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第三个活尸

药尘一行人本是通宵未眠，可这一碗茶水吃下去，进城时，个个反而精神奕奕。赵观潮从马车上下来时，光彩照人，更衬得旁边药尘灰头土脸。

药尘：“……”

药尘拉着福慧逛起街边小摊。

淮南府果真是热闹非凡，大街上熙熙攘攘挤满了人。一条街上，两边布满了推车摊子。药尘福慧两人还好，李卫林两眼发光，当真是头一回进城。

两人一路吃吃逛逛，没多时就走到了城中一客栈跟前。客栈模样药尘福慧都还没看的清楚，福慧就被路人率先挤出了人群。

客栈前头正围了一群的人，有看热闹的，也有闹事的。街边小贩啧啧出声。药尘磕着瓜子，过又过不去，回又不想回，他靠在路边，盯了眼福慧，随即询问小贩：“老板，这是闹什么事呀？这一大早，就开始闹事了？”

小贩一边忙活，一边道：“你是外地的吧？这都好几天了。自打探花郎要回淮南当值，这家客栈就没消停过。”

药尘扔着瓜壳，笑眯眯的，“这还跟探花郎有关系？”

小贩侧目，“跟探花郎没关系，跟探花郎的老父亲有关系。”小贩一顿，药尘摸出十几文钱往摊面上一排。

小贩偷觑左右，又紧接道：“探花郎老父亲原是在这家帮工，前两年庄家见他偷奸耍滑，就把人给开了。可没想到，人家祖坟冒了青烟，居然出了个探花郎，这可不……”

福慧鼓着腮帮子从人群那边撤了回来，一句话听了个尾稍。

药尘倒是听明白了，不过他磕着瓜子，光溜溜的脑门上大写着两字看戏。

赵观潮一行人从街头渐走渐近，谁知人还没近前，人群中突然爆出一声怒喝。下一刻，两家人就在大街上打了起来。

一时间，木棍板块齐飞。一只短靴从地面上被抛了出来，径自朝外飞了过去。他们离得实在的太近了。小贩见势，连摊位都顾不上，撒腿就跑。

药尘磕着瓜子，提着福慧，刚一转身，就碰上上前的李卫林。李卫林前捕头的习惯当下就带了出来，想也不想惊诧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聚众斗殴，是要都去坐牢子吗？”

药尘当即很慌。

可他也阻止不了了，有两三仆役打扮的大汉随即就扭过头来，凶声恶煞的眼睛立时盯住了药尘李卫林三人。

“你说什么？”

人家高高大大，一身腱子肉，二话不说，就把药尘几个团团围住。

那多吓人？

药尘上去就想拦：“大爷，这都是误会！”

李卫林梗着脖子，毫不示弱：“怎么着？人多欺负人少啊？我们可是良民！你敢动我们试试？”

壮汉们撸起袖子。

药尘顿时更心塞了：“大爷，有话好好说啊！”

壮汉们抡起大棒。

福慧药尘：“……”

反正李卫林还想说话，领头大汉当面一棍就挥了过来。李卫林身强力壮，手比眼快，肩膀微侧，非但躲过了棍子，还一脚踢上了眼前人下身。

壮汉一声惨叫。

局面一时乱成一团。大街上鸡飞狗跳。

药尘拽着福慧慌不择路，闪身躲进客栈，直接钻进了木桌下。

客栈掌柜在堂内痛心疾首：“别打了别打了，我们庄家公子今日真的没到。”

大堂另一头，一个锦衣装扮的老汉坐在太师椅上，想也不想：“你少在那里胡说八道，我大哥早就听闻了消息。庄家公子今日就到，他不出面，莫不是看不上探花郎的帖子？”

锦衣老汉趾高气扬，存心找茬，哪管客栈掌柜说些什么。客栈杂役寡不敌众，没多时就个个挂彩。

客栈内的摆设物什被砸了个七七八八。锦衣老汉神色愉悦，满是沟壑的老脸上又得意又畅快，搭在左脚上的右腿，在空中晃悠来晃悠去。

尘土飞扬，客栈掌柜定定的看着这一切，鼻尖发出极为短促的一声轻音。不是哭，是怨。是一种把愤恨强制压制住的咽气的声音。

客栈掌柜喉结急速抖动，两只血红气愤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锦衣老汉。

锦衣老汉浑不在意，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一个小小的掌柜能干什么？

锦衣老汉如此想着，就在此时，门前传来哇哇的惨叫声。两个仆役一把撞在了门窗上，半个身子直接摔开门窗，从外头被扔了进来。

客栈掌柜一愣神。

锦衣老汉从太师椅上蹦了起来：“你们怎么干活的？”

他冲到门口，下一刻，就被一把泛着寒意的短剑直直的顶了回来。药尘福慧抬眼去看，不羁面无表情，正冷脸用短剑对着锦衣老汉。赵观潮从不羁背后走了进来。

店前的打斗声停了。

客栈掌柜茫然的迎了上去，“这位公子……”

