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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淮北的夏日是她的春(下)

【四】

春天无声无息的到来,等陇错发现的时候,村里种下的油菜花已经是黄澄澄的一片了。为此,她兴奋的不能自已,每天干活的时候,她都归心似箭,怕江淮北突然到来,她却不在家里。

她兴致勃勃的等了一月,从油菜花的盛放到凋零,都没有等来江淮北。夕阳下坠到地平线之下,昭示着今天的完结。她起身,看了一眼那个小凳子良久,终究是把小凳子搬回了屋里。

江淮北描述的世界多么美好,而她这里,什么也没有,他怎么可能会再回来呢?就像去修行的母亲,她心里是知道母亲不会再回来了的。她不是个乐天的傻子,她敏感而自知。所以当后来江淮北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是去看油菜花谢了没有。

“怎么啦?就不认识我了?”江淮北拎着包,走到她面前,轻轻弹她的脑门,嘴角挂着喜悦的浅笑。

她搜寻良久,终于发现一朵还没谢的油菜花。她嘴角不由浅笑,在心底默默说:油菜花还没谢,就还是春天,他也没有失约。

“你活儿干完了吗?一起回家吧。”他略微扫视了一下整片田地的作物情况,冷不丁却被陇错轻轻抱住。他愣了一会儿,而后轻轻拍拍她的头。

她表达思念的方式还是这么直接,又不按常理。他轻声说“对不起”。科研任务实在太重。而这次他又新开了课题,这次短暂的假期,他也依然有着收集实验数据的任务。

陇错颤抖了一下,而后加深了这个怀抱。

没了积雪覆盖的草木透着生机勃勃。江淮北从随身的包里掏出手套,递给她。是更少女化的手套,也比之前的更合适。

陇错接过手套翻来覆去的看,笑意爬上了眉梢。江淮北注视着她那一对儿尖尖的虎牙,嘴角扬起。

吃过晚饭后,两人坐在院子的乘凉,静默的看着头顶璀璨的星辰。有流星划过,江淮北连忙让陇错许愿。

“你叫它流星吗?”陇错指着头顶,“我们这儿管这个叫扫把星。”

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实在过于娇憨,江淮北忍不住捧着肚子大笑出声。他一笑,陇错就更加莫名其妙,如此一来,江淮北就笑得更欢了。

不知过了多久,江淮北终于笑够,陇错还是迷茫的盯着他,他心虚的摸了摸鼻子,转移话题,“城里就看不到这么美的星星。”

“为什么?”陇错不解。

“因为城市里的霓虹灯太亮,把星星的光芒都遮住了。”江淮北看着头顶的灿烂星河,语气淡淡。

“那霓虹灯肯定比星星更加漂亮。”陇错兴奋的得出自己的结论。

江淮北哑然失笑,倒也没有多和她解释,扬了扬手机,问说:“想不想看城市里的星星?”

手机里的照片一张张划过炫目的霓虹灯让陇错瞪大了眼睛,江淮北得意于她如此惊讶的反应,嘴上臭屁的给陇错说了好多有关于城市现代化的东西,给陇错唬的一愣一愣的。

眼见陇错眼里的渴望更甚,他几乎是一时嘴快就将话说了出去:“你要不要去城里看看?”

话音未落,陇错的笑容顿住,眼里的欣喜也逐渐散去,她缓慢的摇摇头,回了屋里。

“我只是觉得,你那么喜欢的话,去看看也没什么关系。”

这回陇错没有任何反应,她的身形只是略微一顿,很快又恢复了正常。江淮北在原地叹息,他从来都是想做就做的行动派,想见的人立刻就见,想说的话立刻就说,陇错是他的朋友,他也想让她的人生不留遗憾。

之后的几天基本都是在山里瞎转悠,很多植物都生长在荆棘堆里,测量极其困难,陇错发现了之后,便每天上山都带着镰刀,走在他前面,轻车熟路的拨开那些荆棘。

“要不是知道你是人,我会以为你是山里的精怪。”江淮北看着她手法娴熟的爬上树,摘了果子之后又利落的跳下来,感叹道。

“是吗?那你就这么认为吧!”陇错回头,冲他甜甜的笑,浑身都透着精灵古怪的劲儿。江淮北呆呆的看着她,忘了接话。过了一会儿,没得到回应的陇错不满的撇嘴,回身继续往前走。江淮北回过神来,大口的喘着气,右手抚上疯狂跳动的胸口。

