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条准则

四目相对，蝙蝠侠钴蓝色的眸子猛的眯了起来。

谁也没有率先松开手，属于男性的侵略性和好胜心互不相让，狭小的空间气氛焦灼紧绷。

在沉默的心照不宣中，他们同时松开了手。帕斯特站起来后也没有要拉一把蝙蝠侠的意思——这不符合莱克医生的人设，但他现在带着面具，所以——管他呢。

他用指尖按着脖子上几道新鲜的划伤，说不上生气，但任凭谁在救人之后被掐住喉咙也不会觉得高兴。

黑暗骑士喉结滚动，声线低哑：“你是谁，你的目的是什么？”

一步之遥的金发青年扶了扶面具，昏暗中尤显幽深的绿瞳冷淡注视他：“比起这个，如何离开这里才更重要。”

“你还记得刚刚看到了什么？”

蝙蝠侠的怀疑警惕和戒备心理拉到了最高值，自我防御的本能警告他并封存了那些令人疯狂的怪异。

帕斯特从他的反应中获知了这点：“我走进这栋大楼后，面前只有八十九级台阶，通往一条走廊，尽头是一扇木门，推开木门就发现了你。我们现在正在走廊上——”

他转身看向走廊另一端，语调平静：“返回的台阶已经消失了。”

这段表述无疑隐瞒了很多信息，蝙蝠侠默默看着他，心中有了决断。

“通过那扇木门离开，”黑暗骑士惜字如金，“你有办法让我保持理智。”

如果不是想从他这里得到情报，医生觉得拖着幻觉中的义警出去是个更好的选择——不像阿卡姆的那些患者，即使san值清零陷入疯狂蝙蝠侠也不会随意伤人，不声不响一动不动的样子比现在的敏感多疑可爱多了。

“闭上眼睛，封住耳朵，不要看，不要听。”帕斯特在阿什莉的记忆和话语中大致推断出了“异常”是如何影响人类的，“我会告诉你我看到了什么。”

毫无保留地相信一个陌生人——蝙蝠侠微微弓起的脊背瞬间绷紧，但医生已经在这场谈判中掌握了主动权：“这是唯一的办法，也是我们达成合作的筹码。”

帕斯特不意外他又一次打开木门，重复进食幻觉带来的负面情绪后，那张黑色面具下的唇都显得更红润了几分。

尝试过所有方法始终无法离开的蝙蝠侠无声脱下了手甲，在帕斯特了然的目光和推门的动作下封闭了视觉和听觉，就算在这种妥协的时刻也无法感受到他的弱势，反倒像某种大型危险的野兽蛰伏着伺机而动。

在黑暗和寂静的包裹下，唯一的触觉便格外敏锐。除了熟悉的单词，手心游移的另一种温度也随之印刻在蝙蝠侠的脑海中——手指的形状、力度、与他布满粗糙硬茧截然不同的细腻肌肤、每一寸纹路凹陷的贴合、和心跳同频的脉搏。

“门后是一片破败的墙壁，它附着在墙壁上，看起来像一只巨型蜘蛛，但节肢和背部长满复眼和触须，那些触须上生长着人类的面孔。无法看清这片空间的大小，从脚下开始的五十米半径外都被黑色的雾气覆盖。”

怪诞的描述、恐怖的场景凝缩在调情般的手指勾划中，显出不合时宜的危险美感。

帕斯特没有说的是这只恐怖生物正睁开所有眼睛注视他，带着贪婪、痴迷和蠢蠢欲动的狩猎欲望——他抓住一只袭来的巨大节肢，仿佛它不是丑陋狰狞的怪物而是一块娇嫩多汁的小羊排似的——一瞬间那些浮动的黑雾和贪婪的注视消退，庞大的无法想象的身躯竟然害怕一般瑟缩起来。

他可以轻易的吞吃它，这种诱惑就像他在艾琳精神世界中所感受到的，包裹着蜜糖的剧毒深渊。

帕斯特不打算以身试险，但眼前的怪物散发着迷人的香气，就像在烟鬼手中塞满了雪茄、酒鬼身前陈列着美酒、徒步沙漠的旅人突然看到了泉水——他只能靠身边的高质量“代餐”来抵抗诱惑，通过指尖汲取蝙蝠侠的负面情绪，类似于贴上尼古丁贴片或咀嚼口香糖。

同时空间中无孔不入的呓语清晰落入他耳中，那些引人疯狂的模因仿佛是他的母语，印刻在灵魂深处的久远记忆与之共鸣。

“维克托工厂、601公寓、1981年、珐琅特酒吧”医生复述着他在庞杂吼叫中分辨出的单词，这些地名应当属于哥谭，有谁比蝙蝠侠更了解呢。

蝙蝠洞有精密而复杂的信息数据库，蝙蝠侠的头脑中也有相同的一个，在短暂检索后他很快给出了答案：“这些时间和地点对应多起凶杀案件，因为年代久远、受害者不明等等原因没有引起巨大轰动。”

帕斯特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像是察觉到他的想法，墙壁上的怪物畏惧般曲起节肢露出了一扇门。

“再见。”

