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因果

丁家走了，其他家也老实不少，楚惟德妻子再出去也有人搭话。

路上清净，不多时到了秦岭。

程易安看着已经盖得差不多的宅子，有点愣神，这都好了？

“爹，愣着做什么，走啊？”

程易安此时回过神，哪还不知道是这混小子搞事情。

气了半天，只好作罢。

宅子都一样，两进的院子，不是很宽敞，但胜在地方大，以后自己要是有本事再扩建就完了。

等到了分配，大家不约而同等程家先拍板，程易安懒得琢磨，选了边角一家，他是来山里过清净日子的。

这一下，靠近程家的邻居便只有一户了，几家互相看了几眼，都发现了彼此间的心思。

楚念拉上了楚梦秋，就是楚惟德的小女儿，也是楚家一位天赋过人的老祖宗。

“爹，我要跟她玩！她住咱们旁边好不好。”她声音极大，周围人全听见了。

楚惟德自然知道其他人的心思，听到小少爷这话，一下子慌了起来。

程易安这会已经完全没有之前那运筹帷幄的军师模样，只要不是大事，都懒得动脑子，反正自家这个小子够精了。

“你愿意，也要问问人家愿意不啊。”程易安懒得理他。

楚念等的就是这句话，转身问向楚念秋：“念秋姐姐，你愿意住我们旁边吗？”

罪过罪过，老祖宗不要怪我呀。

楚念秋听到邀请也很动心，毕竟这一路走来，程家弟弟很是照顾自家。只是她也意识到气氛不对，所以不敢直接说。

忍不住，目光看向了楚惟德。

楚念一看就着急了，拉着她着急道：“什么？你讨厌我，不愿意住我家旁边？”

楚念秋一听着急了：“不是不是，我怎么会讨厌你呢！”

她听完“松”口气，拍拍胸脯，“那好，就这么定了，我带你去看宅子。”

两个孩子几句话，程家旁边的位置就被定了，其他人虽然心有不甘却一个字也不敢说，毕竟今时今日的生活，全是仰赖程家。

宅子很结实，因是在山脚，清风明月也有股让人舒心的感觉，楚梦秋只以为是风水好，其实却是楚念布下了聚气阵。

晚上的时候，程易安看着这个儿子，沉声问道：“那些本事，你在哪学的？”

楚念想这个爹也是不合格，现在才发现，说道：“道观里那个老道士。”

程易安的神色一下子便陷入了回忆，半晌才道：“是玉明真人。”

楚念看他神色，问道：“您认识？”

程易安点点头，“年轻时有些交情。”

言语间颇为钦佩，他们这些人，窥得了天地之间一些真相，选择便更为艰难，比如楚家，因天赋遭受磨难太多，纵有济世的心也不敢冒头。

程易安则是心气不灭，就算赔上再多代价，也要尽全力扭转这乱世。

而玉明真人，心中有道，便一直在道观，追求心中的无上之道，但同时也兼顾苍生，才为乱世的孩子们提供一个栖息之地，只可惜天下大运式微，护得了一时，护不住一世。

不过现在都好了，天下安定，大运也有起头现象，燕王是位明主，这片土地总算得以休养生息。

程易安长长出了口气，也是这时，才觉得肩膀上担子松了点。

这帮人就在山水中安定下来，都以为这一生不会再颠沛流离，可他们到底还是低估了人性。

燕王功绩再大也是人，见识到了程易安的手段，又怎会忘记这一切？

天下安定后，那些本事越发让他惦念。

要不说人就是这样，真要不走，这燕王还不会如此，但见多了百官的处事，越发觉得程易安的难能可贵。

放任这么一个人在山林，是真的有点太过浪费。

楚念这几天有点睡不着，她一直记挂着都城那边，隔三差五便算上一算，反观这个便宜爹，以为放弃任何权利便不会遭到君王惦记。

最近，这卦象就出了问题，问题倒也不大，卦象显示，两者之间有了一丝微妙的牵连。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晚上睡觉的时候，模模糊糊中，她在梦境看到了程遇。

