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田苗没回村，从今往后都不会再回来。

去年年底，文三婆一家过得热闹。文仲，田苗一起回村过年，两人手挽着手，恩恩爱爱的样子是村里早婚夫妻的典范。高考一过，文仲没半点预兆直接扔炸弹，炸得文三婆和文玟两人措手不及。

文仲回村，请的半个月假，一是给家人告知离婚这个事，二同文玟商量她的学业。

关于离婚，文仲道他和田苗深思熟虑的结果，证件办了事情就算了了。

文仲想翻篇，文玟却不接受这个解释。

文琬第二天去市区，文玟早等路口拦车，搭了顺风车说参加同学聚会。

一路上，文玟向文琬吐槽爸妈离婚的原因，又埋怨文三婆，凭什么认为两个人离婚就是当妈的不对。

文三婆怀疑田苗在外面有外男，当着文玟的面少不了对人指责。

原文三婆是不满意这个儿媳妇，可田苗有了，未婚先孕。不娶，村里村外说不过去。

文三婆嫌人嫁进门瘦瘦弱弱，风都能吹倒的样就生不出儿子，果不其然生了文玟。文玟断奶后，文三婆指望田苗能生个儿子，人跑东南沿海去工作，死活不要二胎。

文三婆又念叨田苗工资不高，惹上爱打扮的陋习，待村里过年，半个月买不下三套新服。麻将馆人曾笑文三婆的儿媳妇爱时髦，也不见给自家婆婆备套新衣。

文玟模仿文三婆看不惯眼的样，精气神拿捏七八分，一张肉瓜子的嫩脸特为滑稽。

文琬憋着笑，双手把在方向盘不敢太分神，浅显劝道。

“嗯，婆媳之间隔四层肚皮，有些话听着是不对味。不过，这是长辈们的事，你现在最主要的事是研究大学专业，不要带情绪钻牛角尖了，要站出来看。”

文玟噘嘴，回道。

“不是我带情绪，不对，我怎么不能带情绪？那可是我妈，我妈就从没在我面前说我奶奶的坏话！另外，我也是女孩子啊，我奶奶那样说，不怕我之后嫁人我婆婆也诋毁我吗？”

文琬没回答，只握方向盘的手不由加重力道，她想到了朵朵，也是女孩子啊。

文玟坐后座，两臂抱着前座的背靠，又把头凑在座位间隙，清澈眼眸带着疑惑，她问道。

“文琬姐，你说这女人结了婚怎么感觉变惨了。我奶总说我妈嫁人后是我家的，不是田家人，那现在离婚呢？田家还要她吗？”

文琬打了右闪，车转过山头，叹息随着唇角无奈的笑消散，她释怀道。

“你也知道姐我刚经历一段失败的婚姻，对这方面真没啥正确理解。”

文玟不搭话了，要下车前忽然低声咕噜。

“不行，我不能让我爸妈这么不明不白离了。”

文琬把人放目的地，又叮嘱大人有大人的想法，别太影响自己。

文玟不以为意，她语气坚定，说自己不能让这个家就这么散了，越是危急存亡越要站出来。文琬便问“那你准备怎么办？”文玟回说她有办法，文琬一笑置之，做玩笑听了。

晚六点，市区回渔村最后一趟大巴车没了，文玟给文琬发定位，两人一同回村。

文琬到车站，从车窗一眼望见文玟，她蹲台阶边，身侧还有站着男同学，下身穿着市二中的运动裤。

男孩见文琬走进，手轻轻拍文玟肩，文玟才发现文琬，起身一把揽过男孩腰，大大方方介绍。

“姐，这是我男朋友，慕海。”

慕海不自在，咬着牙窃窃“别拉拉扯扯。”，文玟不听，慕海只得横跨一步，文玟见状，使劲朝内一揽。

猝不及防的用力过猛，两人差点站台阶摔下来。

文琬看这一幕，差点被逗笑，她双手叉腰对文玟投去赞赏目光，做梦也没想到是这个办法。

文玟丢脸，便拉着慕海袖子要上车，文琬阻止了，她问。

“先交待清楚，你故意气你爸的？”

慕海将手放文玟背后比个ok，文玟回头，怒视，慕海慢一拍才将手放下去，被抓个现行。

可文玟嘴犟，不承认道。

“没有，我们拍拖两个月了。”

文琬最后还是把人带上车，叹口气道。

“要不是没大巴了，我真不愿意载你，和你男朋友。”

慕海拘谨坐车上，想提醒什么“阿姨……”刚出口，文玟拍人大腿，纠正“叫姐！”

慕海老老实实改口说“姐，其实吧，我，我和她关系真没你想象中的好。”

文琬朝车内镜望两人，一个靠右窗，一个挨左窗，泾渭分明，的确没那么好。

“所以，你是被她拿住什么把柄了？”

慕海才放松下来，支个二郎腿，躬背靠垫，拍马道。

“姐，我就佩服你聪明。”