和他过往的经历相对比,陇错就像个天外来客,纯粹美好。

不知道是因为心不在焉,还是运气真的不好,两人在转悠了几座山头,江淮北依旧毫无所获,倒是陇错,手里串着的灵芝已经一长串了。太阳一小时,天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昏暗下来,一旁的陇错困得眼睛都已经睁不开了,江淮北决定回去。

陇错走在前面,她东倒西歪的步伐看得后面的江淮北胆战心惊,在她又一次踉跄之后,江淮北抓住她的手,自己蹲下,示意她趴上来。

他出乎意料的举措让昏昏欲睡的陇错一下清醒过来,她静静的看着那个敦实的后背,咬唇犹豫了一会儿后,轻轻的趴上去。那一瞬间,久违的安全感瞬间包裹着她,她眼眶发热,几乎要流泪。

她上次被背,还是八岁那年,她贪玩母亲背她回家。当时的情景和此刻相差无几,头顶照样是星辰万里,寂静的小道只听见脚踩着枯枝的声音。所有的一切,如此静谧,又如此让人安心。

“你要是太困,就睡吧,我认识路。”

江淮北轻轻的声音传入陇错的耳朵,她吸鼻子,轻轻“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感受到背上的陇错睡着之后,江淮北将腰弯的更低,免得无意识的陇错滑倒下来受伤。她很轻,没什么分量,可能是因为她常年就爱在山里东跑西跑,运动量大,吃的也少的缘故吧。江淮北想到这儿,又想起她这几天上窜下跳的模样,“噗嗤”一下笑出声,背上的陇错听到声音嘤咛了一声,江淮北紧张得赶紧闭上嘴。

确定她没醒之后,长舒一口气,加快了脚步。山里昼夜温差大,陇错出门时穿的又少,还是赶紧回家,免得生病。

将熟睡的陇错放在床上的时候,他取了件厚实的衣服穿上,搬着凳子坐在了院子里。

周围的黑暗都望不到边,但江淮北却并不觉得恐惧,内心更多的反而是满满的平静。

陇错一个人在这个空旷的山里住了多久呢?她是不是也曾彻夜难眠,独自坐在院子里,从星星看到日出?江淮北这样想着,却没有人给他解答。或许陇错已经给过他答案了,在过往的相处里陇错不时流出的落寞和孤寂里,以及,她总缠着他给她讲新事物时的兴奋里,都说了这些问题的答案。

【五】

“你和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吧!”江淮北临走的前一天,他再次和陇错提出了这件事,和上次询问不同的是,这次的他是邀请。他说完后满心期待的看着她的眼睛,希望她会同意。

陇错的拒绝在他的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

“为什么呢?你那么喜欢不是吗?”江淮北不理解,她表现出来的和她渴望的完全是两个对立面。

陇错低下头,避开他灼灼的目光。良久之后,她才开口回答说:“我要等母亲回来。”她的声音细若蚊呐,但透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你真的认为她会回来吗?还是你在自己骗自己?”江淮北平静的说。

“母亲会!她会回来!”陇错大声反驳道,不知道是在辩驳江淮北,还是在说服自己,而后又亲声呢喃说:“母亲她还没有好好的和我道别,她知道我在等她。”

江淮北沉默。

陇错心里的某个地方随着她母亲离开的同时,也一并消失了,那个缺口有多大,他不知道。但现在,他好像把那个洞扒开了。

他轻轻把陇错拥入怀里,无关风月,只是慰藉。夏天的衣裳很薄,过了一会儿,他感受到肩膀上的湿润,是陇错在哭。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来,最终只轻轻的拍她的背。

不知过了多久,陇错才抬起头,她的眼眶和鼻头红红的,肩膀一抽一抽的。

“你是不是、是不是明天、离开?”她哭的太凶,一时间缓不过来,哽咽的厉害,话都难说清楚。

江淮北默默的点头。

只听她“嗯”了一声,便回了房间。江淮北本能的迈出一小步后,默默的收回,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她耸动着肩膀往前走。

夜深,陇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她想了一会儿,用手轻轻敲墙,随后便是轻轻的询问隔壁的江淮北:“你睡了吗?”

