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脱凡入道

有一团小小的、弱弱的萤火，飘在谢映的眼前。

一跳、一跳。

是远处萤火在跳，是近处的心脏在跳，是流动在血液里的不知名的力量在跳。

万籁俱寂中，谢映顺从着生命本能的指引，轻轻抬起手，将飘来的萤火接在手心里。

斑斓的一小团蜷在谢映掌心正中央，摇摇晃晃，冲冲撞撞，像只甩水的幼兽，滴溜溜甩掉一串串光沫，蜕出五团耀目的光斑。

最纯正、最本源的五行之色汇聚成型，从谢映的手心飞出，团团绕着他周身打了个转，又一个接一个，钻进他指尖。一股蓬勃却又不失平和的热浪随之缓缓流淌进谢映的身体里。

一切麻痹的骨血依次唤醒。

所有残缺的神识陆续补全。

有模糊的光和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出。

谢映伸直了手臂，依照着直觉，指尖向前，轻轻一点——

刹那茧破，万声归位，天光复来！

谢映静静等着神魂归位，长长缓了几口气，调顺呼吸后，眼前渐渐恢复清明。

尽管刚来阙成天，连本修行入门的书都没看过，谢映还是清楚地知道，自己刚刚经历的这一番，正是开仙窍的过程。

他已经顺利地从道外迈入了练气境界，开始了真正的修仙之旅！

双性儿生来长有仙骨，本就对五行之气尤为敏感，谢映这具身子又是其中翘楚，称得上万年难得一遇的天灵仙髓，即便没有外力影响，脱凡入道也是迟早的事。

如今机缘巧合，遇到两位筑基七层的高手对阵，谢映血脉里沉睡的五行灵气与外界灵压产生共鸣，短短半日便全部苏醒。

然而如此因祸得福的事，却不是所有人都有那个命来体验。

离境内不过一息，现世中已过一日。橙红的夕光掩映了地上的血迹，白日里喧嚣的战场如今人声静寂，剩几柄残剑，余几具残躯。

谢映向远处望去，只望到一片狼藉。

花轿的轿顶全毁了，四根轿柱仅剩下一根勉强支撑。抬轿的龟兽头尾瘫出，黑血凝结，分明是已死透了的模样。

无刃门的黄衣弟子们零零散散地分成几队，有坐有站，衣衫褴褛，神色颓唐。

另有三十多位红衣弟子服饰严整，面容严峻。想必是事态不可收拾后，恪前山门不得不另外调来新的人手，收拾残局。

好好的一场喜事，活生生闹成一出惨剧，真不知如何评说。

“嗷呜！嗷呜！嗷嗷嗷——！！！”

合欢树四周的死气沉沉被响亮的叫声打破。

谢映心头一跳，扬声唤道：“蟾照！”

“嗷嗷呜——”

有个小小的身影绕着树根，正没头没脑地蹦来蹦去。

谢映听声辨狗，确认真是自家小崽，急忙低头去找。那么小小的一只，从山星一路找来这里，也不知道路上都遭遇过什么，有没有伤。

奈何蟾照恰巧在他的视野死角蹦哒，只能时不时给他看到条摇摆的小尾巴。

谢映张望了一阵，脖子都要抽筋了，也没等到蟾照好好亮个相。

好不容易洗干净的狗子，可别又污成黑炭球。谢映摇摇头，把脑海里冒头的黑狗子影像狠狠甩掉，低头问道：“你怎么跑来了？来救我的吗？”

想起初遇那晚蟾照威风凛凛引来的狼群，谢映隐隐期盼起来，或许这只小家伙真的能再次带来奇迹呢。

结果半天过去了，就看蟾照光在树根底下使劲儿，连半寸高都没爬上来，谢映不禁有些无语。

“山霸王，你还行不行呀？”

谢映无奈地问。

蟾照牟足了劲儿呜了一声，很是懊恼。

金无琼留下的银蛇仍然尽忠职守地缠在谢映身上，本来没什么太大动静，听了蟾照呜呜，却突然收紧了蛇身。

谢映被它一勒，呼吸一窒，下意识又唤了声：“蟾照！”

一直有应有答的蟾照却突然没了声音。

谢映刚刚开了仙窍，体力耗尽，正是虚弱的时候，哪里扛得住银蛇巨力，只能咬紧牙关苦苦支撑。

一寸紧，一寸死机。

谢映难捱痛楚，咳了口血，断断续续地嘱咐：“蟾照，去叫人，快……”

正是两相僵持间，突然有一声破云怒吼，直冲云霄。

合欢树枝干狂颤，树叶如瀑纷飞。

一道巨影从地下直跃而上，砰地一声落到谢映身前。

那是匹足足有一人高的白兽，似狼非狼，似虎非虎，通体覆绒，凛凛生威。

谢映细细瞧去，只见它瞳若宝珠，齿如寒刀，耳尖尾尖笼着耀目金光，额头正中落着一点赤红，灼灼燎燎，燃着三味火。

虽说体型差距极大，可这白毛金尾的模样，谢映怎么看怎么眼熟，试探着叫了声：“……蟾照？”

巨兽喉咙里滚出一声低吼，抬起爪子向谢映的方向袭来。

谢映猛提一口气，双眼禁闭，暗道小命要完，却感觉颊边擦过一道劲风，紧接着浑身一松。

竟是白兽以爪尖勾了银蛇，直甩在树干之上。蛇身陷入树内尺深，再不得动弹。

谢映蹬圆了眼睛：“？！”

白兽还嫌不够，又补了两下上去，生生把树干上凿出来个大洞，这才愤愤地收了爪。

那么凶那么大的一只，眨眼间便散了戾气，委委屈屈地咕噜噜了声，不管不顾地迎着谢映挨靠过来。

谢映被它软乎乎的绒毛扑了满脸，又热又痒，笑着避了几避。

白兽觉察到谢映的躲闪，由委屈到愤怒，嗷呜一声站起身子。

“哎……”谢映想说什么，鼻子发痒，张了张嘴，阿秋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一人一兽被这声喷嚏同时震了一震，树上的气氛诡异地凝滞下来。

谢映眼泪汪汪地红着眼眶，犹豫半天，冲白兽伸出了胳膊。

双臂高高地张开，是个等待拥抱的姿态。

白兽嗤地一声，冷酷地把大脑袋扭开。明着瞧还是一副气不平的样子，暗地里却把尾巴尖绕到了谢映背上，轻轻一推，把人送到了自己胸前。

谢映往前一跌，愣了愣神，很快回味过来怎么回事，干脆双臂挂上白兽的脖子，主动把脸埋进它的绒毛里。

“谢谢。”谢映低低地道。

白兽没出声，悄咪咪抬高了头，方便谢映抱得更舒服些。

谢映小小声地笑了，凑近了它的耳朵道：“我累了，你带我回家吧。”

白兽被谢映的气息一吹，整个兽都不好了，掉了魂儿似的僵了半天，才拿大脑袋蹭了蹭谢映的腰。

等到打扫战场的恪前山门弟子们收拾到合欢树下的时候，树上已空无一人，毫无异样了。

而兽爪凿出的洞底，银蛇早已轻轻地抬了头，蛇身微弓，蛇信轻探。

“嘶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