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救人之法

事情说起来却是坏在了一个谢映完全没意料到的人身上。

就在周大猛带谢映去阙成天落脚的同时，徐敏星带着铁杵回了千竹门，按照门内规矩，将人奴登记在案。

收铁杵为人奴本不是徐敏星情愿，实属阴差阳错。徐敏星回门里之后，办好了该办的手续，再没管过铁杵死活。

命令徐敏星下界找人的大长老因为将要突破金丹四层，在他离开后便闭关修炼，如今尚未出关。徐敏星空拿着谢映画的草符无处邀功，憋了一口气没处撒，很是找了周大猛一番麻烦。先是找周大猛师傅告状，说周大猛目无尊长，欺上瞒下。又说周大猛下界无所作为，故意拖沓门派任务。

周大猛师傅是个没脑子的暴脾气，听了徐敏星煽动几次，便觉得自己这个挂名弟子真的一无是处，在外头尽惹麻烦，还败坏他的名声。这便等不及周大猛回山里报告，急急忙忙召了周大猛回去，不分青红皂白痛斥了半日，责令周大猛停下手中一切门派任务，择日去外界反省，猎满一千匹邪魔才可回山。

“凭周大哥练气二层的身手，猎上一千匹邪魔要不了三五个月，运气好碰上赏银猎队同行，两三个月就能回来。偏偏徐老儿带回来的人奴，徒生事端！”

小少年恨恨地捶了下坐榻，整个矮榻颤了一颤。

“那人奴仗着身材壮实，勾搭上了不要脸的陶粒！没过几日，就从陶粒座下弟子中传出来周大哥从下界带了个双性儿回来的谣言。双性儿万珍之宝，竟然被一个练气二层的低级弟子私藏在阙成天独占，门里一下子炸翻了天！”

谢映：“……双性儿？”

小少年：“双性儿！可笑吧？但凡动脑子想想就知道怎么可能！许多人去找周大哥求证，周大哥一一否认。如此捕风捉影的事情，本就人云亦云，偏同行下界的徐老儿一声不吭，咬死了牙要让周大哥吃这个闷亏，那人奴又火上浇油，时不时跳出来说些有鼻子有眼的话，门里日日闹得不成样子，陶粒扬言要周大哥把人带回门里检查身体，届时真假自有分辨。”

谢映握攥紧了拳，低低道：“我就在阙成天，是他给我安排的住处。可是他没来找我，没有任何人来找我。”

“周大哥怎么会顺了那些人的意，他怎么会松口！”

小少年情绪激动，一下子哽咽住。

“他们往周大哥身上泼了无数脏水，拿数不清的门规罚了，仍嫌不够，叫他负着累累重伤去乌桓河斩邪魔！乌、桓、河！对待同门兄弟，他们的心怎么能那么黑？练气二层去了那种地方怎么有的活……！”

“那段时日我不在山内，等我从东洲修行回来，听说此事的时候，周大哥已经走了半个月了。”

谢映听到乌桓河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那是他以乌桓为名，给《第一帝》设计的第一个系列险地，系列主题为极寒，大大小小共有二十八处，分布在四周七界，确实不是人该去的地方。

谢映简单回想了下乌桓河的地形，手指点了点额头。

“从这里去乌桓河要多久？能有什么办法联系上周大哥吗？小仙长可有什么计划？”

小少年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宝蓝锦袋，递给谢映。

“我身上旧疾发作，没办法离开阙成天。你带着这个去北甸隐源巷子，走到底，找一个姓胡的老头，报上我的名字。那边我都安排好了，他会告诉你怎么做。”

谢映双手接了。

“烦请小仙长告知我姓名，北甸我熟悉，明日准备妥当就去。要是想传消息的话，除了来此找你，还有什么办法能联系上小仙长吗？此外可还有其他需要注意的？周大哥身上的伤情如何？我一并带些救急的药过去。”

“我名蔺牧星。”小少年细细将周大猛的伤说了一遍，又列明了几单药丸名字，从怀中掏出一枚金哨，交代了使用方法。语句一顿，面上显出几分纠结，张了张口，却没再说下去。

谢映看出他的犹豫，诚恳道：“小仙长有话便说，现在不是你我客气的时候。”

蔺牧星咬咬牙，把脸转开，很不好意思地问：“你……你不是吧？”

谢映没听懂。

蔺牧星伸出一根手指，尴尬地挠了挠脸颊。他左臂本就在流血，手上也沾了些，一下子把自己画成个小花猫。

“我是说，你不是双性儿吧？”

谢映头一大。怎么绕了一个大圈子，这孩子又绕回来了？

蔺牧星乱七八糟地解释道：“我不是怀疑什么！周大哥既然说你不是，你应该就不是。哎，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看到你，总感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清楚那种感觉！你放心，我向来对双性儿之类走捷径的玩意儿没什么兴趣！我就是随口一问，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

谢映暗道这少年看着年纪轻轻，没想到直觉这么敏锐，脑筋一转，颇为正经地说：“一定是因为我长得太好看了，才让你有这种错觉。”

“哦！对哦！”小少年嗖地一下把脑袋转回来，仔仔细细看了遍谢映的脸，“原来如此！我就说呢！”