和江淮北争执过后,她将过往和母亲有关的零零碎碎的记忆,重新回忆了一遍。她从没见过父亲,而母亲对她也尤为寡淡,她渴望和母亲亲昵,但却又害怕,她害怕母亲那张拒人千里之外疏离的脸。

母亲看她的眼神,就和看家里的桌椅没什么分别,她小心翼翼的做事,就是为了多得到母亲一丝丝的关心,然而直到母亲一声不吭的离开,她的心愿也没有实现。至于现在突然出现的江淮北,明天之后,她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他了,一想到他也即将消失在自己生命中的事实,陇错的心就是一阵惶恐。

“陇错!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隔壁传来江淮北焦急的呼喊,陇错胡乱抹去脸上的眼泪,笑着说“没事”。

“你还会回来吗?”即使已经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她还是忍不住问出来。

随后便是良久的静默,陇错深吸一口气,佯装不在意的笑了笑,正准备和他说晚安,听到他略微沉重的声音,“如果还需要采集数据,我一定会过来找你!”

这个答案和她想的差不多,即使知道他看不见,她也还是尽力扯出最大的笑容,仿佛这样就真的很开心。她说:“好啊!睡吧。”说完不等江淮北回答,她一把将被子扯上来,盖住头,轻轻的啜泣。

房子的隔音效果并不好,江淮北听见她的啜泣,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缠在了一起,痛的厉害。他渴望陇错和他一起离开,但也知道必须尊重陇错自己的意愿。

第二天中午,两个人顶着黑眼圈告别,陇错眼眶里的泪水似乎下一刻就要掉下来,她抓住江淮北的袖子,过了一会儿又无力的松开。

目睹着她所有行为的江淮北强行咽下涌上喉间的悲伤,他笑着拍拍她的头,温柔的说:“一个人好好照顾自己啊,我走了,再见。”

他提着包的身影一点点变小,走过那片树林,陇错就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

离别究竟为什么痛苦?没有人可以回答的上来,但是若是将离别具象化,所有的痛苦和眼泪就都有了解释。

在陇错此时对离别的具象里,是江淮北消失在她的生命里。

“江淮北!”这是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用尽了全身气力。

【六】

第一次出山的陇错对所有的一切都充满着好奇,她趴在火车的车窗上,张大嘴巴,眼里是满满的惊叹,江淮北微笑着看着她的动作,心里想着接下来怎么带她去体验城市生活。想象她看见那些“神奇的”家电的表情,江淮北忍不住勾起嘴角。

长达将近三四天的车程之后,他们才到了江淮北的城市。

这儿和山里完全不一样,这儿喧闹,带着浓浓的市井气息,透着用不完的活力。陇错亦步亦趋的跟在江淮北的后面,目光中透着胆怯和好奇。

“没事,用不了几天你就会适应了。”察觉到陇错的不安之后,江淮北轻轻安慰她。

看着江淮北笃定的眼神,陇错心里也莫名安定下来。

和陇错灰暗的木屋不一样,江淮北的家明亮又宽敞,瓷砖铺的地面干净的反光。陇错强忍下想要拖鞋的冲动,闭着眼睛走进屋,尽力不看自己的鞋在地板上留下的污渍。

身心俱疲的陇错几乎是沾床就睡。江淮北看一眼她安静的睡颜,而后换了鞋就往研究所赶。原定的的课题题突然被教授驳回,他得赶紧去和教授沟通是哪里出了问题。

等他赶到的时候,正好碰见一脸垂头丧气从教授办公室出来的同窗。预感到事情不妙之后,他赶紧拦住同窗,拜托他说:“贺新,你赶紧去我家,带我……妹妹去吃晚饭,帮我照顾一下啊!”把钥匙塞给贺新之后,他硬着头皮进了办公室。

