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上巳节

怀袖了然，思之那家成衣铺从前也是按时按季来家中替自己裁衣，知晓尺寸也在情理之中，于是说道：“那这一次我便收下，以后都不要再送了。”

莫致之笑而不语，端起茶盏呷了一口。他不仅要送，还要让怀袖的穿戴都出于自己之手才行。若非眼下楚今安不在江州，他是绝对不会同意怀袖留在青鸾阁的。

“过几日就是上巳节，你往常都是怎么过的？”怀袖敛眸，说的有些忐忑。

她从不是个怯生的人，但不知为何，和莫致之说话时总会不自觉地斟酌再三。

莫致之稍怔，唇角上扬的弧度越发明显，虚拢着手假意轻咳，试图掩盖内心泛起的一阵阵喜悦，“一直驻留边关要镇，比平时吃的好些便算是过节了。”

虽说已经听出怀袖邀请自己上巳踏青的意思，但对方没有直言，又有之前几次闹出不愉快的教训，莫致之决定迂回一些。

怀袖舒心浅笑，捻了一颗榛果，似无意般问道：“没有什么人送过你节日贺礼吗？”

莫致之既然一点就透，那他肯定懂自己的意思。

莫致之眸光快速闪过一抹犹疑，很是坚决地说道：“我无心于此，从未收过。”

凭莫致之的资质，若对方直接说没有，八成不是真的。他愿意真情相告，怀袖微微揪着的心舒展开来。

女孩一颗颗吃着榛果，没有了任何下文，莫致之心上一急，马上开口道：“上巳那日出游的人定然很多，姑娘是习惯乘轿辇还是坐马车，我到时也好来接姑娘。”

雅间中静默一刻，只闻温水注入茶盏的声音。

莫致之的心提高了几分，暗笑自己还从未如此担心过什么。

“往年都是坐马车去的。”怀袖面上平静，心却比平时跳快了好几分。

莫致之面上一喜，抓了几颗榛果脆脆的嚼了起来。

“四公子虽然看上去高不可亲，为人处世却很懂拿捏人心。”怀袖思忖多时，还是忍不住将心中藏了好几日的话说出来。

莫致之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换做平常些的，恐怕早已对他倾心不已了。这样的本事，难不成是天生的？

手中的榛果一瞬间便不再香脆了，莫致之眼中不断有心绪闪过，正色道：“若是全然心悦一个人，自然希望她万般周全，无一处是不考虑的。”

一语毕，怀袖只觉得脸颊发烫的厉害，微微偏过了头，假意看向楼下，“听曲吧。”

怀袖后悔不已，好端端地问莫致之那么多事情做什么，也不知道莫致之会怎么想她，她真是昏了头。

莫致之眸色温柔地凝看女孩侧颜，唇角不自觉地上翘几分。

春景繁华，上巳犹盛，夹道处喧嚷声四起，不知又是哪一家的车马在争道。

朱轮雕车驶过柳荫，莫致之率先下了马车，周围立刻传来一阵低声惊呼。

莫致之面色如常，打起帘子，扶着怀袖下了马车，眸光掠过女孩发髻上的一对玉簪宫花，莫致之弯了弯唇角。

怀袖暗中摩挲了几下手中的描红漆盒，指了指不远处一片桃林，“走那边吧。”

“好。”莫致之眸光轻柔，不知是不是因为春日景明，今日的女孩比往常看上去的更令人移不开视线。

两人走远了，身后追逐的目光和小声的议论更盛方才，众人纷纷猜测着那位俊美无双的公子究竟何人，同时也不忘记面目可憎地互相数落怀袖。

江晚乔站在人群中，心中疑惑重重，左右看了看后，朝桃林而去。虽然已经许多年没有见过面了，但她还是能第一眼便认出心心念念的意中人。

灼灼桃花，灿若云霞，风过处，吹落白衣。

拂去袖上淡淡绯色，怀袖将描红漆盒拿了出来，“这是我自己做的，送给你。”

其实一开始打算见到莫致之时便送给他，奈何一直羞于开口，此处僻静，倒是很合适。

从青鸾阁出来，莫致之便注意到女孩手中的盒子，只是见她没有要说明之意，便也不询问。如今突然说是送给自己的，倒让莫致之很是惊喜了一番。

惊喜到盒子上的祥云图纹都看着喜欢，莫致唇角上勾，打开了漆盒。

“这是寒烟姑姑教我的，也是第一次做，若是觉得不好吃……”

怀袖解释起来，只是话还未完全出口，就被一脸喜色的莫致之打算，“我还头一回见这般精细的花煎，定然是最好的。”

莫致之孩童般的笑脸令怀袖有一瞬迷惑，忽然弄不清究竟哪一个莫致之才是真正的他，或者说哪一个都是吧。

“肩上有花瓣。”怀袖踮起脚尖，想帮忙拂去落蕊。

兰香幽微，亦如初见之时。

本要合上漆盒的手顿了顿，莫致之稍一屈膝，含笑道：“劳烦姑娘了。”

细指的温度与想象中的一般轻柔暖心，莫致之眸光缱绻，凝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孩，搭在漆盒上的双手更用了几分力，遏制住内心闪过的一缕遐思。

不远处的几株繁茂桃树下，江晚乔眼中似燃起熊熊烈火，手中的帕子被生生扯成两半，一股自心底深处生出的恨意令她几乎窒息。

她与娘亲还住在双桥巷的时候，因为年小力弱，常常被邻居家的恶童欺负。每每自己挨了打，软弱无能的娘亲除了向邻居赔笑脸外什么也做不了。

一次借着娘亲出门，邻居恶童故意放出家中最大的狼狗来追咬自己，就在以为要没了性命的时候，一个衣着华贵的少年仿佛天神降临一般，不但救了自己，更约束了邻居恶童，让她再也不必害怕出门。

后来进了江府，一次嫡母拜访信远侯夫人，她才得知，救了自己的少年竟然是信远侯府的四公子莫致之。

当时的情景刻骨铭心，自己和姐姐江如棉在侯府的花园中扑蝴蝶，致之哥哥忽然从廊下走过，虽然他当时只顾着低头走路，并未认出自己，更没有与自己说什么，但她却是再也忘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