等到蝙蝠侠睁开眼，只看到熟悉的街道和机车扬起的尘土。

“b，你怎么样？”杰森摘下头盔急匆匆问。

那双冷淡而性感的薄唇抿成直线，黑暗骑士回头望向破败的大楼，那里空无一人：“哥谭出现麻烦了。”

“迪基鸟，布鲁斯最近太不对劲了。”杰森面色严肃拨通电话。

“huh～”布鲁德海文的年轻警官用脑袋和肩膀夹住手机，哗啦啦翻阅□□资料，还有心思朝走过来的漂亮文员甜蜜wink，“他什么时候对劲过吗？”

听到通话那头的动静，杰森翻了个白眼：“上次我偷骑蝙蝠机车，布鲁斯竟然没有生气”

迪克酸溜溜：“他甚至已经教你开蝙蝠车了。”他十三岁时连方向盘都没摸过。

杰森发誓他没有炫耀的意思，但“这不是重点，你知道哥谭最近的怪事吧，布鲁斯在处理这件事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危险人物，据我偷、不，据我了解，他们近距离接触的几十分钟里，你能相信吗，他甚至没有掏出一个追踪器。”

天天被扔监视器的哥谭反派和正义联盟的超级英雄们听到都要哭了好吗？

“最重要的是，这两天夜巡结束——b笑了。”虽然那浅淡到几乎不能称之为笑，但杰森以他的五百米十环射击成绩保证，没有脱下战甲的蝙蝠侠在接过阿福的爱心夜宵时放松了唇角。

电话两端同时陷入震惊的静默——布鲁斯韦恩出现在报纸的头条时通常含着浪荡的笑意，但蝙蝠侠是他的反面，以前他们的导师还会开些小玩笑，但随着战斗、伤痛和死亡的淬炼，哥谭的黑暗骑士逐渐变成了一座沉默而坚固的碑石。

迪克：“最近有什么好事发生？”

杰森：“恰恰相反，东区图利斯大楼的麻烦还没解决，b正在联系魔法侧的超英。”

经验丰富的格雷森警官沉吟良久：“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布鲁斯恋爱了。”

杰森啪的挂断电话，他就不该对迪基鸟抱有幻想。

但说实话，虽然布鲁斯表现得不太正常，杰森却觉得不是坏事。掩藏在二代罗宾暴躁外表下是一个非常敏感的灵魂，他能够轻易共情遇到的受害者与弱势群体，也正因为如此，他对罪犯抱有超乎寻常的痛恨。

尽管养父控制的很好，但杰森能发现，原本那一根紧绷的弦——拉扯着布鲁斯、支撑并同样压垮他的弦悄然放松了些许。

——蝙蝠侠不这么觉得。

“你看起来精神不错。”女魔法师刚结束魔术表演，摘下礼帽打量他。

蝙蝠侠皱起眉头，却没办法否认。那天出现在图利斯大楼的神秘人正是造成矛盾的根源，无论是陷入幻境或是之后接触的时刻，与理智相悖的潜意识让他无法自控的对对方产生信赖、亲近，而这种情感正向且无害，甚至压制了原本充斥内心的冷酷阴影，直到现在仍然残留。他做过血液检测和魔法能量分析，但一无所获。

“听起来你像是童话故事里受到‘夜夜好梦’‘烦恼退散’祝福的小公主。”扎坦娜轻笑起来，而后正经神色，“无论对方有什么目的，目前并没有表露恶意，相反你是受益的那一个。”

恰恰是因为这样才显得棘手而危险，蝙蝠侠不是依靠善意、温暖和信任活到现在的，帮助他一次又一次死里逃生的是怀疑、防备、谨慎与敏感的神经。

扎坦娜：“给我具体讲讲图利斯大楼和那些患者的情况吧。”

蝙蝠侠：“在进入那扇门之后我就陷入了幻觉，解毒剂和魔法物品都不起作用，是他的某种能力让我摆脱无法确保这些话的真实性，但凶杀案和制造幻觉的怪物之间应当存在联系。”

扎坦娜的脸色逐渐凝重起来，她轻声呢喃：“希望我猜错了。”

“以前我们曾讨论过，魔法和物理意义上的运动相同，由特定能量构成，”她镇定下来，“我在古籍中看到过一个传说，情绪同样是一种能量，那些负面情绪——恐惧、绝望、愤怒又凌驾于正面情绪之上，当它们汇聚凝结强大到一定程度时，“旧日的神明”将脱胎于此。”

“凡人不可名状、不可直视、不可描述。”

扎坦娜小时候只觉得这是个毫无依据的故事，如果看到“异常”的人都会陷入疯狂，那有关它们的描述又是如何流传下来的。但现在，经历过多维空间、高纬文明、天堂地狱洗礼的魔法师深知，这个世界的未知远比他们所能想象的更加广袤。

“我会尽快过来一趟。”

蝙蝠侠颔首：“我已经告知戈登封锁大楼，在找到解决办法之前不能泄漏消息。”如果说图利斯大楼是一颗随时爆炸的炸/弹，哥谭多的是想点燃引线将它抛向人群的罪犯。

而不管是否如扎坦娜所说，那个突然消失的神秘青年都是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