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 蝴蝶飞呀飞

与外围遍地的金色浮雕花纹不同，阿斯加德的图书馆内的装饰显得分外古朴。那是一种沉淀下来的岁月感，连带着书页间的灰尘都变得独特起来。

索特萨斯立于高耸的书架前，书架旁是一排巨大的窗户，几重墨蓝色的窗帘虚掩着，遮挡着在灯火通明下显得多余且刺目的午后阳光，将这个空间装饰得安稳且沉静。

在这里时间仿佛停滞。

但现在平静即将被打破，目视着金发青年带风的步伐，索特萨斯漫不经心地想着。

你来自何处？怀揣着何种目的？打算何时离开？

托尔将自己准备好的三连问又在心里默念了一遍，随及大步流星地朝着洛基和索特萨斯的方向走了过去，身后的红色披风上下翻动，仿佛一同它的主人般情绪高昂。

遥遥望着托尔，洛基皱了皱眉，这架势让他揣测不出托尔到底想来干什么。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他想着，面上神情自然地上前一步迎向对方。

“我亲爱的哥哥，你来有什么…？”

托尔满脑子沉浸在即将戳破欺诈者（索特萨斯）阴谋诡计、挽救无辜受骗者（洛基）的终极幻想中，自觉此时不是与弟弟交流感情的好时机，于是他只匆匆跟洛基打了个简单的招呼，等不及洛基的回话，便脚步一错绕过他走到了索特萨斯的身前。

洛基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

只见托尔昂着头看向索特萨斯，拿出了对敌的气势。

“索特萨斯。”他沉道，并伸出手准备拍到对方的肩上。

“殿下？”索特萨斯的脚步微动朝后退了一步，以毫米的偏差避开了托尔的手，与他拉开了距离。

在看到托尔伸手的那一刻，洛基的眉毛忍不住跳动了一下。图书馆里并不只有他们在，洛基敢保证托尔接下来一旦做出什么“聪明”的举动，阿斯加德就又会流传些怪言怪语，连带着给他本不光彩的“丰碑”添上一笔。

怎么说呢，虽然洛基想向索特萨斯证明那群人的愚蠢，但他并不想让他见识到语言的阴暗面，尤其是关于他的。

这样想着，洛基的神情不免阴郁了起来。他把视线转向了一边，突然失去了看热闹的心情。

最直接的肢体压制是托尔想掌控局面的潜意识表达，他们之间的距离令托尔有些不满意，但他皱了皱鼻子，没有打算再次上前。

直觉告诉他现在这个距离对自己也有好处。

保持着现在这个距离，对着目光并不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托尔再次唤了一声：“索特萨斯。”

他似乎突然的消沉了，索特萨斯边想着边收回看向洛基的目光，抬眼对上托尔，礼节性地笑了笑：“殿下，有什么事吗？”

托尔在心里暗自激动，终于要来了“你…！”

他正准备发问，但当他真正对上那双浅金色眼瞳时，奏响着激昂交响乐的大脑像突然卡住的电影胶卷，卡在了一片默声的雪花画面上。

你……

窗边，墨蓝色的窗帷忽的漾动起来，那是一股风，从外面的世界路过，不小心惊动了室内的光影。

男人那浅金色的眼中仿佛藏着一只隐遁于现实光影之下的蝴蝶，随风轻舞，每一次扇动翅膀都衍生出无尽的变数。

而现在托尔似乎感觉到，有一种漫不经心的意识正在目睹他，如一只金蝴蝶飞了过来，歇在了他的灵魂上。

你……

最初他英姿勃发，手握神兵，雄心壮志。

后来他登上高座，学会了责任，背后已空无一人。

加冕之路伴着鲜血，终成王者也成悲剧。

救世不救己。

他想救回每一个人，他没能守住每一个人。

这天，神学会了一种绝望。

绝望的名字叫作无力改变……

似乎过了许久，又似乎只过了一瞬，静默的空气中传来一声轻叹，恍惚间，金色蝴蝶振翅，从墨蓝色窗帷扬起的缝隙间飞了出去。

“殿下？”索特萨斯友善的再次提醒道。

陷入某种奇妙状态里的托尔一下醒了过来。他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忽然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你…

我看见了一只蝴蝶。

“一只蝴蝶？殿下，我并没有看见什么蝴蝶。”对方轻笑着摇了摇头，回道。

托尔忽然意识到自己无意间说出了奇怪的话，露出了些许尴尬的神色。他用手挠了挠脸，道：“哦，没什么。”

“哼~”

此时，一声轻轻的哼笑响起。托尔朝着源头看去，只见洛基双手抱肩好以整暇地站在那里，冲他露出了一个促狭的笑容。

“洛基~”托尔下意识伸手朝他打着招呼，手伸到一半才如梦初醒地恍悟过来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

