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信封

我接到的电话是齐古的，他问我身体怎么样了，我当然说好，因为我想出院，不过他是一名心理医生，我又没有心理疾病。

不对，那个医生说我得了抑郁症，还有自残倾向。真的好笑，我自己本身都是医生，怎么会得病呢？而且我工作顺利，有车有房又有钱，我的生活美满，为什么会得这种莫名其妙的病。

我出院后先去了一趟市中心医院，我工作的地方，然后发现我居然没有工作了。

我找到院长办公室，问他：“为什么要辞退我”

院长支支吾吾地说：“你自己辞退的，而且还很决绝，我劝了很久，你还是坚持要辞职。”

这是我醒了之后听到最好笑的笑话了，我工作了这么多年才得到这个职位，怎么会放弃我的所有辉煌和荣誉，一切都重头再来吗？

“怎么可能，我真的是这么说的”我质疑道。

医生的表情很为难，看着我的眼神带着怜悯：“我知道你最近身体和精神状态不好，先休息吧，后续的事情，我会帮你的。”

“谢谢院长。”我随口回了句。

我不可能重返职位了，院长的承诺也只是为了让我心安。我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辞职，可能是为了某些事，某个人。

我想不起来，也算不出来。毕竟在我的所有朋友中，有哪个人值得我这么做呢。

我已经快30岁了，努力了这么久，当全部变成泡沫的时候，我的心里却出奇得平静。

随遇而安吧，也许是时候回家陪陪家人，找个闲差，舒舒服服地过完剩下的日子。

想到这里，我准备搬家了。

毕竟在医生的诊断报告里，我有病。

所以我要回家养病，我的妈妈肯定很想我。

回到公寓后，我开门的时候发现左手腕很痛，一使劲就像被针扎得一样。

我坐到沙发上，认真查看手腕上的伤口，好像是割伤，而且口子很深。

不知道会不会留下后遗症，作为医生我很爱惜我的手，平时连衣服都不手洗，我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想不起来，真的想不起来。

一动脑，头就很疼。

没有人想疼，所以我不想了。

至少我还活着，而且遗忘未必是一件坏事。

我的东西不多，只有一些衣服和几箱书。

我很快把东西整理好，然后给母亲打电话。

“妈，我想回去住一段时间。”

我不知道有没有人告诉她我进了医院的事情，心里有点忐忑，我不想让她担心。

“好，你多休息一段时间，我给你装一床新被子。”

母亲的语气还是那么温柔和蔼，我好像很久没有回去过了，自从上班之后，我一直很忙，就算偶尔回家，也只是吃个饭，不会在家睡觉。

我躺在沙发上，幻想着郊外的新鲜空气，母亲做的饭菜，松软的枕头。

很舒服，很惬意。

也许这次的辞职是一个契机，我应该接受。

这样想了想，我把行李拿好，离开了公寓。

回到家的时候，母亲非常开心地帮我搬行李。

但是我感觉她憔悴了许多，不过几个星期没见，仿佛老了好几岁。

明明我没有让她操心，她还是老得很快。

饭菜已经端上桌了，还是放了三副碗筷，从我有记忆起就是这样，我已经熟视无睹。

“快来尝尝，都是你爱吃的。”母亲一直给我夹菜。

我都吃不过来，嘴巴里还有药味，导致再好的美食对我而言都很寡淡。

不过我还是不想让母亲失望，笑着称赞：“好久没吃你做的饭了，真好吃！”

“好吃就行，好吃以后我每天都做给你吃。”

母亲对我的要求一直很低，可以说基本上没有要求。上学的时候，她不关注我的成绩，说起学习也只是让我劳逸结合，不要太累，身体是最重要的。上班之后，她也没有催我买房买车。

我的平安是她最大的心愿。

虽然她从来没有对我高要求，严标准，但我做的一点也不比别人差。

因为当我做得很好的时候，母亲会开心。她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希望她能开心，所以很努力地拼搏。