陇错是饿醒的,她不安的坐在沙发上,一杯杯的不停喝水。江淮北这里的东西她全都不会用,也不敢贸然去动,她怕自己会给江淮北添麻烦。

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她眼睛骤然亮起,光着脚就往门口跑,却在看见贺新之后堪堪停了下来,她收起嘴角的笑容,一脸警惕的看着贺新。

“你就是淮北的妹妹吧!我叫贺新,是淮北的朋友,他课题出了问题,让我带你去吃饭。”贺新北一边说一边示意她换鞋准备出门,见她还是站在原定不动,无奈的笑了笑,最后从手机里翻出和江淮北的合照之后,陇错才半信半疑的换鞋,跟着他出了门。

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人都让陇错觉得不自在,草草吃晚饭后,她拒绝了贺新的其它提议,央着贺新送自己回去。

江淮北依旧没有回来,陇错赤着脚坐在沙发上,等着江淮北回来。

当指针划过十一这个数字之后,江淮北才一脸疲倦了进了门。看见他回来,陇错高兴得合不拢嘴。江淮北刚想道歉,一阵不合时宜的肚子叫让陇错红了脸。

看着面前清汤寡水的面条,陇错不由想起上次吃他做的没有任何味道面的记忆,连忙问:“你放盐了吗?”

江淮北迷茫了一会儿,明白她在担心什么之后,忍不住低头浅笑,点头表示肯定。

晚饭她吃的不多,一大碗面条迅速被吸溜完,陇错盯着空空的碗,小声的问他:“你一直都这样忙吗?”

“不是,今天是意外。”江淮北否认,今天纯粹是突发事件,让怕生的陇错去面对一个陌生人绝对不是他的本意。“我以后肯定不会把你丢下的。”

陇错心里的不安褪去,她脸上扬起笑容。

她如此好满足,到让一旁的江淮北觉得汗颜。接下来他倒是说到做到,带着陇错玩了不少的地方。带她去天文馆看星星的那晚,陇错唇边的笑容从没收起过。她从来不知道天上的星星有各自的名字和形状,还有让人动容的传说故事。

然而,江淮北的闲暇时间始终是有限的,课题进行到大后期的时候,他甚至连回来和陇错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此时对城市生活已经适应的陇错开始独自吃饭,出门闲逛。见陇错适应的这样好,江淮北也就放心下来,抓心扎头于课题的研究之中,他即将毕业,研究课题却并不达标,他得数着时间多做几个。

一个人出门是没什么意思的,渐渐的,陇错待在家里的时间越来越长,笑容也越来越少。偶尔回来的江淮北会劝她出去,但陇错的回答始终是摇头。

她越发沉默,经常十天半月都不说一句话。江淮北也愈发着急,如果说从前在山里的陇错是一只充满灵气野鹿,那么现在的陇错就是被圈养在动物园里的鹿了,没有活力,如行尸走肉。

“陇错,你后悔吗?”江淮北问在窗边看夜景的陇错。

陇错回头,对他微微一笑,正想说话,声带间的阻碍却让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急了,眼泪如珠子般滚落下来。

兵荒马乱的将她送到医院手术之后,江淮北捏着她的病历单,脑中情绪纷繁复杂,心中却只有一个念头:他做错了,他要纠正,一切都还来得及。

即使脑中过了千万遍,但在真正说出口的那一刻还是晦涩难忍,“和我来城市里,开心吗?”

陇错笑着点头。

“喜欢,城市吗?”

陇错笑着摇头。

江淮北听见心里崩塌的声音,他强忍住鼻腔里的酸意,笑着拍拍她的头,头顶的灯照在他的脸上,眼里是点点珠光。

“我送你回去吧。”江淮北喃喃,“回你该回的地方去。”

一星期后,江淮北目送陇错到拉尔山的村口,他看着她脸上重新浮现往昔的笑容,心里的抑郁也一点点消散。

“好了,你走吧。我下次再来的时候,你可一定要笑着啊。”江淮北推着她离开。目送她一步三回头,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山林间。

与她的相遇,带着不切实际的奇幻色彩,就像一个迤逦的梦,而现在,梦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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