谢映怕他不信，又补充道：“你刚刚说的那个惹事的人奴，徐仙长带回来的那个，我认识。”

蔺牧星瞪大了眼睛：“你认识？”

“他与我同村，趁我义父重病的时候，三番两次找上门来，言语侮辱于我，叫我与他睡觉。我不从他，他记恨在心，纠缠不断……我们旧怨颇深。知道我被周大哥带进城里，他可能是不想让我好过，才故意编造出来这样的谎言。细说起来，是我连累周大哥了。”

蔺牧星听了，义愤非常。

“岂有此理！长得好看难不成还是你的错了？！造谣生事，多嘴多舌！等我伤好回山，看我不把他舌头拔掉！出这口恶气！！”

谢映见洗脑成功，悄悄松了口气，自动忽略了蔺牧星要拔人舌头的暴言，连忙拱手：“谢映在此提前谢过小仙长。”

如此长话一番，谢映离开千竹门的据点，再回到家里时候，已经入了夜。

小院子里静谧又温馨，二楼的书房里燃着暖黄的光亮，是小山果点了夜明符，一边等谢映，一边临摹谢映画的成符。

自打跟着谢映后，小山果的画画技能进步飞速。

他本来就是个十分勤奋的孩子，耐得住性子，肯下苦工夫。之前在曲空，一没自信，二没学习的资源，白白耗费时间，始终摸不清门道。跟谢映回家后，谢映不像梁小石那样动辄辱骂，且不限制孩子耗费纸笔，时不时就点拨几句。按谢映的话来说，“我画一张符赚的钱够你画一个月了，你怕什么！”慢慢的，不但把孩子瑟缩怕事的自卑姿态养好了，还真正养出来几分画画的本事。

至少谢映觉得小山果的画童真又有趣，不比梁小石差，还去苏如那边显摆了几次。

只是孩子还没开仙窍，画画可以，画符还不行。谢映便每天早上给小山果贴开仙符。

小山果开始还挺急，觉得浪费钱。谢映画的开仙符在曲空能买上什么价钱，他清楚得很。这么贵重的东西用在自己身上，太铺张了。何况他根本连自己有没有仙根仙缘都没有测过，要是什么都没有，不是白废了那么多好符。

谢映才不当回事，反正是自己画的，不过用了些纸和墨，哪里叫浪费。不顾小山果反对，天天跟喝水吃饭似的贴着玩，一天都不落下。

今天谢映走了一天，小山果在书房里呆了一天，不但把谢映留的作业全画完了，还额外研究了会儿新符的画法。

一听到谢映开门的声音，小山果便兴奋地从楼上冲了下来。

“映哥哥！照哥哥！”

小山果见到过几次蟾照的人形，还被这个大个子哥哥狠狠威逼利诱过，早早地改了口，用称呼谢映一样的叫法来称呼他。

谢映张开胳膊把小山果接了，抱着孩子转了半个圈儿，“好好吃饭了？”

小山果点点头，“青大娘下午还来坐了一会儿，问哥哥什么时候还去买紫茶蒸。”

谢映笑了，“再过阵子吧，明天我要出个远门，说不准多久能回来。”

小山果抱住谢映胳膊摇了摇，期待地问：“映哥哥去哪儿，能带我去吗？”

谢映摇摇头，“山果在家看家。”

小山果一下子就蔫下来。

谢映把孩子带到楼上书房，两人面对面坐了。

“我的恩人因为我遇到了危险，我要去救他，所以不能带你去。”

谢映从不认为孩子年幼便不能参与大人的事，与此相反，他觉得孩子经历过的事情越多，了解的东西越多，见识过的选择和选择所导致的结果越多，越能培养出一种健康的思维模式。

此次出行的前因后果，谢映便没打算瞒着小山果，一五一十地和孩子说了。

小山果听罢，紧紧攥紧了小拳头，心里又是担忧，又是生气，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他如此敬重的好哥哥，竟然被人这样肆无忌惮地造谣欺辱，叫他如何忍受得了。

山果从未迫切地渴望过长大。他要变强，变厉害，要世上任何人再不敢随便拿谢映说嘴。

谢映见山果要哭，还以为孩子吓着了，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

“房子已经续租到年底，你安心住着，有事去找苏姐姐，千万不要自己硬撑着，我明天去和她打个招呼。”

小山果强忍着没掉眼泪。

“映哥哥放心出门，山果在家好好等着。”

谢映粗略估算了下明天要准备的东西，数了些灵石出来，把余下的钱全放在了八宝架上的小钱匣里，钥匙交给山果。另外又把已经画好的成符全部理好，放在钱匣旁边。自己带了许多空白符纸和两套笔墨，归拢好了收在百缠袋里。

谢映一一嘱咐孩子按时吃饭之类，又取了厚厚一沓子开仙符，摆在书桌正中间。

“别忘了啊，一天一张。”

“嗯！”小山果眼泪汪汪的，难得没拒绝。“映哥哥，你给我留一个月的作业吧，我想做作业。我每天都做，做好了你回来帮我看，好不好？”

谢映憋不住乐，又欣慰得很，使劲儿揉了揉山果的头。

“傻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