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南迟说姜静波不喜欢他，语气如同弥留之际的老人，不用详尽，也能感受到他对执念的顿悟。

梁子恒用了一个晚上，也没有撬开他笃定语气的秘密。更何况，南老大的笑容太悲凉，让人无法穷究。

而话题中央的女主角，带着无数掌声归国，成了一颗闪闪发光的新星。忙着接受访问，忙着完成学业，忙着排练芭蕾舞剧，心里的洞，无暇顾及。

偶尔，会听到一点零星的消息，他不顾父母反对坚决双修了天文系，他和小鸽子爬上了a大情侣排行榜，他因为出国留学的问题又与父母起了冲突……

没关系，姜静波总是默默告诫自己。

南母生日，南家举办低调而又隆重的宴会。

南迟作为主人，带着女朋友提前赴宴。

寿星正在挑选礼服，南迟身为主人被管家叫走，独留小鸽子一人在会客厅，忐忑不定。

这是她，第二次踏进南家这座城堡，即使已经感受过了它的富丽堂皇，脚下踩着柔软的地毯，坐在雕刻繁丽的沙发椅上，旁边在桌子上摆着精致的三层点心架，甘妮还是生出了贪念。如同餐盘里面一个个叫不出名字但都想尝尝的糕点。

可以吧？身为南迟的女朋友，可以吧！甘妮在心里天人交战，右手随心伸了出去。

刚要触碰到，大门被打开，甘妮立马缩回手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正襟危坐，看向门口一个鲜眉亮眼的小姑娘。

和南迟有着相似的面容，甘妮猜到来人的身份，带着友善的笑容正准备开口，就被人截了话：“你就是南迟的女朋友？”

语气中带点掩不住的不屑，甘妮假装没有听出来，依旧笑吟吟的点头，然后说：“你好呀，南晚。”

小姑娘没想到自己的身份这么快就被识破了，转转眼球不答话，蹬着长腿大步到跟前，仰着头仔仔细细的观察了她传说中的“大嫂”，着实找不出她为什么能打败静波姐的任何一点。

甘妮看着小朋友轻皱着眉头端详自己不说话，有点尴尬的开口：“我……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啊，就是觉得你身上这件蓝色的晚礼服把你显得挺好看的。”小朋友随便找了一个借口，却把心思略重的正主本人羞得无地自容，这件礼服是南迟准备的，南晚这样说仿佛是在嘲讽她“攀龙附凤”。

此时的甘妮还没有练就一身睁眼说瞎话的本领，即使不断的压下心里的酸涩，脸上的眼眶也忍不住发红。

南晚不懂怎么一句话就惹恼了哥哥的女朋友，愈发地觉得这人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向来直言不讳的小姑娘不解：“你怎么了？你觉得这条裙子不好看吗？”

连南晚都能看出，这条裙子是照着甘妮的三围量身定做的，颜色又特意挑了衬肤色的奶蓝色，显得整个人柔情绰态，怎么会不好看呢。

甘妮不能直言心里的九曲羊肠，听到小朋友的质问急忙摇头：“不是的，这个裙子很好看，我只是……只是……”

甘妮吞吞吐吐一时找不到好理由，在南晚眼里呆头呆脑姿容一般的小鸽子就更配不起自己的亲亲好大哥了。

在心里朝她翻一个白眼，也不深究，转移话题道：“算了，今天是我妈妈的生日，我想来看看，你给她准备了什么生日礼物。”

南晚本来确实是寻着“听说你给妈妈准备了礼物，她让我来拿”这个借口来看看这个打败姜公主，还气得妈妈吃了降压药的“嫂子”，可惜此女不堪大任，让人大失所望，言语中就少了几分该有的尊重。

可惜这会甘妮自顾不暇，以为是对面搭了梯子让人下，没有丝毫被怠慢的恼怒，急慌慌的拿出纸袋让小朋友“检阅”。

dior的经典款丝巾，毫无新颖，南晚耸耸肩，没有像拿出来那样折叠好，就直接丢了进去。

似心有不甘，眼珠子一转，计从心来，拉拉对面的裙角，带着小孩子特有的天真问道：“甘妮姐姐，我们两个第一次见面，你给我准备了什么见面礼呀？”

甘妮：“……”

明明对面茫然无措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南晚心里发笑却仍然不想放过她，接着说道：“从小我哥哥就给我说，他以后找女朋友的首要条件就是对妹妹好，现在可算找到了……”

小朋友不顾对方愈发苍白的脸色，继续说道：“再说，准备见面礼，不是礼数吗？你们家没教你吗？”

最后几个字，使得甘妮面色尽失，颤抖的双唇嗫嚅着想说“我不知道”，但是小姑娘的神情透露着恶作剧得逞的狡黠，甘妮脱口而出：“我当然给你准备了啊，在你哥哥车上，待会给你好不好？”

南晚惊讶她脑瓜子突然显灵了，可是又窝火对方的信口雌黄，昂着头气焰嚣张道：“家里有备用钥匙，那我们现在就去车库拿……”

