后，未九悲哀地的发现，他之所以相信陈影的所有话，只是因为他相信着自己一无所有。

“我自然有我的原因！”

“你难道不是因为知道未九能救你？”涟笑轻扶着未九，戏谑地问。

陈影皱皱眉，虽然并不清楚原因，但现在的气氛很不妙，他很担心地看向未九，未九却一直低着头。

陈影收敛了所有表情问：“未九！你能救我吗？”

“他当然可以……”

“不需要你回答！”陈影打断涟笑的话，“我要未九看着我亲自说！”

未九抬起头复杂地看着他，良久点了点头。

陈影继续问：“两年前，你不认识我，都能把我救回来！现在呢？你不愿意吗？”

未九只觉得心一直在往下掉，难道陈大哥真的是……

“未九！我只是想说，你不是见死不救的人，何况要救的人是我！如果你不救，我相信是有不能救的理由。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陈影绝不强求！”

“好一个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绝不强求！你现在是还有半年的寿命，我就看着半年一过，你这话还说得出来不！”涟笑说着，身形迅速后退，最后消失在黑暗之中。

看他离去的方向，应该是山谷中巨树的方向，陈影似乎觉得自己知道了什么。

“陈大哥！”未九扑进陈影的怀里，陈影察觉自己胸口的衣服开始湿了。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未九啊，你陈大哥真的没带换洗的衣服啊！

“我都觉得我帅呆了！你也不要太感动了！”陈影自然地□□起未九的脑袋。

未九在陈影怀里蹭蹭，一脸水全擦在他胸口了：“陈大哥，我去做饭！”

“还做啥饭啊！”陈影怨念地揉揉空空的肚子，都饿过头了，“看看有什么现在能吃的东西，将就一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