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新婚夜

今日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却要在下人的轻视中独守空房，若是传扬出去势必对自己不利。

“你去拿几吊钱，就说是看到大家今日都累了，赏了他们打酒吃点心。”江如棉正了正身形坐好，唤来贴身服侍的丫鬟。

人多口杂，尤其是侯府这样的家庭。她过门第一日便遇上了难题，若是就此忍下这口气，将来还指不定如何被下人们拿捏。

俗话说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不过是些势利小人罢了，指缝里稍稍漏一个两个钱便可将其收买，向着自己说话也不是没有可能，她犯不上生气。

方才情景谁都看在眼中，丫鬟也不多问，行了礼离开。

听到门响，江如棉转了转手中的绣面团扇，想要放下又十分不舍。

团扇上的一对鹧鸪活灵活现，江如棉只觉得分外刺眼。她的丈夫是个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定然记挂自己劳累整日怕自己休息不好，才未来看望她。

一定是这样的，江如棉察觉到眼角微有泪意，忙轻轻拭去。

她已经将侯府的事情打听清楚了，会慢慢地展现出自己的才干。即便现在是大嫂苏琬管家，迟早有一日也会让贤于她。届时不但侯府众人刮目相看，她更会得到丈夫的尊重和疼爱。

屋内红烛烨烨生辉，合卺酒早已冰冷。

执壶倒酒，瓷杯中的陈酿一饮而尽。没有想象中的畅快淋漓，只觉得无不酸楚。莫敞之身着喜服，独自枯坐在书房内。

书案上镶宝嵌金的梨花木盒巧夺天工，里面放着的小小的长命锁引人侧目。

细细摩挲着长命锁，莫敞之眸中无喜无怒。他曾无数次幻想将幼年时戴过的长命锁亲手系给自己的孩子，像人世间每一个父亲一样看着孩子笑闹玩耍。可惜这一切早已化作久远的梦，同故去的那屡残魂一道埋入九幽。

白皙的手指转动青玉瓷杯，眸中世界变得迷离不清起来，他不是容易喝醉的人，但今日却要成为特例。

那个自小便服侍他的女孩，永远是低眉顺眼的模样，并没有任何让世人称道的地方，却永远的住进了他的心。

“你喜欢她能换来爵位吗？”

母亲的身影浮现在面前，她还是记忆中的美丽容颜，时光从不能改变她分毫，无论是相貌还是心性。

“不要留恋于情爱，不要和娘犯同样的错误。亲手杀了她，你就会忘记这一切。”

他亲手杀了她，她毫无反抗，就像早已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

“我……从不怪公子……”

那么痛，竟然含笑而去。他还能回忆起女孩指尖最后的余温。

伸手摸了摸下颚，好像还可以挽留多年前女孩无力垂下的手。脸颊一凉，莫敞之低头看了看手指，竟然是泪，他大惑不解，更不想深思其因。

手中的长命锁随手丢入盒中，不再有任何迟疑，莫敞之狂饮起来。

“拿酒来！”

“这里也要酒！”

……

已经是入夜时分了，盛府依旧喧闹不止。

盛大人忙着招待同僚亲朋，恨不能一个人分成两个用。

盛夫人更是忙的脚不沾地，这边喊一嗓子丫鬟，那边唤一声下役，唯恐怠慢了客人，失了礼数更失了面子。

早起儿子未换上自己亲手缝制的里衣，这便成了她今日的心病。方才娘家兄弟的孩子点燃了爆竹随手扔到了客人身上，险些生出祸事。那梅家公子喝的不省人事，却又不得不吩咐人好好伺候。

这一桩桩一件件，在这大喜的日子里太不吉利，总让她心有不安。

“啪——”酒杯被重重摔在了地上，新郎盛继业满面通红地揪住梅暝的衣襟，作势便要动手打人。

“你再胡说一遍试试，看我不打死你。”

饶是平日里再胆小怕事，借着酒劲，盛继业也拔高了嗓门。

“说……说什么说……”梅暝大着舌头，胡乱推搡着盛继业。

江府同一日出嫁两个女儿，可惜既没有把他看上的江如棉嫁给他，也没有把还算凑合江晚乔送到梅家，盛继业这个不入流的酒囊饭袋却捡了个大便宜，真真令人气不过。

“江晚乔为了能嫁进侯府，在莫四面前落水的事情谁人不知，不过是拿你当剩王八罢了，啊哈哈哈哈……”

梅暝嘎嘎嘎的怪笑起来，顺手抄起酒杯灌了一口。他不痛快，别人也别想舒服。信远侯府欺不得，小小的盛家算得了什么。

盛继业气得拳头发抖，他是读圣贤书的，若是今日动了手岂不是遭人耻笑。但若是就此罢了，以后还怎么抬头做人。

梅暝眼见盛继业犹豫不定，心中耻笑非常，连盛大人盛夫人都要对他好生款待，盛继业算得了什么。

只是下一刻，梅暝就后悔没有及时躲开了。

周围人们的指点越来越多，盛继业恼羞成怒，一拳挥了过去。

尖叫声顿起，梅暝和盛继业扭打到了一起。

灯笼高照，盛家院中格外热闹。

盛婉淑气势汹汹地推开新人卧房，不顾丫鬟阻拦，兀自进了内室。

“江晚乔，你干的好事，害得我弟弟和梅公子在前面打了起来。”盛婉淑紧紧捏着帕子，满面怒意地盯着盛装的江晚乔。

鸳鸯双绣的团扇被移开，江晚乔描画精致的脸颊显露出来。

今日的婚事本来就是一场闹剧，打架算得了什么。

“你如此关心自己的弟弟，怪不得你自己无人问津。”江晚乔薄唇微启，眼中的嘲讽更甚。

她与盛继业总共才见过三次，就被草草定了婚事，如今囚困在这牢笼中，盛家出事于她只有益处。

盛婉淑被一语说到痛处，气得瞪圆了眼睛，“你用尽手段，到头来得到的也只有四公子的厌弃，还敢出言讽刺我。”

她至少还有机会，江晚乔有什么。

江晚乔上下打量着盛婉淑，掩口嗤笑，“至少我没被四公子当面嘲笑过。”

莫致之救过她，帮过她，却因为怀袖而鬼迷心窍的厌弃她，又害她如今落到这般田地。对于莫致之，她现在只有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