文琬不想接话，她能想象文玟这一出，文三婆家会闹成怎样的鸡飞狗跳。

越是觉得聪明的行为，结果往往会朝意外发展。

夏末的天黑得偏晚，三人回村有了夜色，路面仍泛白。

文琬将车停院坝下，送完鱼的筐还在后备箱，她让两孩子先回家，随后再关远视灯。

慕海瞧那高三层的洋房，他不想进去，凑近文琬佯做帮人拿筐。拖延时间之举，文玟戳穿人‘别怂’，她拖拽着慕海，把人带进门。

两人进文三婆家，文琬听人叫声‘爸’，随后杯子溅地‘嘭’，声音脆响。

家和家的悲欢并不箱通，文琬没再听了。

文琬跨上台阶，托筐放置阳台，朵朵奔出门来，小肉手拉着文琬让人矮身。

朵朵对准文琬脸颊轻啄一口，接着凑耳畔前，悄悄咪咪道。“妈妈，我给你说秘密，有个帅哥哥，她我送玩具。”

帅哥哥？

文琬疑惑抬头，华泽从门内走出来，月色打他脸上，格外明亮些。

两人小半月不见，文琬眼神一荡，极快收回心绪，她起身朝人道谢。

华泽微微点头，道“公司六一节的礼物，每个人都有，之前忘了给你。”

文武蹦出来，穿着宽松白色背心，露出壮实的两胳膊，他没分寸拍文琬肩膀，咧嘴笑道。“姐，你们公司可以啊！”

竟把文琬拍出两声轻咳。

文琬扫人一眼，文武意识做错了，挠头憨憨笑，不好意思溜走了，顺带把朵朵抱进去。

一条乡野路，华家在路的尽头。文琬翻出手电，借口送华泽跟人出了门。

文琬打开话闸。

“那个，你怎么回来了？”

“七月，后院的早桂开了，回来拍几张。”

封闭式语句，文琬‘哦’一声，没话接了。

光柱落地成斑，不规则的光斑引两人前进，的确，没什么说的了。

文琬忽然提手，光斑附上华家外墙，路到了尽头，文琬停了步，她给华泽指路，道人进去她才回去，算好人做倒底，送佛送到西。

华泽道‘好’。

文琬想，这样是挺好，不问，不念。

只文琬转身，却听华泽在背后唤道“姐姐”。华泽问文琬，创业有起色吗？

文琬感觉挺好的，就是她能力不行，目前为止一个有效订单都没有。

华泽抿着双唇不放，靥窝映人眼底，无尽深邃。两人隔暮色望，华泽又问‘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听清后，文琬绷不住笑，她让华泽别闹了，让人看见不好。华泽随之亦才舒心，两指轻轻压唇边吻了吻，指心朝外，他进了门。

华泽应该生气的，可是他没有。文琬悬着的心，踏实下来。

小道旁长拢斑竹丛，微风吹响墨绿色竹叶簌簌，文琬理了理耳发，手电往空一抛，一接，打道回家。

文琬再次转身，差点吓一跳。

“啊！”

文玟和慕海两人齐齐出现前面，也不说什么话，目光打量，表情审视。文琬被看得不自在，移了电筒光想走，文玟却不让，伸出食指指向前方，鼻子哼气。

“呵！”

文琬脑海迅速转动，大拇指反指华家院子，故意掩饰道。

“我和他，他是我老板。”

文玟不吃这套，她双手交叉于胸环抱，拖长音色，反问道。

“哦，老板啊，文琬姐，那你脸怎么红了？”

文琬错愕，手背试温，感觉还可以接受，她不确定再试一次，真是有点烫手。

慕海看不下去了，老实人诚实道“她骗你的，你现在才脸红！”

不小心上了当。

文玟却像发现什么惊天秘密似得，她兴奋问。

“真的啊？你和华泽哥……”

文琬打断人，先警告语气，而后却像做什么亏心事似得，降低声音。

“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小心坏了华泽的名声。”

文玟不理解了，她问。

“为什么是坏了华泽哥的名声，不是坏了你的名声？”

文琬没多少解释的耐心，只边走边重申不许乱说话。倒是慕海补充。“现在男人才比较值钱，你不知道吗？”

文玟瞪慕海一眼，慕海闭了口，两人才跟上文琬。

文玟见人死活不认账，拉着文琬胳膊开始谈条件，她说不乱说话也行，明天把她和慕海送去县里。

文琬抽出胳膊，不予置喙的语气让人搭车，她明天下塘喂鱼，忙。文玟威胁如果不答应她，可保不准会乱说。

文琬知人不是这脾气，没搭理。

文玟没招，掏心窝说明天是她和文仲的决战之日，无论如何也需要中间人把她送去城，求文琬做个中间人。

文琬不愿在这事过多纠缠，千叮万嘱这最后一次帮忙，才应下。

第二天，文琬打车盘开去路口，文仲站文玟和慕海中间。

文仲去学校找老师商量，关于文玟的志愿填报。他本想搭城乡大巴，文玟劝说有顺路的车，不想欠别人人情给车费呗，比大巴不方便吗？

文仲才上车，告知文琬他去市里，辛苦人顺路放县车站就行。一车人到县城，文琬做不出随意的事，文玟和慕海下车，她借口去市里买点东西，给文仲送到市二中校门口才分开。

文琬给文玟发去消息。

“把你爸送校门口的，你差不多得了，别玩太过。”

文玟极快回个得令手势，又补充一句。“我爸给车费，你千万别客气。”

文琬占用人家的田，这种事犯不着算太清。

文琬下午得到此前三家的态度，都观望着，没一家是半个月定合同。之后又谈两家，文琬明显感受到被占便宜的心理。

半个月，文琬送出不下百尾鱼，按每尾鱼最高利润5rmb/kg算，她的油费钱是倒贴。文琬看着记账本发愣，手机振动，是文仲打来的电话。

文玟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