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周旋久

角色卡？

张佳乐看了一眼被他转到左手握着的角色卡，犹豫着把卡递到了她摊开的手心里，程浮干脆利落地捏碎了卡。

张佳乐感觉有哪里不同了，整个古堡在轻微的颤动，他好像听到了无数人的哀嚎，又好像是自脚底传来的野兽的怒吼，又好像只是错觉，古堡依旧是安静的，只有程浮身形不稳地晃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张佳乐似乎看到她被无数根铁链牢牢地捆住，被关在一个地下室，但只是一瞬间，他眨了眨眼，程浮依旧站在他眼前。

做完这个之后，程浮转身准备离开，张佳乐一把抓住她的手，“程浮，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程浮依旧是那一幅漠然的神情，她回过头来，终于抬眼看了一眼张佳乐，仅仅是一眼，张佳乐近乎窒息。

很难形容被她盯上的感觉，仅剩的一只眼睛里几乎看不到眼白，像是有浓郁的黑色雾气在她的眼中翻涌酝酿，宛如张牙舞爪的猛兽盘踞其间，只等她一声令下扑出来捕杀猎物。

注意到张佳乐奇怪的反应，程浮又低下头，收回视线，“找个房间休息吧，你不会有事的。”

她说话的声音太小了，与穿堂而过的细微风声没什么区别，张佳乐使劲地竖着耳朵听才听清楚她说的是什么，他抿了抿唇，抓着程浮的手又紧了一下，哪怕手被冻到连骨头都在隐约反馈着刺痛的感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的朋友们……他们是不是因为碰到了这张角色卡才会被带到这里，他们的手上有红线，那是什么？”

想要问的远比说出口的多，但张佳乐选择了咽下，问了最要紧的问题，王杰希、黄少天一行人他们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会说在梦里被一直杀死，张佳乐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地上的美工刀，美工刀露了个尖，刀尖是层层血污与铁锈叠加起来的黑红色。

程浮没有回答他，她又重复了一遍，“你会没事的。”

“那我的朋友他们会怎么样？”张佳乐继续问。

她沉默了很久，终于给出了答案，“留在这里。”

“这里究竟是哪里？”

似乎是终于被他问住了，程浮她的脸上闪过片刻的茫然，“……哪里？”

“我……不知道。”

程浮重新低下头，“这里是牢狱，谁也逃不掉。”

不，不是的……随着她如梦呓一般的喃喃低语，张佳乐觉得越来越冷，那股寒意从手心开始逐渐蔓延全身，冻得他浑身僵硬酸疼，张佳乐不愿意放开手，可程浮最后还是甩开了他，在彻底昏迷前，他听到程浮小声地念叨，“我与我周旋久，宁作我。”

在那一瞬间，张佳乐找回了七年前被程浮逼着背作文素材的恐惧感。

再醒来的时候，他动了下身体，然后忍不住一声哀嚎，趴在桌子上睡了一宿，浑身又麻又疼，张佳乐被折磨地奄奄一息，艰难地拿出手机报平安，他想着回床上趴着，结果一起身听到有什么东西掉到地上的声音，他弯腰去拾，不由愣住。

是他昨晚拿着的角色卡，已经碎掉了，碎得四分五裂，诡异的是碎片的边缘渗出了红色液体，在地上已经连成一片，乍一看像是一小滩血，张佳乐想起梦里程浮把角色卡捏碎的场景，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就是不知道这是针对程浮还是别人。

他收拾了一下心情，又捋了捋思路，才把梦里的一切具体地告诉大家，包括程浮，包括他们的对话，包括那张卡，以及最后她留下的一句话。

黄少天都听得目瞪口呆，半天没说话，最后发了一个大拇指。

他想象了一下自己和张佳乐口中那个叫程浮的女鬼面对面还牵着她的手不让她走的场景，立刻就被自己的想象给震撼到不寒而栗。

【索克萨尔】：我们先在g市集合，王队在我们这里，他的电脑里下载了那个游戏，游戏已经下架了，现在网上无法下载，刚刚我们去搜索的时候，网上已经搜不到这个游戏相关的任何信息了。