甘妮的拳头松开又握紧，硬着头皮说“好”。

刚刚走出会客厅，姜静波出现在走廊尽头。南晚带着熟稔，兴高采烈的小跑过去，一把抱住公主，声音带着撒娇：“静波姐，好久不见，我好想你啊！”

姜静波回抱这个从小到大的跟屁虫：“嗯……确实好久不见。”

南晚笑嘻嘻，语气中带着惊喜：“我还以为你今晚不会来呢。”

姜公主大方一笑：“怎么会，黄阿姨一向把我当女儿看。”

南晚拉着她不肯放手：“那倒是，妈妈可喜欢你啦，每天都让我跟你好好学习。”

小朋友大有拉着公主促膝长谈的意思，但姜静波一向礼数周全，目光移到旁边：“甘妮，我们也好久不见了。”

木头似的小鸽子畏缩着点点头。确实是好久不见，只是白天鹅荣耀归国，同学间、报纸上、电视里，到处都是她的专项报导，让人避讳不得。

姜静波假装没有发现甘妮神情的异常，只是寒暄道：“你们两个，准备去哪啊？”

“车库，去拿甘妮姐姐给我准备的见面礼。”南晚笑脸中带着诡异的憧憬。

再看看甘妮听到“见面礼”嘴唇越渐地没有血色，熟知小朋友秉性的姜公主看出了其中的猫腻，恐怕是被能言善辩的南小姐下了套。

心中了然，惩罚性的戳了戳南晚的额头：“平时是少了你礼物吗？非得这会要，先跟我去找你初玉姐，她有事要问你。”

说完移向甘妮，带着礼貌的微笑询问：“能把南迟的妹妹先借我一会吗？阿玉是个急性子，到处找她呢。”

甘妮点点头，姜静波拉着小朋友的手就要离开，然后想起了什么停住脚步，带着贴心建议道：“都忘了告诉你，我刚刚来的时候看到南迟的室友都到了，从这里下去左拐后出大门直走就到湖心亭了，你可以去找他们玩。”

然后礼貌的告别，带着小恶魔施施然离开。

当银灰色的纱裙消失在眼前，甘妮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无力感，靠着墙壁支撑重量，心里黑暗一片。明明，明明知道是白天鹅给自己解了围，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就觉得这么难堪呢？

花园宴会在悠扬的小提琴声中拉开序幕，除了苏子禾被困在国外回不来，他们那个小圈子，无一缺席。

姜静波跟着父母和各位长辈问好后，急急忙忙躲在昏暗的大树下歇息。

林初音悄悄走进，从背后抱住美人，声音带着调侃：“这不是最近炙手可热的芭蕾舞公主嘛？怎么在这躲清闲？”

姜静波被吓了一跳，娇嗔地瞪了一眼使坏的好友，一边递上对方喜欢的红酒，一边回敬：“今天不黏着阿霁，改找我了？”

知道姜公主伶牙俐齿，林初音也不恋战，喝了一口表示受用，面上带着大小姐的自信说道：“女孩子嘛，即使追男人，也要懂得张弛有度。”

姜静波无奈一笑，顺着好友的目光看向花园中央，“渣男天团”个个人模人样，都跟在长辈身后做好好儿子状，在想想他们平时在外面的桀骜不驯，果然“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啊。

“真是可惜子禾没在哦！”林初音发出意味深长的感叹。

许蔚然在苏子禾成人礼上把自己作为礼物送给了心上人，一夜之后翻脸不认人。然后还没来得及追根溯源的苏公子就被父母打包送出国，至今都勒令不准回来。

这其中包含了太多风雨晦暝，让人唏嘘不已。姜静波回想起那个红着眼眶不肯低头的许同学，有点自责当时被自己的心绪困扰，没有及时为好友预警。

林初音倒是没有姜公主的纠结，在她看来，苏子禾和许蔚然之间的壁垒终究难以跨越，她毫不意外结局，只是对比起如今南迟的那只小鸽子，许蔚然的为人处世倒是让人高看一眼。

想到这目光就望向了餐台边那只努力融入的甘妮，声音带着鄙薄：“听说，他们家拿着南家的名号在b市可是混得风生水起啊！”

姜静波也略有耳闻，但没有接话。

“我刚刚还碰到南晚了，倒是听到一桩趣事。姜公主，加油啊！”林初音横波一转，煞有介事的鼓舞道。然后在姜静波的无奈下，目光炯炯的冲向了自己的心上人。

姜静波看着“黑心苹果”带着名媛的自持，尽心尽力的跟在谢初霁身后做好女伴的职责，心里确实有点动摇。

宴会过半，躲清闲的白天鹅和男主人在喷泉池边不期而遇。

月色温柔，照得水面波光粼粼，仿佛无数颗星星在嬉戏。南迟凝望穿着银灰色纱裙的公主，对着自己偏头一笑，恍若隔世。

姜静波却说：“阿迟，要不要和我聊一下甘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