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血染前襟

就在新娘子将将要撞出轿子的瞬间，几束金光从轿中射出，团团抓在新娘子身上。

新娘子纤弱的身子猛地遭受两股巨力拉扯，堪比遭了五马分尸之罪，顿时凄凄惨叫起来，没一会儿，嘴角便逼出几缕血迹。

王长老依旧不见心焦，甚为气定神闲地伸出只手，抚了抚新娘子悬在半空挣扎的小臂，隔着轿子和金无琼说话。

“我知道你气的很，说些胡话也就说吧，我不会怪你。你若是想发泄，我也不会拦你。只是这轿子里贴的是我门掌门师兄的五方咒，我夫人身上戴的是无琼你最拿手的万宝符。人保得住，命也保得住。你莫要使些阴邪的法子过来，伤不了她，反倒伤了你自己。”

金无琼脸上阴郁之气更盛，“我的万宝符，你有脸拿出来在这里用？好，好，老王八羔子，你干的好事！今日我必要出这一口气，你当这轿子拦得住我？”

王长老但笑不语，悠悠然地一根一根抚摸新娘子的手指。

新娘子吊在轿顶，浑身剧痛，没有其他依仗，只能无助地抓住王长老的手：“大人，救我……”

“放心，死不了。”王长老笑呵呵地宽慰道：“我特特准备了双符护你，你不会出任何意外。”

新娘子又呕出一口血来，鲜血顺着嘴角啪嗒滴落在轿子里。她绝望地看了看王长老揉捏过来的手，悄悄把视线投向了远方。

花轿外面尽是打斗的人，刀光剑影，互相纠缠。那么多翻转腾挪的人里，她偏偏一眼就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痛苦地呜咽了声。

那人的肩背长得宽厚得很，手也结实，牵着她的时候每次都很用力。怎么就突然松手了呢……？

新娘子怅怅然地失了神，不防轿外抓来的巨力突然消失，整个人坠了回来。砸落在轿里的一瞬间，她的心也沉了底。

——是金无琼收了手。

王长老欣慰地笑了，“这才是我的好无琼。你的见礼我心领了，回去吧。”

金无琼却蹲下身子，双臂一攀，倒挂在轿子外侧，“今后不要再叫我名字，你不配。”话音未落，他已翻身跃入轿内，两步跨过地上匍匐的新娘子，回手打了个暗指。

新娘子身上腾起一缕若有若无的白烟，佩在腰间的万宝符立刻炸成了张废纸。

金无琼冷冷笑着，直逼王长老面前，“老王八羔子，算算散伙账吧？我在你身上花的钱，我要叫你一分一厘，全吐出来。”

直到此时，王长老才终于慌了神。他似乎不太明白金无琼怎么进的来轿子，更不明白他怎么就突然站到了自己面前。有那么一瞬间，王长老甚至想到了跑。

若是论修为，两人同是筑基七层，本不相上下。何况金无琼乃散修，修的是无宗之道，比起名门正派的宗法到底少了些底蕴。再加上他为给王长老炼药，损了根基之后尚未恢复至巅峰状态，身上还有秘境里留下的旧伤，比起王长老来说明明是个武力劣势的对手。

可惜两人一碰面，王长老就矮了势头——

金无琼这辈子最大的能耐，也就在南甸过个逍遥日子，混个无用名号。抢个亲、打个架、丢个人，都没什么。所以他敢打，也不怕打。

王长老就不同了，他金丹有望，前途无量，马上就要做到无刃门的副掌门，今后还要做到掌门，做到宗主门派掌门，做更多人的人上人。这场喜事办这么大，不止门内弟子们前来撑场，连恪前山门都出了力，立威之阵，无论如何都不能出任何变故。

和金无琼的仗，他不想打，却不能不打，若是打了，也决不能输。

王长老缓缓站起，瞟了一眼地上瘫倒的新娘子，痛心疾首地问道：“无琼，你我多年情分，真要如此？”

“我当初怎会看上你这种人。”金无琼见王长老故作姿态，神情畏缩，更生厌恶。

“你不是好奇怎的五方咒对我无用？”他手藏银匕，足尖轻点，倾身而上，紧紧贴着王长老的耳边，低声道：“那你不如一并好奇下，那颗我甘愿毁了根基也要炼的，究竟是什么药？被你吃了、融进你骨血、化到你仙根里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王长老心神大震，“你……！？”

下一瞬，银匕狠刺入他肩头。

王长老吃痛，大退一步，拔剑在手，“金无琼！！”

金无琼左手持着银匕，将血擦在右臂袖口，残忍又畅快地笑出声来。

任谁都不曾想到，昔日的同修道侣一旦脸皮撕破，竟是这样不死不休的架势。利刃相撞，乒乓作响，筑基七层的威压彼此碰撞，形成更大更猛的冲击。

五行狂乱，天地失衡。越来越多的人承受不住来自高层修道者的震慑和压迫，体内五行之气乱涌，轻者头晕目眩，重者失神失智。

有了修行的人尚且受创如此，没有修行的人更是代价惨烈。谢映靠在树上，只觉得气血翻滚，眼前发黑，喉咙里腥甜难忍，几番压抑终是没能压下五脏六腑的激荡，哇地一声呕出一口血来。

谢映虚脱又无力地仰着头，视野逐渐模糊——

嘈杂的争斗声也好、擂鼓的心跳声也罢，都随着威压的渗入慢慢归于沉寂。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静悄悄的蔓延，悄悄地麻木了骨血、悄悄地蚕食了神识、悄悄地织就了一颗巨大的、无声的茧。

谢映越是努力地喘息，便越是窒息。

太累了、太累了……不如停下来……不如睡去……

……？！

谢映拼着最后一丝清明，狠狠、用尽浑身力气、咬住了舌尖！

血落在前襟，滴滴晕染开来。

而无边无际的沉寂与黑暗中，谢映轻轻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