这一下，才想起来自己还在符中，立马把其他烦事抛到一边，开始生气质问：“你总算出现了！到底怎么回事！”

程遇笑了笑：“你不是都看见了嘛？”

“我要回去！”

“你确定？”

当然，楚念太想爷爷了，虽然这里也有楚家人，但到底不是自小相处到大的亲人，程遇要是没出现，她还能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可现在见到这始作俑者，她所有情绪都来了，反正最大的危机也解除了，包括楚家只要一直在山林，那么后世发生的事情也许会变得不那么糟糕。

她就不该好奇！程遇是什么人关她什么事！自己平白替他吃几年苦，两人的因果也算还清了！

程遇还想说什么，但楚念是一秒都不想接着烂摊子，尤其是马上可能要面临的麻烦。甚至于，她还坏心眼的暗喜，也该叫他回来接烂摊子了。

当然，此时的她还不知道，也是这个决定，再次改变了楚家的境地。也忘记了，历史已经发生，又如何会改变。

许是离开的意愿太过强烈，第二天，楚念发现自己失去了身体掌控权，只能透过这个身体，看到真正的程遇回来了。

回来的程遇并没有后世的记忆，但也知道有个女孩当了几年的自己，做了一些事情，貌似还是楚家人。

这个楚家人倒也没什么坏事，只是对于心高气傲的小程遇来说，自己的身体被别人掌控，他还是无法咽下这口气。

楚念看到程遇对楚家态度大变，心中暗骂他，可她也知道，此时的程遇不明白两人的交情。

她的意识随着日子，也逐渐模糊起来，她知道她要走了。

终于这天，小小的山村迎来的圣旨——燕王寻召国师。

楚念一个激灵。

然后她看到了楚惟德走了出来，接了旨。

是楚惟德，怎么会是楚惟德！居然不是程易安！

这一瞬间，她猛然回想起了一些记忆，这些记忆在她来到程遇身体后，似乎被隐藏了一些，但现在，全部重新清晰起来。

楚惟德成了大燕朝的国师，做的完全不亚于程易安，甚至于凭借一身天赋，更是帮王朝躲避了几次大难。

可这种与天争命的事，就算有再大功德，也掩盖不了因果报应。

楚家代代出人才，代代遭因果，大部分人很难善终。

一直到近代，才得以找了个小山村，学先时那样，隐藏起来。

楚念眼睁睁看着楚惟德踏上了这条路，她拼命呼喊，可无一人听见。

彼时的程遇察觉到什么，皱了皱眉头，才惊觉那女孩居然还有残念在自己身体，只是在楚家离开后，他便再也没有察觉到。

回到现世，楚念还在白汉村寨的路口，她腿一软，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程遇想要扶她，却被她一把挥开，“是你做的，是不是！”

程遇有点尴尬，这会也十分确定，原来那个楚家女孩确实是她。

事实上早在第一次遇见楚念的时候，便隐约感觉她是曾经停留过自己身体的那个人，后来相处变多，他才明白，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因果。

“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他默默说道。

楚念眼角泛红，是，那是很久之前的事，包括爷爷提起来，也并无多大感触，但她不一样。

那些长辈口中的历史，都是她刚刚经历的事情，甚至于，还有自己一部分主导作用。

“我只问你，国师本应是程家，为何最后变成了楚家！”

程遇听到质问，第一次不敢看他的眼睛，彼时的他回到身体后，并不清楚后世会发生什么，只以为有个姓楚的孤魂野鬼占据了自己的身体。

所以他单独找了楚惟德，问他愿不愿意去做国师。

楚惟德知道做国师意味着什么，也知道自己拒绝，程兄绝不会逼迫。他不是不害怕，可这么多年，同为修道之人，他未为这个苍生做过任何事，便能坐享其成，又如何能够。

去当国师也好，还了程兄的恩情，也为这苍生，出一份力。

所以，他同意了。

楚念得到了结果，理智告诉她自己不该愤怒，但情感却因为这个结局支离破碎，楚家这两百年因为名头过剩，遭过多少难啊，包括自己的父母，也……

她站起来，没有拍身上的土，转身就走。

“程遇，咱们两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