【索克萨尔】：从游戏视频看，我怀疑游戏的主角就是张队说的程浮。

张佳乐在他说之前就开始看机票了，事关程浮，已经这么诡异了，逃也逃不掉，就算程浮说他会没事，他也不能心安理得地看着程浮把别人拖进去。

【百花缭乱】：我大概下午五点到，等会去找一找程浮家有没有人。

虽然希望渺茫，张佳乐记得程浮家几年前就只剩下她的奶奶了。

【王不留行】：好，来的时候把角色卡带上

王杰希收起手机，现在他一个人在家里，喻文州下楼买早餐，黄少天去接叶秋还有江波涛，周泽楷他们几个，他又打开电脑，开始看游戏视频，顺便整理目前已经得到的信息。

梦里的女鬼是程浮，游戏的主角也很有可能是她，要等张佳乐再确认，王杰希把第十八层时主角照镜子的图截取下来，看着视频里那身快要看不出原色的蓝白色校服，他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据张佳乐所说，程浮去世时还没来得及过十七岁的生日。他有个十六岁的妹妹，看起来与程浮完全不一样。王杰希想到了他隔着柜子缝隙与她对视的一眼，死气沉沉，根本不像是十六岁的女孩该有的眼神了。

游戏里这个地方总共有十八层，从负一层开始数，但纸条上给的内容又很矛盾，让他们往外逃，往上走绝路一条，只能被逼着往下走，但是往下走的结局是什么，王杰希已经看到了，根本就没有终点，设身处地代入一下，王杰希觉得自己也不太可以。

而且她的那句话也很奇怪，王杰希查了一下翻译，与自己斗争太久，宁愿做我自己……不知道为什么，王杰希从里面读出了些鱼死网破的味道。

咔——

身后门有些动静，王杰希立刻回头，看到喻文州推门进来，他才舒了口气，重新拿起笔，手边的纸上乱七八糟地写满了他的思路，喻文州放下早餐过来看了一眼，调侃了一句，“魔术师笔记？”

王杰希的想法着实天马行空，纸上甚至零碎地写了人格分裂和被控制，不知道是从哪里得来的猜想。

过了会儿黄少天带着几个人也回来了，一进来黄少天打了个招呼就直奔餐桌而去，而他的身后是叼着根没点着的烟看起来无精打采的叶秋，以及带了个帽子的周泽楷和江波涛，带着口罩的呼啸正副队长，大家对视一眼，无可奈何地发现了所有人眼下都有黑眼圈。

昨晚除了张佳乐，没人能睡得着。

“哟，王大眼，好久不见，怎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人呢？”叶秋懒洋洋地说着，把烟收了起来，这屋子里除了他也没人抽烟。

“叶秋，你说话这么好听，那个叫程浮的小妹妹真的没多捅你几刀吗？”方锐问他。

“一晚上我也只能死一次，而且那个楼梯踩一阶断一截，她过不来。”叶秋耸耸肩，看起来是挺无所谓的，他露出的手腕上那点红色跟王杰希的长短没什么区别。

“太可怜了。”王杰希随口道。

“对啊对啊，小妹妹人都不在了还要被你折磨，我靠叶秋你是不是人啊！”黄少天吃完饭又恢复了战斗力，开始逮着叶秋怼，然而叶秋真是无辜，“上来就被抓着打的是我不是她吧？”

据叶秋自己描述，他头回梦到这场景的时候还没太在意，叼着烟就往外走，结果转角遇到爱，抬手打了个招呼，那姑娘走过来就砍他，叶秋醒过来那一天都没抽烟。

“……哪来的烟？”

王杰希和喻文州同时发问，两个人对视一眼，王杰希迅速写下这个词。

叶秋被这么一问突然也陷入了沉思，是啊，按道理他们是直接进入梦境，什么都没有，那么叶秋哪来的烟可以抽？

王杰希隐约觉得这根烟或许是破局的关键，他拿根红笔在这个字上画了个圈。

想不透的东西暂时先放到一边，王杰希挪开身体，露出被他挡住的电脑，上面的画面显然是那个游戏，“昨天傍晚我打到了第八层，不小心死掉重开了，现在又是第一层。”

第一人称视角，在一个看起来眼熟至极的房间里，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沉默了，房间里只有电脑发出的游戏自带配音，少女带着哭腔的声音柔软而脆弱，“这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