托尔猛地扭头看向索特萨斯，目光中的警惕更甚。

嘶，面前的这个男人绝非等闲之辈，他竟然险些让我忘记了来此的目的！

恐怖如斯！

索特萨斯看着面前一惊一乍表情变化十分丰富的托尔，忍不住笑了笑。但下一秒，他的神情出现了细微的变化，变化一闪即逝，飞快地被笑容掩盖了过去。

没有人发现他的异样，除了洛基。

他明亮敏锐的目光在他挂着笑容的脸上缓缓扫过，眼底流露出一些若有所思的神色。

“殿下，现下阳光正好，正是午休的好时候，”索特萨斯耸了耸肩，礼貌地笑道：“如果你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他在看自己身后门的方向，而没有注视着自己。托尔在心里瞥了瞥嘴，哼，这么着急想走，一定是怕我被问到了什么。我偏不…

“…天呐…你看…冰霜巨人！…”

“…又来挑衅…”窗外隐约响起了对话声，带着某种足以令阿斯加德人心惶惶的讯息，来到了托尔的耳边。

好吧！今天先放过你！

“我先走了，下次有空再聊！”托尔急切地回道，随后越过索特萨斯撩开墨蓝色的窗帷。

刺眼的光一下照了进来，洛基忍不住眯了眯眼睛。他看向索特萨斯，只见他站在明亮的光中神情自若地看了过来，温和地冲他笑了笑。

洛基愣了一下。

“和我一起吗？洛基。”确认了方向后，托尔对洛基道。

“不。”洛基的脸上闪过一丝奇怪的神情，他轻轻勾起嘴角：“你先去吧，我稍后到。”

得到答案的托尔迅速转身离去，鲜亮的红色斗篷随着他的脚步在背后高高扬起。

他的背影像一团红色的色块。

索特萨斯看着托尔离去的背影，微挑了挑眉，似是表达对他突然到来又突然离去的无奈。他侧身看向依然站立在他身旁的洛基，温声道：“看样子事情有些严重，你还需要做什么吗？怎么不跟他一起？”

在他的感知中，周围的人们都被这个消息吸引，纷纷离开。现在图书馆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洛基摇了摇头，他静静的看着索特萨斯，露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那是亘古的仇恨，我们不能撼动什么，巨大的星球在战争中也只不过是挥手湮灭的尘埃。”

“要么生，要么死。”

优雅低沉的尾音微妙下压，声音在空中打着卷，连带出暧昧又危险的气氛。

“洛基？”索特萨斯道。

“我在这里，索特萨斯。”他的气息划过他的耳畔，从身后传来。

索特萨斯唇边的笑意逐渐褪去，他敛了敛眸色，平静的看着身前洛基的影像由实变虚，直至消散不见。

而后目光毫无阻碍地触及到更前方的那扇窗。

透过窗户的倒影，他看向了身后虚影逐渐凝实的洛基。

洛基透过窗户的倒影回视着他，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

看，你被我发现了。

索特萨斯闭了闭眼，再度睁开，入眼的世界依然是一片片模糊的色块，而随之相伴的是野火舔舐着视网膜般的刺痛与灼热。

这一段时间“看”到的有些超负荷了。

骤然失去了眼睛的反馈，他的感知变得有些迟钝，一时之间没能分辨出洛基的把戏。

现在，他被识破了。

但他没有显露出慌乱的神色，就好像被洛基识破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就好像…对我赋予了信任。

洛基注视着索特萨斯，无法抑制地想着。

事实上，他确实这么做了。

在短暂的沉默后，索特萨斯轻笑了一声。他转过身，向着洛基的方向抱有歉意地弯了弯唇，随后以一种放松的信赖的姿态自然地朝他伸出了手。

“既然如此，只能暂时麻烦你送我回去了，”他柔声唤着他的名字，名字在唇齿间仿佛拥有了温度，“洛基。”

洛基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动了动。

他抬眼看着索特萨斯，喉咙滚动了一下，半晌开口道：“什么时候能恢复？”

其余的话他还是没有轻易问出来。

“我也不清楚，对我来讲，这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状况。”索特萨斯笑了笑，随后他补充道：“不过我猜应该很快能好。”

“是吗。”洛基低声道，他盯着对方，漂亮的绿色眼睛眨了几下。

下一个呼吸间，他搭上他的手，牵住，用力将他一把拽向自己。

动作带起的衣摆弧度好看地宛如一只纷飞的蝴蝶。

真令人心情愉悦。

低头看着索特萨斯微微惊讶的表情，洛基像恶作剧得逞地对他轻声笑了笑，“抱歉，索特萨斯，我只是想测试一下~”

索特萨斯从他怀抱里直起身，无奈地笑道：“你吓到我了。”

“我以为我会摔倒。”

“不会，我会接住你。”

周遭的时间仿佛又缓慢了下来，永不停歇的指针悄悄歇在了一个巧妙的刻度上，享受着舒适的淡橘色阳光。

“事实上，洛基你可以放开手了，我不是完全看不见。”

“好吧~”

“…我谢谢你接住我。”

“虽然你听上去有些气急败坏，但大度的我并不介意，不客气~”

……

“九大王国的和平不容被破坏！”

洛基淡淡地扫了一圈被托尔鼓动起来跃跃欲试的年轻的神域战士，啧，他亲爱的哥哥又在犯傻了。

加冕典礼将近，他却依然不让人省心。

让我猜猜，奥丁还有几秒到达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