兜兜转转回到了原点，母亲还是同样的愿望。

吃完饭后已经傍晚了，我手脚无力，准备明天再出去玩。

母亲已经帮我把被子铺好了，这个房间我曾经住了很久，自从上了高中之后，就很少回来了。

屋子里还保持着原来的摆设，一张床，一个书柜，一张桌子，简约又舒适。

刚进房间就闻到清新的薰衣草香味，那是我的母亲爱用的洗衣液的味道。

“真好闻，是薰衣草吧。”我问道。

“对啊，我把你以前的衣服都洗过了，还有枕头和被罩。”母亲回道。

家里的味道熟悉又安心，我的困意慢慢浮上来了。

母亲离开房间后，我把外套脱了，准备把衣服放进衣柜后好好休息。

刚打开衣柜，就看见最下面放着一个盒子，有点熟悉，但是又很陌生。

我把它拿出来，刚要打开的时候，母亲冲了进来。

她看起来很慌张，当眼睛发现我的手里拿着那个盒子的时候，她的眼睛微微睁大，紧张地走过来，对我说：“我忘记拿东西了，这个盒子……”

我有些不明所以，不就是一个普通的盒子吗，为什么这么紧张。

“哝，给你。”我把盒子递给她，“装的什么，这么在意。”

“里面都是些老物件，没地方放，就放在你的房间了。”母亲回答。

“那就放在这里呗，我不乱动。”

母亲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又把盒子递给了我。

谁知我的左手忽然使不上劲，一阵酸痛，盒子直接掉在了地上。

由于没上锁，盖子被打开了，散落出来的不是老物件，而是一封封发黄的信封。

“这是……”

我感到很奇怪，弯下腰去捡信封，还在想母亲为什么要骗我，难道她也忘记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了吗？

我抬起头时，母亲已经离开房间了。

“这些信是……情书”我自言自语道，“会是谁的呢？这些信上面都有名字，写信的人是江月”

江月是谁

我认识的人中好像没有叫江月的……

怎么感觉生个病把脑子给烧坏了，记忆非常混乱，总感觉忘记了什么，但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把信全部拿了出来，放在床上，一封一封地查看。

所有的信都是一个名叫江月的人写的，没说写给谁的，只不过开头第一句都是“致我的星星”。

【这是我第一次给你写信，我从来没有那么紧张过。在遇到你之前，我从来不相信一见钟情，可是这种事情居然真的发生在我身上了。我喜欢你的眼睛，喜欢你说话时的样子，喜欢你的善良，喜欢你的真诚，我想用世界上最好的词汇来形容你，可惜我才疏学浅，只能用这些干瘪的文字。】

【这是我第二次给你写信，这次不是夸你，而是骂你。你为什么那么轻易就和别人坐一起了，你为什么跟谁都能说话聊天，你为什么要给别人讲题。我讨厌这样的你，讨厌不属于我一个人的你。所以我要惩罚你，高中三年你必须和我坐一起。】

【这是我第三次给你写信，因为你亲我了，你主动，我被动。你夺走了我的初吻，所以你要对我负责。】

【这是我第四次给你写信，我真的好想和你牵手，抱你，吻你，要你。我真恶心现在的自己，像是被欲望操控的畜生。我现在的字肯定很丑吧，因为这个石凳子非常不平整，我写字时不好用力。但是这张纸很好闻，我把他它放在口袋里，和那束送你的花放在一起，很香，你也很香，花没有你香。】

从第五封开始，后面的几十封都没有了，只剩下了第九十九封。

【这是我第九十九次给你写信，喜欢你好累啊，可是不喜欢你更累。我向你告白了那么多次，你一次都不知道。我知道你不想早恋，想好好学习，我可以等你，可以一直等着你，等到你想谈恋爱的那天，所以你可不可以让我当你的第一选择。这个愿望不过分吧，我不想只是当你的朋友，我想成为你的男朋友。】

我看着看着，觉得眼睛很酸，心口很疼，喘不上气。

为什么从我醒过来开始，身体就变得这么奇怪。

“别哭了。”

谁在说话

我抬头一看，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面前站着的人竟然是齐古。

“擦擦眼泪吧。”

我又没有哭，为什么要擦。

他看出了我的疑惑，让我低头看看。

信封上已经全是水渍，我的眼泪顺着脸颊流进脖子里，湿凉一片。

“其实他根本没必要这样做，你迟早会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齐古坐在我旁边，抬起手帮我擦眼泪，声音中带着哽咽：“爱一个人是不分对错的，但是需要对的时间。”

我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这些信，都是蒋越给你写的。他很喜欢你，他喜欢了你一辈子。”

“他到死都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