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欺负人

“楚惟德在哪？”这句话从队伍头一直传到了队伍尾，最终一个看管货物的男人抬起了头。

“爹。”

他手边的小女孩拉了一下他的手，他捂住孩子的脸，悄声道：“没事。”

将孩子交给了妻子，楚惟德躬好腰，颤颤巍巍往前走。

看到这畏畏缩缩的男人，楚念大失所望，印象中楚家人可没这姿态啊，怎么被生活毒打成了这样吗？

她的脑海里忍不住蹦出楚家这位先祖的信息，毋庸置疑的天赋者，带领楚家藏匿于乱世，又在盛世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盛名遍布天下。

最终成为和程家奋力抗争的家族。

可现在，就这。

男人年龄似乎不大，但面黄肌瘦，营养不良，浑身上下没一点精气神。

楚念刚想说话，不小心瞥见了男人腰间挂的一块糊满黑泥的龟壳，嘴角一抽。

青木甲怎么也混成这破样子了？

“你那是什么东西？我要看。”

楚惟德小心翼翼抬头，看到了“小少爷”指着他的腰间，眉宇间不由一跳。

“这东西泥多，少爷小心脏。”

知道泥多还不洗，楚念生气：“我就要看。”

此时周围已经围满了人，大家一看，嘿，这不是那个会制符纸的楚家嘛。

这会正在休息，大家没事干，见到小少爷发难，不由来了兴趣。

说起来，这小少爷看着好说话，但这两年，不少人可是领教过他的手段，这会大家也很奇怪，这楚家怎么惹到了他。

楚惟德没办法，只好将挂绳解开，龟壳拿去。

忽略了对方不舍的模样，她转身拧开水壶，开始洗龟壳。

青木甲取自东海，壳泛深绿，好似树木纹理。传说是千年前楚家的一个祖先救下的小乌龟，一个人一龟相伴数十载，最后在楚家祖先死亡后，小龟献祭了自己，变成甲壳，世世代代用于楚家。

这是一段天赐的恩情，楚家每一代都听过这个故事，但能够得青木甲认可的人，必定还是楚家最有天赋的一位。

看着楚念把青木甲揉搓干净，楚惟德差点就控制不住自己。

他当然不是故意让青木甲如此颜色，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毕竟周围都是懂行的，若真是引起注意，总归是麻烦。

楚念洗干净青木甲，摸着上面熟悉的纹理，只觉得心里要多踏实有多踏实。

就在楚惟德以为这个小少爷不会把青木甲还给自己时，没想到对方爱不释手摸完后又递了过来。

楚惟德有点不相信，楚念看着他说：“任何情况，它都不应沾满污泥。”

楚惟德有点愣住，不知为何，他觉得这小少年不只是说青木甲，更重要的是说楚家。

脑海中一直紧绷的弦发出嗡嗡声。

是啊，他隐藏成这样，真的好受吗？真的没有遭到一点嫌弃和欺负吗？

想到女儿和妻子小心翼翼的模样，楚惟德心中惭愧。

过往的天赋为楚家带来了太多灾难，他怕了，谨记祖训，要韬光养晦。

可这么做真的值得吗？人生匆匆几十年，天赋被当成一个惩罚出现在了楚家人身上。

不应该的。

楚惟德摸了摸青木甲，默不作声转身走了。

楚念看着他的背影，没有多说，她恐怕要比楚惟德本身还要了解他。

楚家拥有别人没有的天赋，又怎么可能真的自卑自惭，一切只是为了生存。

楚惟德回去，妻子紧张看着他，他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摇了摇头。

“爹！”小女儿指着青木甲，惊讶于它的样子。

他低头一看，这才想起，自从女儿出生，青木甲好像都没这么干净过。

负责一部分粮草押送的丁家少主走了过来，笑着道：“老楚，这是什么，怎么之前没见你拿出来过。”

说着就要上手，却见楚惟德直接转身离开，说：“小心。”

丁家少主微微一愣，又笑着道：“怎么还藏着掖着。”

楚惟德没吭声。

周围人见状，越发好奇这甲壳。

传闻上古时代的一些家族，就有法器流传下来，只是楚家这做黄纸的家族，怎么看都不对啊。

但大家都知道，搞这个的只要不是坑蒙拐骗，那么就没一个简单的。

楚念当然也关注着自家老祖宗的情况，现在马上到秦岭下，到时候算是正式扎根，而现在这么多家族，看似齐心，其实也各自有各自的打算，像楚家这样子一味示弱，可能还会起到反效果。

她必须逼一把。

但没过几天，还是有心人传言楚惟德有好东西，不拿出来。

这样的传言愈演愈烈，有人开始说楚家自私，都是一家人了，还如此作为。

总之一个道德绑架，将楚家架到了火上烤。

甚至于楚惟德的妻子去河边洗衣服，相熟的妇女都开始对她指指点点。

至于女儿，更是成了那个被孤立的对象。

程易安后知后觉发现了这一点，奇怪道：“不管是什么，那也是人家的东西，不想拿出来还有错？怎么你们家没点东西？要是有也都拿出来看看啊。”

程易安威信自然不必多提，可这么说了，男人们不吭声，有些女人却坐不住了，忍不出呛声：“那也得看看是不是危害咱们的东西啊。”

“对啊，帮他看还不乐意了。”

“一个制纸的家族，能有什么本事。”

楚念看着这些人，没说话，一个个记下名字，对待楚家上，她绝不是一个大度的人。

程易安听了很奇怪，“谁给你们说楚家本事不大？”

说罢他转身就走，没一会拉着楚惟德走了出来，说道：“惟德兄，给大家伙讲讲咱们十五年前那场论道。”

楚惟德尴尬起来，那时候两人都还年轻，年少轻狂的厉害，见了自然不服，那就比比。

结果论了一天一夜，却发现都赢不了对方，逐渐惺惺相惜起来。

后来程易安知道了楚惟德在玄学一道的天赋，更是惊奇，楚惟德见此，只求不要透露两人的这段相识经历。

程易安心怀天下，见楚惟德也有济世之才，本想招揽，但听他如此，便也不再勉强，尊重了他隐姓埋名的意愿。

可现在，最难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见到曾经的友人被诋毁，程易安这脾气就挡不住了。

楚惟德知道好友的意思，也没多说，当即在众人面前开了天眼。

这一手让所人有噤若寒蝉，作为修习玄学一道，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登时几个道德绑架最严重的家族脸色很是精彩，尤其是丁家，楚家之前制符纸，其实就是给他们家的铺子做，他们一直将楚家看成自家的附庸。

程易安心里很满意，咳了一声说道：“还有谁想要看看惟德兄的东西？”

开玩笑，谁还敢啊，真惹怒了，可能自己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呢！

见无人吭声，程易安将目光锁定在了丁家人身上。

“丁善兄，道不同不相为谋。”

丁家人面色难看至极，明白这是无丝毫转圜余地，不由愣在原地。

女人们率先缓过神，就想求程易安，结果楚念站出来，说道：“婶子大可不必如此，我们没给您承诺，同样您也是，咱们这么多人能一起同行，只因一个‘缘’字，您若勉强，这份心意可就变了。”

丁家主事人一把扯起了女人，赶忙说道：“丁某明白。”

说完转身带着丁家人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楚念看着这一幕，对呆愣在原地的楚惟德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