赵观潮摆手，往客栈掌柜上定眼一看，含笑的眼眸很轻的闭了一下，继而朝锦衣老汉温温和和道：“帖子在哪？我接了。”

赵观潮立在门口，长身玉立看不出半点生气的样子。他甚至还带出了点点笑意。药尘福慧目瞪口呆，谁也想不到这家客栈居然是赵观潮的产业。

别说药尘福慧了，就连客栈掌柜也没想到庄家公子是这般温和的人。

只是这温和落在了锦衣老汉眼里，就无端端让人心底发凉。

他带来的仆役被扫俗李卫林收拾了一通，齐齐在门外哀嚎。寡不敌众，锦衣老汉不敢多待，只强撑着硬气，从衣襟中摸出一方皱巴巴的请帖。

他还作势要摔，不羁的短剑闷不吭声就又往前多了一寸。剑尖都快指在了老汉的鼻子上，老汉哆嗦着手将请帖放在了短剑上。

不羁接过请帖，压根就没送到赵观潮手里。

老汉领着人撒腿就跑，出门不到四五步，又咬牙切齿装模作样的抛下一句：“那就恭候庄家公子大驾。”

药尘不是人，但这老汉也是真的狗。

药尘带着福慧从桌子下爬了出来，接过请帖一看，里面的字倒是不错，端正严谨，半点不像是这家人能写出的字。

福慧一字一句：“丁亥日，申时，正刻。”

福慧抬头：“不就是今天？”

赵观潮“噢”了一声。

这家人来者不善，赵观潮决心赴宴，竟是谁得话也不听。掌柜有心不让，可人没到赵观潮跟前，就被扫俗连笑带哄的挡了下来。

申时未到，赵观潮就领着人启程了。为表礼数，扫俗还挑挑拣拣带上一个檀木礼盒。被人打了右脸，还要上门送礼。

药尘看着赵观潮，是觉得这人真变态。然后这变态就把他给拽出了门。

赵观潮一行人来到府衙后门，那锦衣老汉换了一身衣裳正立在门口迎客，见着赵观潮几个，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他冷哼一声，接过请贴将人往门旁犄角疙瘩里一扔，甩手人就走了。

锦衣老汉不是主家，可摆出的架子比主家还大。后院里专门劈开了一块空地迎客。院里来的人不算少，乌鸦鸦的全是人头，少说也有四五十个。地上分成了十来桌，只有赵观潮这桌无人问津。

既来之则安之，赵观潮坦然在座位上坐了下来。

李卫林气愤不已：“探花郎是在瞧不上谁？要是赵观潮想去考功名——”

赵观潮看向李卫林，李卫林的声音戛然而止。

院子里正热闹着，一书生打扮的清俊青年就从廊下走了过来。他显然极不适应这样的场合。众人一见着他，就围了上去。左一句大人，右一句大人。

探花郎被人团团围住，白净的脸上挂着清甜的笑容，七尺多的身高埋得连个头都快看不见了。

直到廊下一声重重咳嗽。

药尘循声看去，一矮瘦老头被人簇拥着正立在廊下。他穿着用料显然不俗，只是那面容又黑又瘦，皮子皱巴巴的，显得眉眼极为凶悍。不说话时，不怒而威，比探花郎还有气势。

探花郎从人群中脱身，急忙忙赶了过去，张口就是一声：“爹。”

这样穷凶极恶的面相居然生出一个白甜软糯的探花郎。

李卫林和药尘相视一眼，齐齐震惊，瞧把孩子吓得。

探花郎默不作声，这样的场合他显然是个摆设。

很快，院子里又热闹了起来。菜肴一一从廊下被人端了出来，满满当当的放了一桌。温温热热的，香气扑鼻。但主家没开口，这满院子里的人居然谁也没有动筷子。

药尘撕了个鸡腿就塞给了福慧，用背脊将福慧挡的严严实实，转头，他就转着圆溜溜的眼睛问送菜的小厮：“今日佳客还有谁没到？我看探花郎跟前似乎多出了两个空位。”

药尘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正堂主位。八人坐的圆桌坐了六个，唯有探花郎左手边少了两个人。

人没到齐，自然开不了宴。

探花郎的清甜笑容都快僵在了脸上，而右手边他的老父亲脸色却越发的难看。迟迟不来的，正是探花郎的奶妈一家。33小说网

探花郎老父亲姓金，可有异姓兄弟两人，老三正是闹事的锦衣老汉钱管事。老二一家秦先生夫妇，一个喂养了探花郎，一个教养了探花郎。

探花郎高中宴客，这两人绝不能少。

金老爷不说话，院子里的人声也渐渐没了。

众人眼观鼻鼻观口，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口突然冒出了一个男人。他没进门，单手抱着肚子在门前痛苦的蹲了下来，似是在用手兜着什么东西。

他一出现，正堂上的人就猛地站了起来。

药尘赵观潮离得近，那股酸腐血腥味直扑鼻翼。

药尘还没细看，身后传来比男人更酸腐的味道，福慧：“呕——”